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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灰色档案之有声无回(3)

“进来吧!”声如鬼哭,左文思感觉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抛了起来,撞上身后的墙壁,而此时,那道若有似无的墙上血门,正缓缓地打开。

冷,黑暗,然后是味道。

左文思在黑暗中醒来,周围如同冰窖一样寒冷,活动了下手脚,没有什么大碍。他慢慢站起身,所置身的这个空间,十分的狭窄,如同一间单身监狱一样。左文思找寻着,没有一丝光亮透进这间小屋,看来这就应该是曹壮所说的关押他的小黑屋了。

左文思嗅了嗅,的确有种古怪的味道弥散在空气里,说不出什么味道,不似血腥般浓烈,也不像发霉般令人作呕。这感觉,有点像是人的口气。

左文思轻轻触碰着周围墙壁,以此估计着这个房间的大小,这个房间大概有3平米,前后左右都是冰冷潮湿的墙壁,左文思仔细摸索着,想要找出些什么线索。

突然,他停住了。墙上有什么东西凹凸而出,形状微长,左文思一时琢磨不出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他仔细地摸索着,突然一个阴沉的男声道:“你,摸我的舌头干什么?”

左文思一个激灵,手中明显地感觉出,那东西在动,准确地说是在震动。

左文思迅速后退,抵在冰冷的墙壁上,向着声音方向问:“你是谁?快出来。”

背后有一点东西顶着左文思,接着又一个尖锐女声响起:“滚开,你压着我的舌头了。”

左文思跳了开去,站在屋子中央,不知道什么地方突然闪进一道光线,左文思此刻有一种感觉,感觉自己正置身于地狱之中,有鬼相伴。

光线将小屋中的一切照亮,突如其来的亮光令左文思暂时失去了视力,等他恢复时,却被眼前景象所震惊。

不足3平米的空间内,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如同地藓一样长满了黑黄色的舌头,舌头在光线的照耀下,开始微微地震动,发出不同的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是野兽的低吼。左文思觉得自己快要吐了,而下一秒钟,这些舌头竟都从墙上跳了下来,如同一只只肮脏的沼蛙向左文思身边蠕动而来。

“你不是要找寻我吗?”

“你不是要找寻真相吗?”

“你想知道恐怖长廊的秘密吗?”

“你恐惧吗?你害怕我吗?”

“……”

每一个舌头都在说着话,杂乱无章,全灌入了左文思的耳中,左文思觉得脑子一时模糊,竟被扰乱到无法正常思考。

所有舌头瞬间如泥鳅一样爬上了左文思身体,左文思竟一动不动,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那种怪异的口气令左文思无法呼吸。

几十条舌头蔓延到了左文思身上每一个角落,眉眼中间,鼻上,嘴上,耳朵上,身体上,都贴浮着一只只的舌头,然后,一个淡淡的人影在左文思面前拢出。

左文思睁开了眼睛,此刻,他无法行动,也无法说话,只有眼睁睁地瞅着。

人影慢慢凝聚成人形,一个年轻俊美的男孩出现在左文思眼前,他面色苍白,目光暗淡,而微微张开的嘴巴里,没有舌头。

“你好,欢迎来到我的王国,声音的宫殿。”声如天籁,无比动听。

追寻记忆

左文思突然觉得自己可以说话了,他喘息着,望着面前男孩,问道:“你,究竟是谁?”

“我就是我。”男孩轻轻道。

左文思微一沉顿:“你才是隐藏起来的幕后凶手。”

男孩微笑:“他们的确都是我杀死的,但我不觉得自己是凶手。相反,我觉得自己更像一个救世主,洗涤着人间肮脏的灵魂。”

“残害性命,这样的方式叫做洗涤吗?不,这叫做残忍,叫做恶毒,叫做魔鬼!”

男孩突然张开手,一个淡淡光球出现在左文思眼前,左文思感觉眼前恍惚,似跌进了一个虚无的世界中。

左文思缓缓张开了空洞的双眼,一幕幕景象如同黑白电影般映照在他的瞳孔之上。

第一幕,出现在一个偌大的音乐教室里,一个俊美的男孩站在乐台上高兴地吟唱着一首歌曲,十分动听,在场的大多数人已经开始鼓掌。但有几个高大的男孩却在一旁愤怒地注视着男孩。男孩身后,一脸自豪的音乐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膀,赞扬着:“好,影华,你唱的真好。只要以这个水平,今年校内歌唱比赛个人冠军非你莫属。”左文思认出了这个老师,他正是方正。

名叫影华的男孩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这一刻,他可能永远无法相信接下来发生在他身上的可怕遭遇。

第二幕,景象一转。一条空荡的长廊出现在左文思眼中,长廊里几个高大男生将影华围在中间,推打着他,一个男生将影华摔在地上,阴冷地说:“你真是低贱,以为自己会唱个歌就了不起了,竟然见了我连招呼都不打,但见了女孩却像恶狼一样,呸!我最讨厌你这种小白脸了,估计长大了也是个吃软饭的。”

“你不是美吗?香吗?好,我就让你香个够!”

男生们围拢住影华,不让他逃脱,开始一个个在他身上淋小便,影华挣扎着,脸上被踹了无数脚。方正这个时候出现了,他制止了几个男生,然后拉着影华来到了音乐教室一个搁放器具的储物室,给影华涂上了药。

“方老师,你说我怎么办?他们威胁我不让我以后再唱了,否则就不放过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方正轻轻安慰着影华:“你喜欢唱歌吗?”

“喜欢,我从小就喜欢唱歌。而且我嗓子好,所有人都说我就是为唱歌而生的。”影华点头。

“那就不要放弃。他们那些小混混,以后再找你麻烦时你就来找我。我一定帮你对付他们。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能放弃。明白吗?”方正的目光灼热,影华茫然地点点头。

第三幕,场景来到了学校操场,千余名学生围坐在搭建而成的歌唱台下,台上拉起了一面巨大横幅,“欢迎省教育厅各位领导莅临S市城北二中第一届校园歌唱比赛现场”。台旁的嘉宾席上坐着几个有模有样的中年人,校长也在其中。

歌唱比赛持续进行,高潮也是一波接着一波。左文思瞧见了坐在台下最前面的方正,但没看到影华,台上一位戴眼镜的胖子把方正叫了上去,面色很不悦,方正从台上下来后,没有继续观看比赛,而是直接离开。

方正在音乐教室下的长廊里找到了昏迷的影华,影华被扒光了衣服,绑在地上。方正拼命地摇晃着沉睡中的影华,影华苏醒,他哭着说,是那几个男生打昏了自己,还抢走了自己的衣服,不让自己参加歌唱比赛。

方正却像是疯子一样拼命地摇着影华,大喊:“你这个小混蛋,你知不知道你坏了我的大事。”

原来方正早在一次全国比赛中损伤了自己的嗓子,这一辈子都无法再继续歌唱了。而他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这个可比音乐神童的影华身上,本想着可以依靠他继续自己的歌唱事业。从台前转为幕后,成为一个受人景仰的音乐老师。这一次,实际是他特意托关系将省里的领导拉来了二中,本以为可以借助影华巩固下自己在这帮人脑海里的印象,没想到影华却没有到场参加比赛,害得方正自己被省里的人狠狠训斥了一番,并告诫他再也没有机会了。方正恼羞成怒,此刻将心中的怒气发泄了出来。

“啪!”影华被方正一巴掌打翻在地。

影华从地上缓缓爬了起来,哭着离开了。

第四幕时间变成了晚上,空旷的音乐教室里。方正焦急地等待着,他自己很后悔,虽然这一次影华没有表现出自己的实力,但只要有他在,总有机会让自己翻身,方正在心里下定决心,自己终不可能在毕生衷爱的音乐殿堂里默默无闻。方正约了影华,他要向他道歉,同时要帮助影华制定更完整的成才计划。

“吱呀!”一声,教室门被打开了。瘦小的影华来到方正身前,他满脸是血,嘴里也全都是血,而且舌头拖拉着一半,竟是断了。

“他们割断了我的舌头,还划破了我的脸。”影华痛哭,声音含糊不清。

方正先是愣在原地,然后猛地将影华推开,大叫:“完了,完了,都完了。没有舌头,你还算是个什么东西,还不如去死!”

谁知道方正这一下用力过大,影华小小的身躯被推撞得飞了起来,脑袋狠狠地磕在门墙的角落,鲜血汩汩流出,渗透进门和墙壁里,影华哽咽几下,再没了声息。方正小心的走了上来,探了探影华的鼻息,然后颓然坐地。

眼前黑白景象瞬间退却,如同潮水,左文思又看到了面前的男孩,准确的说,他又看见了影华。

男孩微笑,笑容中透露着几分凄苦:“你好,我叫影华。”

声灵

左文思愕然,方才所看到的一切令他震惊,他此刻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这个叫做影华的男孩,他杀人,而且杀了不至一个,但这些人此刻看来却又理所应当地该死。他的遭遇令人同情,更多的却是愤慨和怜悯,左文思觉得心里对他的厌恶已经少了很多,但想想曹壮和周道的下场,他又不能不狠起心来,总之,左文思此刻十分矛盾。

影华不知不觉靠近过来,继续说:“方正杀了我,然后割掉我的舌头,将我从3楼窗外抛了下去,摔得支离破碎。我无处可归的灵魂因为绝望的愤怒和仇恨,无法离开,一直在徘徊,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一件如奇迹般的事情,令我终得到超脱,成为了可以控制声音,以声度劫的声灵。但我必须以声音为食,而得到声音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割掉声主的舌头。声音的能量都集中在舌头中,我吞噬它们,然后获得重生。”

左文思听影华说完,终于明白了一切,但还有些疑问令他费解:“我不明白,你是如何从游魂成为了声灵?这些力量本不应该是你可以获得的。”

“你很聪明,知道如何提问,来找寻隐藏在话语中的问题。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只有我的事情,而这部分我不能告诉你。”影华望着左文思。

“好,那你为什么不去杀了方正?”左文思又问。

“杀了他!”影华面容突然狰狞起来:“我一直等待着有一天可以杀了他,不,我要慢慢地折磨他,直到他的灵魂耗竭,令让他也尝尝灵魂徘徊,无处可归的绝望。但他很聪明,我也不清楚他是故意还是无意,他割走了我的舌头,并将他作为护身符一直带在身边,作为声灵,舌头才是力量的源泉。所以,我根本无法靠近他,只有躲着他。但我并非没有报复,梦,是人潜意识虚幻而出的产物,我每一晚都进入他的梦境折磨他,令他苦不堪言。他这几年都在失眠,他现在很害怕夜晚,像一个疯子一样会在午夜时刻大哭着不愿睡觉。哈哈,真是可笑!”

“他已经替你承担所有的罪名,或许你可以尝试着放过他。”左文思轻叹息道。

“哼,替我承担?若不是他当初的所作所为,又如何来的今时今日,他所做的不过是替自己赎罪罢了,而我即便不是声灵,只是个幽魂孤鬼,这一世我也绝对不会饶恕他。”影华说得平静,但眼中的仇恨却如同烈火燃烧。

左文思茫然地点头。影华目光突然灼热起来:“好了,你想知道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了。你可以走得安心了。”

“你,要杀我?”左文思虽然心中早有预感,但此刻还是吃了一惊。

“不错。你是个聪明的人,也不是个坏人。我本不想杀你,但你已经知道了我太多的秘密,所以我不得不杀你,吞噬掉你。”影华说着,本是苍白的面色突然变得乌黑,遍插在左文思身体各处的深黄色舌头脱离了左文思,迅速爬进了影华的嘴中,一截接着一截相连,瞬间,已经粘接成了足有一米长的舌头,左文思望着慢慢靠近过来的长舌,拼命地扭动自己的躯体,但无论如何都逃离不开半步。

“你不要害怕,不多久你就可以融入我的灵魂里,成为我的一部分。同样可以获得永生。”影华面容已经极度扭曲,本是俊美的五官此刻丑如腐肉,嘴中所有的舌头都开始大笑起来,一声一声密集如针,刺入左文思耳中,令左文思一阵阵地发懵。

“你休想。”

左文思喊一声,用尽了所有力气,将一个淡黄色的物件扔了过来,正落在影华突兀的舌头上,那物件发出了强烈的金光,正是窦芊芊的护身符,原来左文思为防有失,早就预先借来了窦芊芊的护身符,以备万一。

金色光芒瞬间暴涨,如同一团巨大的金色火焰,瞬间将影华舌头烧焦一半,掉落在地,化成一滩滩恶臭的黄色液体。左文思捂着鼻子,目光紧紧地追随着金色火焰。

影华身体突然笼罩上一层黑雾,他狞笑着:“你以为这个简单的把戏就可以打败我吗?”黑雾如刀,将舌头从中间斩断,而金光接触到黑雾,也渐渐弱了下去。

影华如鬼一样潜行过来,将左文思一把抓在手里,张开黑洞洞的嘴欲将左文思吞下去。

“砰!”的一声巨响,两个人影冲了进来,左文思勉强睁开眼睛去看,哥杭和窦芊芊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哥杭手里还举着把椅子,照着影华脑袋砸去。原来尾随两人而来的正是窦芊芊。

“你们真是太愚蠢了。”影华声调一变,如闪电般将声音提升到一个人类无法接受的高度,哥杭和窦芊芊只坚持了两秒钟,就晕了过去。

“哈哈,哈哈!”影华如同来自地狱的魔鬼,将头再一次面对了左文思,左文思也陷入了昏迷。

但昏迷没多久,左文思就被一阵低低的吼声惊醒过来,他缓缓张开眼睛,一个身影飞快地扑了过来,捡起了地上的护身符,一把将影华抱住,而后将护身符扔进了那张黑洞洞的嘴里,影华不可思议地望着,摇着头:“怎么可能,你没有理由在音波的攻击下,还可以保持清醒。”

左文思将扑来的身影看清,他正是曹壮,此刻曹壮疯狂地指着自己耳朵,左文思看见他的两耳流出了黑色的鲜血:“你,刺破了耳膜?”

曹壮望着左文思,不做答复。左文思知道,他此刻应该什么都听不到了。

影华身体慢慢退缩,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双目带着微弱的红光不甘心地倒了下去,终于化成了一滩浓腥的黑水。

尾章

方正终于还是死在了监狱里,当狱警发现他时,他正睁大了自己的眼睛,看着自己用牙齿一点点把舌头咬碎,然后吞进了肚子。

曹壮终于同意住院了,虽然舌头无法修复,但幸运的是,他刺破的耳膜受损并不很严重,所以没有伤到神经,不会失去听力,这应该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哥杭和窦芊芊成了好朋友,他也终于如愿所偿地要到了窦芊芊的手机号码,高兴得这小子和傻子一样傻笑了一天。

张桐在了解左文思所遭遇的一切后,主动邀请左文思去她家吃了一顿饭,说是安慰安慰左文思这颗受伤的小心灵,但谁知道还有什么原因呢?

最令人诧异的是,在方正尸体火化时,狱警们发现,那件方正曾自称是自己护身符的黑色晶片状的东西不见了,找寻了半天也没有发现,最终不了了之。

人们总不会在意,已经死去的人的东西。

深夜再一次来临,左文思心潮澎湃。影华,他本是个可怜的孩子,因为过多的不幸发生在他身上,令他的灵魂无法释然。或者,如果这些事情要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会不会也像影华一般被仇恨所蒙蔽了双眼?左文思叹息,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他摊开那本深灰色的笔记本,翻了几张,重重写下了这本笔记的第二个故事:“有声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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