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呜……呜……呜……”近郊一所别墅的后屋，隐隐传来了阴森森的哭声。保姆阿兰拿着电筒，战战兢兢地朝哭声靠近。
声音是走廊里的那幅画发出来的——那幅男主人从古董商那里买来的画。
画里是一个女人，很漂亮，纤弱得宛如透明。男主人很喜欢这幅画，据说这幅画里的女人很像他小时候遇到的一个人。男主人对画的过分喜爱很快引起了女主人的不满，硬是逼着男主人把画放到了空屋里。然后怪事就发生了。
第一个发现画有问题的，是之前在这里做保姆的杜阿姨。
那天晚上她到后屋去放老鼠夹，却意外地发现画里的女人眼珠在动。她惊叫得像防空警报，大家却都以为她出现了幻觉，并没有如何在意。没想到她坚持收拾东西要离开，女主人只好又请了一个保姆，而这个保姆竟然也看到画中的女人会动——这次动的幅度更大，是手指移了位置，从头发上移到肩膀上，第二任保姆也吓得辞职了。
女主人又是惊惧又是害怕，把画扔了出去，然而一觉醒来后发现它又好好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随后她又尝试着用刀割画，没想到不管割多少刀画都会回复原状；放到火里烧，也是丝毫不损。
女主人吓得要死，然而这幅画除了画中人会动，被扔后会自己回来而已，并没有其他怪异，女主人只好把画放在了储藏室里锁着。
画被锁住之后便没有再发生什么怪异，别墅的后屋里会在夜里传出哭声，恐怖传闻四周都传遍了。
阿兰是因为不知道内情，才到这里做保姆的。按理说她应该躲得远远的，然而恐惧往往有种奇异的魔力，使她深深战栗的同时，却又不由自主地朝它靠近。
阿兰正是在听了几夜哭声后，终于忍不住想看看是不是真是画在哭。她蹑手蹑脚地走到画前面，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揭开盖在画上的油布。刚揭开画布就闻到一股血腥气。
画里的人正伸着脖子，想要穿透画布伸出一样瞪视着她，眼里流出鲜血，脸也变得宛如恶鬼般狰狞！
“啊——”阿兰的惨叫声直冲云霄，接着便是她倒地的沉重声响。
“还有呢？”罗小夜盯着穆特，吞下杯中最后一片柠檬片。
“没有了啊。”穆特回答。
“切——”罗小夜撇了撇嘴，“这就完了？这是什么故事啊，没头没尾的。”
“哈哈。”穆特神秘地一笑，“要想让这个故事有后续，就得看我们的努力了。”
“什么？”罗小夜差点把吃了一半的柠檬片吐出来，“你叫我继续编故事啊？”
“什么？”穆特倒愣住了，“你竟然以为我是在讲故事？”
“不是吗？”罗小夜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哎哟，当然不是。”穆特拖长了声音，“是我们要去调查和封魔啊！”
“调查和封魔？”罗小夜终于把柠檬片喷了出来，“我们还要干这种事吗？”
“当然了。”穆特伸出一根手指，教训般地在她面前晃着，“我们的工作可不仅仅是看守现有的画啊。你妈妈不知道内情，把很多画卖了出去。我分析了一下，估计这个有问题的画就是从你家卖出去的，然后辗转到了这个人手里……而且估算了一下时间，这幅画开始出问题应该也是在那天的超级月亮之后，十有八九是你们家封有精灵的画。我们有必要去调查一下。”
“哦……”罗小夜点了点头。
她认同穆特的看法，可不知为何感觉特别怪：“原来是妈妈的错误啊……嗯？真是我家流出去的画吗？你是天使，你也无法确定吗？”
穆特的脸涨红了：“在人间天使的力量也是很有限的！”
“哦……”罗小夜点了点头，却依然觉得很怪，“那既然这些画这么危险，在我妈妈当初卖画的时候你为什么不阻止呢？”
穆特的脸涨得更红，嗫嚅半天：“我疏忽了啊……就是因为这个我才受到了惩罚……”接着用力摇动双手，“不过不只是这一件事……”
“啊？”罗小夜觉得又奇怪又好笑。
还有人忙着承认自己错误更多的吗？正要揶揄他，罗小夜忽然明白了：他大概是觉得自己的“疏忽之责”没什么大了不的，不应该受到什么惩罚。为此愤愤不平，才要说自己是“还因为其他罪受罚”的吧。她不禁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2
当罗小夜和穆特来到出事人家附近时，果然如穆特所言，这里的邻居全知道这家的怪事。屋子的男主人名叫司清野，女主人名叫笠晴。据说这两人虽然已经六十多岁了，但是依旧男的清秀，女的高雅，俨然是一对璧人。最近却因为画的事情生了嫌隙，实在是令人叹息。
“我们……该怎么办？翻墙进去吗？”罗小夜看着犹豫不决的穆特。
“这怎么行？我们应该用法术。”穆特撇了撇嘴，一挥手。
欸？罗小夜忽然觉得眼前的树叶大了很多。呃？不是，是她变小变矮了……变成了一只老鼠！
“这怎么行？”罗小夜又气又急，“我最讨厌老鼠！”她现在说话也不是女孩子的声音了，而是像一只老鼠在吱吱叫。
“老鼠好行动啊。”穆特自己也变成了老鼠。
这次罗小夜看清了，简直像电脑的3D图画变化一样，不过变成的老鼠头上有一块金黄色的斑点。
“当了老鼠还要打扮自己啊？”罗小夜又好气又好笑。
“什么啊？”穆特胡子一翘，“这可是我的麻烦啊……不管我变作什么形象，只要不是人类，额头上就必须有这块斑点……很容易被认出来……我还巴不得把它去掉呢！”
“哈哈哈！”罗小夜觉得非常滑稽，忍不住笑起来。
“别笑了！”穆特赶紧阻止她，“小心被人发现……一只老鼠哈哈大笑，还能有比这更吓人的事情吗？”
俩人——不，现在应该说是俩鼠了，很快便溜进了存放油画的后屋。
这里本来就空旷，在已经变成老鼠的罗小夜看来，更是空旷得令人有些胆寒。那副油画更是高高地挂在难以触及的高墙上。
穆特却毫不犹豫地朝画爬去，罗小夜伸手便拉。
伸出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没有手了，只有一对小毛爪子，拉住的则是穆特的长尾巴……
“见鬼！放手！”穆特如遭雷击般僵住了，气急败坏地大叫。
“怎么了？”罗小夜一惊。
“还问怎么了呢。”穆特更加生气，“你被人拉一下尾巴试试？”
罗小夜赶紧把他的尾巴松开，穆特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子，不再让尾巴对着罗小夜：“你想说什么？”
“呃……”其实她只是害怕，下意识想要拉住穆特而已。
看着穆特严肃的样子，严格说是看着一只老鼠严肃的样子，罗小夜有点想笑。可是如果真的笑了，穆特大概会生气吧。
罗小夜这样想着，试图找点别的话题来转移穆特的注意力。她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来：“对了……你不是说在超级月亮驾临时，必须有原封印者或是他家族成员的鲜血，才能让里面的精灵苏醒吗？我可没有见过这幅画啊。”
“也许里面的精灵一直醒着……”穆特沉吟着看着那高得仿佛无法企及的画。
罗小夜也随着他的视线将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画中的异变上：“可是它为什么会是醒着的呢？”
“一般来说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这幅画里的精灵并不凶恶，你爷爷并没有下很重的咒术。而另一种可能……”穆特沉默了一会儿，“那就是这幅画里的精灵很强很凶恶。”
能用那么可怕的脸来吓唬人的，一定是很强很凶恶的精灵吧。
罗小夜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穆特仰面朝被油布蒙着的画看了一会儿，像在思考可能发生的情况和应对策略，也像是在给自己打气，然后飞快地爬上墙去，用牙齿咬住油布，猛地一拉。
罗小夜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过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把眼睛睁开。
咦？不恐怖！画里的女人一脸静谧的美丽，哪有血泪啊？
“这跟传言里的不一样啊。”
“也许是还没开始作怪吧。”穆特凝视着画中的女人。
那是一个穿着旗袍、梳着髻子、江南水乡大家闺秀般的女人。身后是几株花树，掩映着一个半圆形、红木镂空的窗户。不管是画中人，还是画中景，都难以言喻地祥和美丽，实在让人无法想象这是一幅到了晚上会作怪的画。
“这是怎么回事？”穆特也疑惑了，“难道是传言有误？”说着下意识地朝窗外望了一眼。
就在这时，画里忽然伸出一只手，把他拽进了画里。
“呃？”罗小夜猝不及防，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也被一只手捏住，拽进了画里。
“哎呀妈呀……”罗小夜一个筋斗撞在地上，鼻尖所触的竟是新鲜的泥土。
“糟了！她出去了！”她刚回过神就听到穆特气急败坏地大叫。
“谁出去了？”罗小夜还是晕头转向的。
“那个女人！”穆特哇哇大叫，“她把我们拽进来当替代品，自己出去了！”
“什么？你不是天使吗……怎么会任由她……怎么这么逊啊？”
穆特涨红了脸：“这只是一时疏忽……再说我变成老鼠的时候法力很弱的！”
罗小夜下巴都要掉下来了：“那我们怎么出去……”
穆特尴尬了半晌后才缓缓地说，“其实……我不知道进入封印后该如何出去……”
“什么？！”罗小夜几乎要晕倒了，“你不是天使吗？！撕破这种封印应该是小菜一碟啊！”
“哪有这么容易？！”穆特脸红脖子粗，“你爷爷用的可是所罗门王之印！再说我被贬到人间之后法力受到了限制，变成老鼠后法力更小！”
“我的天……”罗小夜觉得自己晕倒了，但眨眨眼后发现自己还醒着，“那我们怎么办？”
“不知道……”穆特避羞般转过脸去，“其实这里的空间我也是第一次进来……我们先在附近查看查看吧。”
现在也只有如此了吧，罗小夜无奈。
3
绕过花树的根茎，罗小夜和穆特朝屋里走去。也许是空间里仍有很大的法力，穆特暂时没法把他们变回原型。因此它们连走进房子都需要老半天。
“啊哟，这可真奇妙……”罗小夜本以为这个空间里的景物只限于画里能看到的，甚至那个房子也是平板一块，没想到这里竟是个巨大的花园，屋子也是间方方正正的瓦房，除了画里有的窗户外，还有两扇窗户和一扇用黄铜装饰的木门。
“这也是我爷爷的法力造就的吗？”罗小夜有些惊诧。
“不是。”穆特飞快地往前跑，“这一般是被封印精灵法力的实体化，按照他们自己的喜好。”
屋里也是桌椅齐备，装饰秀雅，墙上还挂着山水画。看到这些的时候罗小夜不禁有了种错觉，那就是如果想要隐居，住在画里其实也很不错。
“哎呀，这还真是恐怖。”穆特飞快地爬上墙去，用牙齿把一幅山水拽了下来。
罗小夜立即倒抽了一口冷气：墙上横七竖八地刻了很多字迹，都是用指甲划出来的。仔细一看，发现这些竟都是一个人的名字：司清野！
“天……用指甲天天刻他的名字，这仇恨得有多深啊？！”罗小夜张口结舌，看来这幅画、或者说是这幅画里的精灵会作怪并不是偶然，难道她和男主人之间还有宿怨之类的……
对了，不是有传言说司清野年轻时遇到过和画中人长得一样的人……难道在那时就发生什么纠葛了吗？
“那我们得赶快从这里出去！”穆特的胡子迅速地颤动，带着罗小夜往花园里逃去。
罗小夜这下算是见识法力空间和现实的世界有什么不同了。这个花园看起来并不大，却似乎无穷无尽，他们怎么跑都跑不出树林。
“这怎么办？”罗小夜有点害怕了。难道他们会被永远困在这只有房子和花树的空间里吗？
穆特没有回答，忽然停下来了。罗小夜猝不及防，又蹿出了老远，然后又惊又恼地回来：“你干什么啊？”
穆特没有回答，而是指了指前面：“你看！”
呃？罗小夜赫然发现他指的方向有一道亮闪闪的裂缝，之间还似乎有电光闪闪。
“空间的裂缝……是那个女人挖开的吗？”穆特沉吟着说，“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通过这里出去？走进这里的话会不会进入更加危险的地方？”
罗小夜没吱声，穆特一咬牙，说道：“算了，不管了！先进去再说！”
“你不是说那边可能更危险吗，就这么冒冒失失地过去？”穆特的决定让罗小夜差点倒翻一个跟斗。
“不管怎么样先试试！”穆特的胡子一翘一翘的，表示它在教训人，“你现在也许觉得没什么……但是如果已经在这里困了一两百年，即使明知那边是地狱你也会想过去看看的！与其被困到那个时候再去那边碰运气，还不如现在就试试看！”
一两百年？
听这个数字后罗小夜还真有点退缩，看着那个里面电光闪闪的裂缝，她又有点害怕，而穆特却毫不犹豫地穿了过去，罗小夜只好闭着眼睛跟上。
咦？不痛？不热？也不冷？这里很安全？
罗小夜睁开眼睛，赫然发现眼前是一片浓雾。她觉得这片浓雾似曾相识，接着猛地跳起了起来：这不是《黑之少年》里的浓雾吗？
“啊呀！”她还没来得及想些什么，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你？！”穆特惊叫起来，罗小夜却已经开始找地方躲藏。和“黑之少年”，也就是那位恶魔重新见面时她竟然是只老鼠，还真是丢人。
“哈哈哈！”恶魔显然认出了他们，高声大笑了起来，“怎么全都变成小毛团了啊？还是说……封魔失败变成这个样子了？！”
还真是一猜一个准。
这下穆特也想找地方躲藏了，为了止住这个话题，穆特抢先质问恶魔：“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你说我该在哪里？”恶魔倒揶揄地瞪大了眼睛。
“这不是那个女人的地盘吗？”
恶魔哈哈笑起来，穆特大怒，却又被罗小夜抓住了尾巴。
“你干什么？”再度被抓尾巴的穆特几乎跳起了三寸来高。
“我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了……”罗小夜赶紧松开他的尾巴，“这是在《黑之少年》的法术空间里！”
“哎哟哟。”恶魔鄙夷地朝穆特一皱眉头，“你看你，还不如凡人有见识呢。”
“可是我们为什么在这里？”可惜罗小夜有见识也不大。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恶魔伸出一根手指，得意地摇晃着，“你爷爷造出的这些法术空间，从物理角度上来说——就是说空间具体的载体，画与画之间相隔很远。但是因为法术内容相近，这些空间从法术的角度来说却相隔很近，简直就像排列在一起的蜂巢。你说的‘那个女人’正好在我的‘隔壁’。”
“所以你就想打通空间的缝隙，跑到她的空间里来，再从她的空间逃走——因为她的空间比较薄弱，是吗？”还没等他说完，穆特就懂了，他虽然有些冒失，但是反应还是极快的。
“是啊……没想到刚打开缝隙你们就进来了……不过也没有关系了。”恶魔微笑着，瞳孔却像猫一样开始收缩。
穆特知道他动了杀意，本能地拉住罗小夜朝一旁一跳。只听“嗖”的一声，恶魔化作一道黑线冲进了缝隙里。
“他要从那个空间出去了吗？”罗小夜的心“砰砰”狂跳——不仅仅是因为惊恐。她的心情很复杂。仔细品来，竟有种被什么人背弃了般的感觉。
“我们跟上去吧！”穆特拉了拉罗小夜的胡子，这比拉尾巴还恶劣，但罗小夜现在心乱如麻，根本没空跟他纠结这些。
“为什么？”她只是迷茫地回答。
“等他撕破结界的时候，我们也可以出去啊！”穆特说着便飞一般朝空间缝隙里冲去。
4
罗小夜迷迷糊糊地跟在穆特后面，一路上看见花树在枯萎，房子也飞快地变得陈腐破旧，就像瞬间经历了百年的岁月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罗小夜吓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