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腾火舌瞬间止息，赤霄剑失去了活力般沉寂下来，楚天无力的垂下双手，一低头，晕了过去。
“咣当”一声，赤霄剑落在地面上。
朦朦胧胧间，楚天陷入了梦中，梦里的世界似有佛号，似有钟鸣，似有无尽炼狱之火的炙烤，而他在这火中沉沦，要化作火中灰烬。突然，就在这火中，一双大手沉而有力地抓住他的双臂，继而有人大呼：“阿弥陀佛。”
“嘤，”楚天一声轻呼，慢慢睁开眼。
周围的一切熟悉而又陌生，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古庙中佛像，由于岁月侵蚀，佛像失去了光泽，只见它盘坐莲花台，手结拈花印，目视前方，无悲无喜，只是它双眼下方，有两条清晰的痕迹，不知是长年雨水所致，还是佛像有泪？楚天揉揉眼，想要看得更清楚些，不料这时一个老和尚凑上前来，道：“小施主，你醒了。”他的声音温和，隐隐有着几分熟悉。
楚天坐起来，这才看清老和尚的样子，只见他面容枯槁，皱纹满面，微眯起的眼睛上有两条粗长的白眉，一身青布僧衣显得灰白，只是偶尔之间，从他的眼神中射出一道刺目的神光，似乎印证着他曾经的峥嵘。
楚天环顾左右，只见古寺不大，佛像之下是一排香案，杂乱地堆放着香炉、盘、碗之类，再看佛像两侧，又各有两排木架，供奉着他叫不出名来的佛像。
“阿弥陀佛，”老和尚又呼了声佛号，“小庙地处偏僻，已经很久没有人烟了，小施主此番前来，老僧除却参佛念经，又可聊表孤独寂寞之心，真是善哉善哉。”
楚天蓦地一惊，他起身四处寻望，却不见卓远的身影，“难道……，”他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火光腾腾的一幕，“难道……”他的心微微颤抖起来，上山修行多年，杀人却还是第一次，他看向老和尚，颤声问：“大，大师，我，和我一起那位师兄呢。”
“阿弥陀佛，”老和尚呼一声佛号，指着寺外山路道：“他败于你手，心有不甘，已经先行下山去了。”
楚天心中一颗大石落地，转念一想，又觉得这老和尚疑点重重，甚至连这古庙也是诡异异常，他又仔细打量老和尚一番，却发现老和尚慈眉善目，面露微笑，只好打消心中疑虑，问道：“在下出云峰楚天，还未请教大师法号。”
“阿弥陀佛，”老和尚轻呼佛号，念出一偈云：“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佛祖曾言，世间万象，不过一幻尔，即是空无，方为无上真谛，小施主，老僧法号空无，阿弥陀佛。”
楚天双手合十，学着空无的样子行了一礼，道：“空无大师，方才你说此庙久无人烟，难道大师已经在此庙很久了吗。”
空无目露追忆之色道：“是啊，很久了，自师尊开坛讲法，我便至此，而今岁月匆匆，世间沧桑异变，不知是何年了。”
楚天面露惊讶，看着空无一脸难以置信。
空无双手合十，微微一笑道：“不过，长坐苦禅中，寻涅槃之法，以冀逃脱轮回苦海，得升极乐，倒也无烦闷可言，只是今日小施主突然造访，老僧静极思动，偶动凡心，恐就是小施主与老僧的缘法了。”
楚天心中一喜，心想这老僧定有许多修行妙法，自己真是得入宝山了，连忙对着空无拜道：“还望大师赐法。”
空无眼中神光湛湛，故作平静道：“师尊创立真如福地，乃为广播佛法，如今物是人非，我与小施主既是有缘，自将无上真法传于小施主你，还望日后小施主能广传本门之法，也算了了老僧的一桩心愿，不枉师尊传法之恩。”
话毕，空无伸出右手，对着楚天道：“来，小施主，老僧为你行度法之礼。”
只见那伸出的右手骨瘦如柴，像是一副骨架之上搭上了一层人皮，那皮肤呈死灰色，其上杂乱地长着黑斑，一眼看去，这倒像一只死人之手。
“佛法，”楚天心中一惊，一腔热情瞬间被凉水浇灭，他看着端坐佛像下的老和尚，不进反退，无意间，他看见老和尚身后的佛像早已变了模样，原先作拈花状的佛像此刻化作黑色，脸上表情或喜或怒，或贪或痴，不停变幻，再看老和尚，哪还复方才笑意盈盈的高僧模样，他一手扯开僧衣，瞬间暴露出僧衣中的盈盈白骨，“咳，咳”，他发出干涩的骨头摩擦的笑声，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
楚天骇得呆在原地，动弹不得。
空无边走边道：“嘿，嘿嘿嘿，小施主，不要怕，来，来，我传你无上真法，我传你无上真法，哈，哈哈哈。”
空气，像是凝住一般，小小的古庙中，一座黑色的佛像下，满身白骨的老和尚发出癫狂的笑，朝着那个显得孤单绝望的少年走去。
不知何时，空无的身后站满了人影，随着空无向楚天逼去，他们手在挥，嘴在喊，似是不甘这样的命运，似是在一遍又一遍重复自己生前的名字，又像是对着楚天呐喊，让他一同沉沦。
“卓，卓师兄……”处在惊恐之中的楚天睁大了眼，他无力的倒地，手脚并用地向后挣扎。
“嘿嘿嘿，卓师兄，卓师兄，”空无象征性舔了舔嘴唇，用最毛骨悚然的声音道：“好久，好久，人的滋味，不够，不够，好期待，好期待啊。”
终于，空无踏过了这生与死之间的距离，他的手落在了楚天的头上。
一丝丝寒意透过头顶直入心房，凉飕飕的感觉又走遍全身，楚天不甘地一声怒吼，伸手去摸袖中的赤霄剑，却发现袖中空空如也，他惊恐，他彷徨，他用尽全身力气去击打空无没有一丝血肉的手臂，却发现怎么也逃不开。
殷红的血迹从他的头顶流下，在他的脸颊两侧留下两条血痕，意识渐渐远去，只剩下空无贪婪的笑声，它是那般刺耳，他是那般无奈。
恍惚间有人唱喝：“佛谓诸菩萨，是为世间皆苦，而我相、人相、众生相又是为何。
佛谓诸菩萨，是为轮回苦海，而不着我相、人相、众生相者，方渡苦海，得升极乐。
佛谓诸菩萨，是为涅槃重生者……”
喝唱声由近及远，又由远及近，如同低语呢喃，有如惊雷大喝。
突然这唱喝中，有人大喝：“汝为何人，汝将何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