半夜里,王了的窗外三声狗叫,把他从睡梦中惊醒。王了轻轻敲响窗子,小声对窗外说:"陈二哥、是你吗?我马上就起来。"
陈二哥在窗外小声说:"你轻一点,不要着急,我去大路上等你。"
王了摸黑穿好衣服,悄悄溜出家门。今夜是正月十九的晚上,月亮拉了片厚厚的云布遮住自己的脸,像是在想自己的伤心事,月光因此变得曚昽。王了跨出院门,他借着曚昽的月光,望见三四十米远的大路上,有个模糊的人影。王了清楚那人影是陈二哥。大路上的陈二哥也看见了王了,立即发动了摩托车,王了飞跑过去,轻松一跃,就坐上了开动起来的摩托车。陈二哥加大油门,开足马力,摩托车就在曚昽的月夜里飞驰起来。
陈二哥停下摩托车,对王了说:"到了,下车。"
王了跳下车,好奇地环顾四周,搞不清楚这是什么地方,他从没来过这里。王了想搞清楚这里在家的什么方位,离自己的家究竟有多远。陈二哥迅速在隐蔽的地方放好摩托车,四顾周围没人,一把拽着正在四处张望的王了,跑到一块胡豆田里藏起来。
蹲在胡豆田里,王了觉得奇怪,便压低声音问陈二哥:"陈二哥,我们藏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不直接到他家里去,叫他还钱?"
陈二哥把右手食子放在嘴前,示意王了别出声。他悄悄对王了说:"嘘,对他这种人,就是要用这种办法收拾他才行。看见没有,从这里看过去,那儿就是他家的窗子。看样子,他家俩口子马上要出门了。我给你说,这些社会上的事情,你们一直在学校里读书的学生,懂不起这些套路。我们别说话了,你听我指挥就是。"
王了随着陈二哥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看见一户单独的人家,一幢一楼一底的砖房。窗子里射出很强的灯光,屋里还传出男人女人的说话声,还有把凳子弄响的声音。这完全不是王了想象中上门讨债的样子。王了怎么也想不通,世上还有这种奇怪的事情,借钱的人好意思耍赖不还钱,逼得讨债的人偷偷摸摸的像做贼。做贼这词刚从王了脑子里蹦出来,王了就心虚不踏实起来,觉得用这种方法要账不妥当,不正大光明。王了不想干,又怀疑自己在找借口想当逃兵。事先答应了帮人家陈二哥,事到临头又想临阵脱逃。王了理不清楚自己此时复杂矛盾的心情中,那种想法是对的应该支持,那种想法是错的不能照办。
在透过云层泻下来的昏暗月光下,陈二哥打开拧在手里的布袋,从里面拿出一件宽宽肥肥,有帽子的黑色套头上衣,给王了穿上。又拿出一件同样的衣服自己穿上。再拿出两个一次性的口罩,一个给王了戴上后,顺手把王了衣服上的帽子也给他戴在头上。一个口罩给自己戴上,也把自己衣服上的帽子戴在头上。陈二哥的手又伸进布袋里,拿出一把六七寸长的小刀,交给王了。拿出一支像喷蚊子的灭蚊药筒握在手里,把空了的布袋塞进衣服口袋后,这才小声对王了说:"等到他家俩口子出门时,我们俩个同时冲上去,我把这东西喷到他俩口子的脸上,你马上用刀割断他家婆娘挎在身上的包带。只要把他家婆娘的钱包拿到了手里,我们就掌握了主动权,他就只好听我们摆布了你相信吗?"
看着陈二哥乔装后的样子,恐怖一下就裏紧了王了的心。他的心猛地狂跳起来,浑身发冷,双手冰凉。王了想说反对的话,但这异常紧张的气氛,窒息得王了口干喉咙痒,张开的嘴巴里,蹦不出一点声音来。
这时、窗子里的灯熄了,屋里的男女,平和地交谈着开始出门。王了听到了清脆的关门声。陈二哥猛拉着王了的手,低声说:"快跑,跑过去。"
王了被陈二哥连拉带拽地跟着他冲了上去,陈二哥飞跑到离这对夫妻一米远的地方,先对着男人的脸猛喷药雾,并学着外地口音说:"硫酸喷脸,把脸烧烂。"
男人应声蹲下,闭上眼睛,用双手捂住了脸。陈二哥又迅速转向女人,将药水又猛喷到女人脸上,同样学着外地口音说:"硫酸喷脸,把脸烧烂。"
女人也闭上眼睛,蹲下身去,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陈二哥急忙冲呆站着的王了喊道:"快割包带,快点用刀割断包带。"
惊魂未定的王了,慌张地拉着女人的包带,用力割下去。包带断了,陈二哥一把抓起钱包,拔腿就跑。王了也撒开双腿跟着陈二哥跑。陈二哥飞跑到摩托车前,迅速发动了摩托车,轰着油门就向前冲。王了慌忙奔跑上去,跳坐上了摩托车。摩托车狂奔而去,转眼就消失在曚昽的月夜里。
突如其来的袭击,前后不到一分钟,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惊恐万状的女人,在安静的四周中。先缓过劲来。她感觉危险已经过去后,就开始担心自己的脸,她怕被硫酸毁了容。慌忙从腰间摸钥匙开门,同时招呼老公说:"我们赶快进屋去,用水冲洗脸,冲洗眼睛,要不然硫酸会把眼睛烧瞎,把脸烧烂。"
女人说着迅速进了屋,摸进厨房,拧开水龙头,开始浇水洗脸洗眼睛。男人这才回过神来,他犹豫了一下,跟着摸进屋,迅速关好家门,确定没有外人跟着进屋后,才放心摸进厨房,打开另一个水龙头,开始冲洗自己的脸和眼睛。他的双眼被喷进了很多药水,现在感觉又疼又难受,他无法从惊恐担心中镇定下来,恐惧迫使他不停地呻吟。
细心的女人,在冲洗脸的过程中,慢慢感觉到,脸和眼睛都没有想象中的那种烧疼感觉,便跑去拿镜子看自己的脸。女人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眼睛虽然又红又疼,但能看得清镜子里自己的容貌,脸并没有起泡,也没有流血,只是发红。用手摸脸,脸光光滑滑,谢天谢地,脸真的没有烧烂。
女人慌忙拿着镜子跑去看老公,她看见老公的脸也是光光的,只是发红。女人松了一口气,大声对老公说:"你不要叫唤啦,不要叫啦,你把镜子拿去看看你的脸,脸光光的,没有烧烂,只是发红。"
这男人被女人唤醒过来,他睁开眼睛,接过女人递过来的镜子,对着自己的脸端详起来。女人接着说:"我想,喷在我们脸上的那种水,可能不是硫酸,因为我们俩个的脸,都不是硫酸烧过的样子,眼睛也看得清楚东西。哎、我想那东西肯定不是硫酸,好象是灭蚊喷雾剂的味儿。你嗅到那种气味没有?我们家刚用药喷了蚊子时,是不是就这个味道?"
男人举起镜子,认真观察完自己的脸后,扭头看自己的女人,伸手摸摸女人的脸,又摸摸自己的脸,终于卸下了这块恐怖的大包袱。他长出了一口气,想了想对女人说:"你说得没错,仔细回想起来,好像真的是灭蚊剂的味儿。对、就是那个味道。我还真以为是硫酸,吓死我了。"
女人的心刚轻松下来,马上又紧疼起来,她又脸色大变,伤心地又哭了起来。她对丈夫说:"我的钱包、我的钱包被他们割断了包包带子,他们把钱包抢走了。我的妈呀,包里有十六万多元钱呀,全被他们抢走了。天啊、这可怎么办呀,这下完了。"
男人听到这话,急了起来,抱怨老婆说:"啊,钱包都被他们抢走了?当时你怎么不叫喊?现在才说起球作用啊。闹了半天,这伙杂种就是冲着你背的钱包来的,这绝对是一起有预谋的抢窃。你哭个球,哭能把钱哭回家来?还不快点报警。手机给我,赶快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