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他叫住她。
梦回止步,转了身俯身行礼,温驯的姿态。
宋承衍看着她,沉吟了片刻,沉沉道:“今晚桐影流光殿外发生的事情,来日若是有一丝流言蜚语,你就不必活了。”
梦回立在那,却是照旧的巧笑着:“王爷说的哪里话?贱妾何曾到过桐影流光?不过是在碧波湖畔赏了场月。”
眼前的女子慧黠的笑着,了然一切,却又缄默一切,带着风尘女子特有的知进知退,笑靥如花下又藏着不易察觉的通透彻悟,七分容貌三分风情,一点点的竟印了宋承衍的眼底。他移不开眼神,也迈不开步子。
而梦回却没有再多停留,不等他开口,径自转身离开。
宋承衍看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到,方叹了口气转身,他抬头看了眼挂在天边的皎月,暗自轻笑:一定是月光太美了。
刚走了两步却见最近的假山后,他的贴身侍卫洛平飞正将刀收进鞘内。
“平飞,你这是作甚?”宋承衍不解。
洛平飞看了眼梦回离去的方向,方拱手道:“奴才担心主子爷安危,特近前护卫,请爷恕罪。”
洛平飞一向是谨慎持重的人,宋承衍知道他这般必有缘由,便道:“说。”
洛平飞的神色颇为肃穆,思索再三,慎重开口道:“爷真的不知道她是何人?”
宋承衍一听,神色一凌,“你是说林梦回?她有什么问题。”
“爷,她不姓林,她原本姓萧……”洛平飞顿了顿,看了眼宋承衍,接着道:“她是萧景年的嫡亲女儿。”
“萧景年……”宋承衍思索着。
“爷,七年前先帝在时,受封东宫太子太傅的萧景年,她父亲死后,萧家败落,她为了生计卖身娼门,当年在帝京亦是轰动一时的!”
萧景年,太子太傅……宋承衍心里一下子澄明起来,怪不得她看起来那样的不一般。原来亦曾是书香门第的良家幼质。他不由得赞了句:“难怪本王瞧她才情不俗,自带风骨,原来竟是太子太傅的女儿。”
洛平飞见自家主子显然没有把握住重点,颇为担忧的提醒道:“爷,她父亲萧景年七年前因涉太子谋逆案,在皇上登基七日后,被下旨赐死了。”
宋承衍沉默片刻,叹了口气,道:“七年前死的人多了!”
“可是主子爷,您别忘了,赐死废太子,斩杀一众党羽这旨意,是您与太后一块儿拟的。您是她的杀父仇人……”
这一句终于点醒了宋承衍,他眯起眼,“你是说她出现在桐影流光殿外是有别的目的?”
“奴才只是猜测。”落平飞道:“但是适才看她那般接近主子也未曾有任何动作,倒不像是别有居心,不过她身份特殊,爷还是该多加小心才是。”
“竟是本王害她家破人亡沦落风尘了。”宋承衍低低自语。心下终于了然,为何她看他时虽是笑着却带着疏离,眼底藏着那样纠结复杂的情愫。她大抵是恨自己的吧。他想。
但是,宋承衍并不觉得她会对自己不利,那是种奇怪的感觉,她站着他眼前,让他有熟悉的感觉。带着很奇特的吸引力,那种感觉告诉宋承衍,她对他没有危险。更何况她又是沈慕骞的女人,他不会让自己置于险境。而沈慕骞似乎从未想刻意隐瞒她的身世,他曾经那样急切的欲言又止。是他,一直将她看低了,竟从未想过去查查她。
宋承衍思索着再次望向她消失的方向,轻笑出声:“有些意思。”
一连多日,梦回都不曾再踏出烟雨迷津半步。伍明月偶尔会与一众女眷相约着去游园,邀了梦回几次,梦回怕宫里来的旧人认出自己多生事端,便都婉拒了。伍明月也知道她的顾忌,一来二去便不再相邀。梦回日日躲在烟雨迷津陪着无寻读书写字,安然度日。闲暇的时候便立在窗前遥望碧波湖那畔藏着桐影流光殿后的月凉风清馆。
一晃数日,已到了五月底,天越发的闷热起来。这日午睡起来,流书带着无寻去院子里跟侯府来的几个姬妾小姐一起玩耍。梦回在书案前写字,刚写没几个便被去而复返的无寻拉着央他陪自己一块儿去玩。
“无寻自个去跟姐姐妹妹们玩吧,娘亲肚子疼呢。”梦回不愿与沈慕骞的姬妾过多接触便找个借口哄无寻。
无寻有些不情愿,却到底是懂事贴心的孩子,撇了撇嘴便向外去了。梦回目送他出门,却一眼看到沈慕骞正踏进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