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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勇敢者负责牺牲

两年之前,安罗斯镇。

深夜的旷野上,一行疲惫的骑士们推着一辆摇摇晃晃的马车缓缓的驶过。看得出来,就在之前的不久,他们一定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战斗。

“果然冒险靠近格拉斯森林不是什么好主意……”一位骑士小声嘟囔着,随即就被骑士长狠狠的瞪了一眼。

“闭嘴,你是在质疑领主大人的选择吗?”骑士长瞥了瞥那个一脸鹰鹫的贵族,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主人并未发现他们的不敬,暗自松了口气。

“听着,格拉斯森林旁的那一道小径是回安罗斯镇最快的路,所以我们会选择那里。这里是外界,就算是远离密林区域也随时遍布着危险,我们每多在外面逗留一天都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至于白天所收到的那场袭击,你认为是因为过于靠近格拉斯森林?不,只要在外界,这样的情况随时都会发生。我们之所以会损失惨重,都是因为……”

“那些该死的猎人保护不周!”

几个骑士下意识的将木管投向了队伍末尾。

在那个方向,黑暗之中,一个年轻的身影无声的吊在队伍后面,就像一个孤独的幽灵一样。

“休息一下吧。”贵族先生略冷冷的瞥了这些人一眼,也不多说些什么,缓缓的登上了马车。得到他的应允,骑士们,马夫纷纷松了口气。

“噼里啪啦……”篝火燃起,点点火星飞舞,男人们取出了珍藏的麦酒,坐在地上扯开嗓子唱起了歌,在这片刻的欢乐时光之中,他们似乎忘记了白天的不快,忘记了外界的危险,忘记了在深渊侵蚀之下整个世界的苟延残喘。

唯一的小插曲就是当马夫为老爷的战马拖出那一桶香甜的饲料之后,这些人纷纷露出了羡慕的神色。在这个绝望的世界上,想要养些什么东西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同样生活在人类区域之内,这些动物的生活可要大部分人都要好得多。

火光闪烁,在漆黑的夜晚之中驱散了一小片的黑暗。在火光找不到的地方,磷火孤独的蹲下了身子,享受着战斗过后的片刻安逸。

那些骑士们只是稍有狼狈,然而林却浑身鲜血淋漓,如果仔细看的话,甚至能够看到他的大腿外侧整整一块血肉都不翼而飞,虽然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依然没有愈合的趋势。

难以想象,磷火就是拖着这样的伤势跟在后面走了一路的。

在他的腰间,整整齐齐的别着三枚染血的怀表。一块是他自己的,另外两块是他的同伴的,很显然他们已经死了。

伤势或许还不算什么,对于磷火来说,现在最为痛苦的是……饥饿。

只要有充足的食物,他就可以很快的恢复。然而继续饥饿下去的话,他就什么都做不到。

突然发现那些人类点燃了篝火,又唱起了歌。磷火觉得这样很危险,会将附近游荡的魔物吸引过来。但是,他终究没有出口提醒什么。

我是猎人,不是人类。

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

接着,深夜到来了。

所有人都睡了下去,就连马车之中都响起了响亮的鼾声,骑士们也睡得东倒西歪,不省人事。

磷火依然没有丝毫睡意,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对四周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作为这次护送任务仅剩的猎人,这里所有人的安危都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然而,出乎意料的一幕发生了,一个人影小心翼翼的从马车中钻出,小心翼翼的朝着磷火走了过来。

“你好,你就是一路保护着我们的猎人吧,还真是年轻呢。”一个漂亮的妇人向磷火问道,她裹着厚厚的一层皮毛,怀中还抱着一个胖乎乎的婴儿,看着磷火一脸好奇的样子。

“……”磷火表示无法理解。

“啊,我是温特伯爵的妻子,他这一次去王都就是为了接我回来的。”妇人似乎是有些紧张,下意识的紧了紧怀抱。

感觉到有些不舒服,婴儿嘟了嘟嘴巴,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紧闭的嘴唇蓄势待发……

“哦,我的吉娜,别哭,求求你现在别哭……”妇人又是一顿好哄,终于让婴儿平静了下来,随后向磷火歉意的说道,“抱歉,真是麻烦你们了。”

“……”磷火还是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真的很抱歉,因为我丈夫的原因,你的两个同伴都……”妇人讪讪的一笑,“不是自己来道谢的话,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磷火依然茫然。

“那个,还有关于我的丈夫和其他人,他们对于你们的印象好像都非常的……糟糕,所以我代他们向你道歉,可以吗?”

“……”

“你接受了吗?”

“……是。”

“太好了。”妇人松了口气,拿出了一块面包,递给磷火说道,“这个算是我的一点心意,这是你应得的。”

“……”磷火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缓缓的说道,“猎人守则第十一条:猎人只能从任务雇主手中得到任务报酬。”

“任务报酬……不。”妇人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这个不算是任务报酬,你就当做是我送给你的一点小礼物吧。”

是这样吗?

磷火愣愣的从妇人手中接过面包,一时间有点发愣。

“这个……要怎么用?”磷火拿着面包,茫然的问道。

……

过去的记忆在磷火的脑海中飞速滑过,仅仅是时隔一年,大部分的细节他都已经忘记了,只记得那一块奇奇怪怪的食物真的很好吃。

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些事情?

是因为整个安罗斯领都已经不在了吗?

远远的看到那一处残破的城墙,两人心中同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到了。”

巴托镇。

这里是格拉斯森林周边区域规模最大的人类聚集地,也是军备力量最强的地方,甚至能够自行抵挡小股魔物的侵袭,就连众多的猎人都会觉得,这里应该算是第六据点所负责的整个黑色平原中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现在,它的城墙倒了。

让人欣慰的是这里还能找到零零星星的人影,他们穿梭在一片片的废墟之中,艰难的搜索着仅存的生存物资和其他的幸存者。察觉到磷火与周娜的出现,几个人影立马迎了上来。

然而,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首先发现了不对。

这两个家伙从外面出现的,服装诡异,还有这种给人的感觉……

“你们是猎人!”男人红了眼睛,“现在你们还来这里干什么!”

“猎人!”

“为什不早点出现,为什么!”

“驱逐魔物不是你们的职责吗,看看这里,看看这里,告诉我,你们都在做什么!”

越来越多人围了上来,他们愤怒的质问着,为什么没有在他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

“这……到底怎么回事?”周娜还是首次遇到这种情况,下意识的退到了磷火的身后。

“怎么回事?”一个男人气极反笑,指了指身后的方向,“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们的镇子!”

“已经变成这样了!”

“怎么会……”周娜呆呆的张大了嘴巴。

“昨天,就在昨天,一群黄蜂突然袭击了镇子!”

“它们最小的都有豺狼一样大,最大的堪比房屋!”

“墙壁根本挡不住它们,第一波冲击就被他们撞碎了!”

“骑士队的士兵们也都冲了上去,然后死光了!全死光了!”

“无论我们做什么,都赶不走这些怪物,无论做什么都没有用!”

“我们只有躲在最深最黑的地洞里才能活下来来,在恐惧和颤抖中度过了一夜,那些怪物们疯狂了整整一夜!”

“它们杀人,我亲眼看到詹姆被撕成了碎片,然后吃掉了!”

“它们抓走了我的女儿,天呐……我该去哪里找她!”

越来越多的争吵声乱成一团,如果不是因为心底的恐惧,这些人已经恨不得亲身上前将磷火与周娜两个没用的猎人撕碎了。

周娜突然感到了害怕,自从她加入了猎人,在格拉斯森林遇到那么多的魔物之后,她原本觉得自己的胆子应该已经大了很多。但是现在,她感觉自己又变成了那个刚刚从自己家中苏醒,失去了一切的小女孩。

这种恐惧不是来源于怪物,而是来源于人类。

这一刻,周娜前所未有的清晰的明白了,对于人类社会来说,猎人的存在有多么的格格不入。

看他们的眼神,那不是再看一个人,而是在看怪物。

自己第一次遇到那只魔化老鼠的时候,应该也是同样的眼神。

磷火脚步一动,轻轻的挡在了周娜的身前。

“贝尔莱特将军,在吗?”磷火冷冷的问道。

“哼,你问贝尔莱特将军吗?”一个男人冷声说道,“我昨天亲眼看到,五只以上的怪蜂围住了他……”

也就是说连尸体都没有吗。

磷火继续问道,“那么,现在,这里的领主是谁?”

“领主?”又一个人嗤笑道,“贝尔莱特将军最小的儿子塞隆已经被怪蜂带走了,就在你们两个废物到来的五个小时之前。”

“被带走了吗?”磷火头也不回的转过了身,拉着周娜说道,“走。”

“走?”众人怒了,纷纷想要出手阻拦。

“想逃?”

“你们要去哪儿?”

磷火看着这些已经被吓疯了的家伙们,依然面无表情。

他们的愤怒是为了掩饰之前的软弱,因为勇敢的人都已经牺牲了。

他们的疯狂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弱小,因为他们不愿承认自己连面对死亡的勇气都没有。

他们向猎人发泄怒火,是因为他们的恐惧需要一个宣泄口,而作为罪魁祸首的魔物们明显不怎么合适。

他们阻拦猎人,是因为他们害怕。失去了城墙的保护,他们很难面对魔物的侵袭。

“去救人。”磷火冷冷的说道,“六目蜂会保留少量活口,我会把他们救下来。”

“你去救他们,谁来救我们!”一个人歇斯底里的质问道,“这里已经没有了城墙,一旦再次出现大规模魔物,我们该怎么办!”

“躲进地洞。”磷火冷冷的说道,“你们应该还有遗留的圣性物质,足够坚持一段时间。”

“可恶,你们两个混蛋,别想用这种理由糊弄我们!”又一个红着眼睛的人来到了莱恩的面前,“你们不是很强大吗,就连魔物都不是你们的对手,那为什么要逃!”

“我去救人。”磷火平静的说道。

“你个懦夫,你只是为了自己的逃跑编造一个理由吧!”

“我去救人。”

“你们就是无能的废物!”这个尖脸的男人冷笑着说道,“根本不敢面对真正的魔物,只会编造谎言欺骗我们的废物!”

“我去救人。”

“救什么人!”男人怒吼道,“承认吧,你们根本就不敢面对魔物,根本不敢和他们战斗,就连我们这些普通人类都不如!”

“我去救人。”

“不承认吗?那就证明给我看啊!”男人狂笑了张开双手,挺起胸膛,“打我啊,打倒我啊,你们就连向普通人出手的勇气都没有!”

“我去救人。”磷火语气平淡,依旧不为所动。

“呵呵,原来只是虚张声势的懦夫。”男人冷冷的说道,“向你们这些杂种,就应该从这个世界上彻底的……”

“咚。”

一声闷响,周娜一拳将男人的脸砸的凹陷了下去。

所有人都愕然的看着倒在地上的男人和阴沉着脸的周娜,下意识的闭上了嘴巴。

“你这个杂碎,渣滓,败类……”周娜粗重的喘息着,被一股无名的怒气冲上了头脑,往日隐藏着的火爆脾气终于显露了出来。

“有种去找那群怪蜂吼去啊,找我们两个你很得意吗?”

“没怎么搭理你你还蹬鼻子上眼了对吧,你怎么不去死啊!”

“怎么这就倒下了?给我起来,继续骂啊!”

“同样的话,还给你!”周娜又一脚踹了下去,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扭过了头。

“懦夫……”

这一次,两人要离开终于没有人敢阻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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