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不要打了!我们投降!”
见势不妙,华服青年连忙出声求饶。
邓肯见状便放弃了追击,目视着被击倒的对手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马车上的两个仆人连忙下来,上前试图搀扶,但是被红发青年摆手制止了。
“我没那么惨,可以自己起来。”
红发青年苦笑着,品尝着平生第一次战败的滋味。其实他与对手的武艺差距并没有大到碾压对方的地步,互有胜负也属平常;但是因为同伴莫名其妙出状况的干扰,令他分心从而导致失手战败,还真是让人心有不甘。不过败了就是败了,不用讲什么理由。现在只好老老实实认输,听候对手的发落。
那两个仆人见状,便转身去照顾另一位“伤者”。他们小心翼翼地将面如白纸、嘴角带着血迹,依旧处于昏迷状态的魔法学徒抬进了马车的车厢里。
树林深处,两双眼睛盯着消失在车门后的黑袍一角。莫德尔小姐好像事不关己一般发出一声幽幽叹息:
“可怜的人儿!原来是一个菜鸟。”
“你干了什么?夺去了那个家伙的舌头吗?”
保持看戏心态的李维有些幸灾乐祸地问道。经过了之前一系列事件的洗礼,他已经见怪不怪了。不用多想就知道是自家女主人对其动了手脚。
“怎么会呢?我可没办法控制人家的舌头。我只不过是让传到他自己耳朵里的声音稍微变了一点----而已。”
“我就知道……”
莫德尔小姐脸上带着一副略微得意的神色,替对手做总结:
“其实但凡他对自己有一点信心,都不会如此……”
一个人的发声器官自孩童咿呀学语开始,从小到大不断练习,到成年人的时候已经可以做到即使自己听不见,也可以正确发声的程度。所以后天失聪的人虽然听不见声音,但是照样可以正常说话。如果没有风寒感冒等疾病原因,一个人的声音突然变了,自然会觉察到异常。但是学徒因为自己的职业习惯,在语音方面太敏感,被观察者敏锐地抓住了心理破绽。
场中,华服青年倒也干净利落,痛快地拿出了财物作为赎金。赎金装在一只金丝绣花边的蓝色丝绸袋子中,看上去沉甸甸的。
“拿去吧!既然你们已经战胜了我的同伴,那么理应享受自己的战利品。”
华服青年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这不是一起抢劫,而是骑士比武大会,失败者向胜利者支付赎金。
陆斯恩上前从华服青年手中接过了钱袋,顺便从打开的袋口向里面看了一眼,顿时愣住了。邓肯见到他这个样子,也把大脑袋凑过来。一见之下两个人一样德行,如同木偶般看着袋子里的东西发呆。
华服青年显然非常满意(享受)这两个人的表现。他一副看乡巴佬的眼神,笑着对这两个土包子说道:
“这样的赎金你们可满意?……如果你们无法做出决定,可以跟你们的同伴商量一下。”
华服青年的视线越过“强盗二人组”,投向他们身后树林深处。显然李维主仆二人已经被发现了。这不奇怪,本来二人隐藏并不深;刚才看见场中同伴形势不利,担心之下又稍稍向前挪动了一点。
莫德尔小姐冷哼一声,不过并不打算现身。陆斯恩拿着装赎金的袋子回到他们身边,将袋子递给李维。李维向敞开的袋口里面一看,惊讶得几乎合不拢嘴。他原以为里面装的最多不过是金币这样的高价值货币,没想到映入眼中的是一块块宝石!这些宝石大的有鹅卵那么大,小的也有指甲盖大小,在阳光照耀下散发着五彩的光芒。
“呵呵~~~想不到随便出手就抓到一个有钱的凯子!”
莫德尔小姐用细长的手指从袋子里面捏出一块宝石,以一副行家的模样在阳光下鉴定着。
“嗯,成色不错。比我们家的那些要好。”
“我们家?家里什么时候有珠宝了?”----对财物特别敏感的李维一下子就抓住了莫德尔小姐话语中的重点。
莫德尔小姐瞟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回答:
“有啊。在实验室里。不过已经磨成粉了。你用的那伤药里就有它们的成分。”
在听见答案的同时,李维的三观立刻就扭曲了。
----我以往如此省吃俭用的意义究竟何在?……把我的青春还回来!你们这对败家的父女!----
不理睬暂时陷入神游状态的李维,莫德尔小姐将装满宝石的袋子递还给陆斯恩,对他说:
“这些东西我们不能要。根本没法花出去。去出售或兑换又容易给人抓住。”
陆斯恩依言拿过袋子,回到了华服青年身边。刚才陆斯恩过去跟莫德尔小姐主仆俩商议的时候,华服青年就一直眯着眼睛看向这边。斑驳的树影遮挡了他的视线,不过大致还是可以看出对方在与两位年轻“姑娘”交谈着。
陆斯恩将赎金袋子交还给华服青年,令他十分诧异。
“怎么?赎金的数量不够吗?”
华服青年咬咬牙,从手指上褪下一枚戒指,说道:
“这是我个人的印信戒指。凭此戒指你可以去帝国境内任何一家商行提取令你们满意的赎金!”
“不,不!”陆斯恩连忙摆手,不敢接华服青年手中的戒指,分辨道:“我想你误会了。其实是赎金太高了……”
“太高?……”
华服青年愣了一下,旋即脸上顿时浮现出一层潮红色。
“混蛋!看不起人吗?你说我不值这个价?”
对于他这种级别的人物来说,钱财如浮云,面子更重要。被人拿着钱袋丢回来,说你不值这个价,简直比当面打脸还疼。脸色一变,话语中立刻带上了一丝寒意。
“不,不,不!你又误会了。”
一看对方要炸毛的样子,陆斯恩就知道又说错话了。他急忙补救。
“其实是因为你给的赎金,我们根本花不出去。”
……
既然大家搞明白了问题所在,那么解决起来自然是轻而易举。没过多久,旅行者们的马车便又可以重新上路,轻快地跑在了官道之上。
马车中,华服青年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一手支着下巴,对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发呆,不时还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兄长。你在笑什么?没见过你这样的,被打劫了还一副很开心样子!”
华服青年身边的妙龄女子赌气地吐槽道。
华服青年给的宝石对方不收。红发青年和魔法学徒今天是来做客,平常也是身上不惯带钱主。所以最后赎金还是从姑娘的钱袋子里出。
其实如果这些年轻人肯拉下脸皮,让两个仆人出钱也是可以的。但是在他们心中,劫匪是冲着自己要钱的,如果让仆人出钱代主子赎身,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华服青年回过神来,微笑着安抚自己的妹妹。
“其实我在想着刚才的事情,那些人真有趣!”
“那些人有什么有趣的?不过几个劫匪而已!”
姑娘还是愤愤不平。她的手头可不像兄长那么宽裕,身上带着的一点零花钱还是平常小心翼翼花费节省下来的。现在一下子归零,让她的心中着实痛了那么一点。
“既然出来抢劫,却又不贪图财物,只求一点点的旅资。这些人可能是外出旅行的某家族的公子或小姐,因为不小心旅费用尽了,又拉不下脸去求人借,所以才想出拦道抢劫这个办法。”
华服青年淡淡然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仿佛他也觉得用抢劫来筹旅资的方法没什么不对。也许在这些大人们心中,强取豪夺也比低声下气祈求别人帮助来得“高尚”。就好像古代的那些大英雄一样,从来没有被一文钱难倒的,没有钱就去抢。而传说中也总是那么恰到好处地出现那么一些“恶人”,不长眼的山贼,吝啬的商人,黑心的领主……为英雄们源源不断地贡献着供他们大手大脚挥霍的金钱。
今天的事情不就像那些传说中的英雄们初遇那样,不打不相识?华服青年脑海中翻腾着古怪的念头。
“我的那个对手……至少是有骑士水准的。”
红发青年适时地插嘴,补充自己的判断。被对方打中的胸口依旧有些发闷,红发青年休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
华服青年闻言默默地点头赞同。自己这个同伴的实力他是了解的,既然对方如此说,那么一定离事实不远。能够请一位拥有骑士级水准的武者做保镖,这不是一般人家可以做得到的。
而那个“年轻的劫匪”行动和言语显示此人拥有良好的教养,说不定就是随行的管家。
“你怎么看?”
华服青年扭头征询另一个同伴的意见。但是魔法学徒默不作声,只是板着一张脸斜靠在座位上。刚才发生的事情,清醒过来的学徒通过再三询问同伴了解到了其中细节。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后,他就一直在郁闷地窝在角落里生闷气。
见状,华服青年也不再去打搅他。自己这个同伴的脾气,他又不是不知道。恐怕之后会发神经一样地修炼吧?这次的脸实在丢太大了。
不过,能够让己方施法者吃噶,说明对方拥有一位实力不下甚至于凌驾于魔法学徒之上的施法者。很可能是一位获得正式称号的魔法师。
同时拥有一位骑士和一位魔法师作为护卫,这样的组合即使是世族大家也未必拿得出。如此想来,对面的身份越来越勾起华服青年的兴趣了。
会是谁呢?----华服青年在脑海中挨个过滤着帝国的各个显赫家族。
“该不会遇到了一位公主吧?”
华服青年自言自语地说出声来。妹妹在旁边听见,忍禁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你想得美!在这荒郊野外的地方随便就给你遇到一位公主?……你想的是谁?火鹰的男人婆?黑森的假正经?还是绿珊?哦,对了,绿珊还没公主----你平常传奇小说看多了吧?”
对自己妹妹尖酸刻薄的吐槽和讥讽,华服青年无奈地苦笑。
“人家不过是猜想一下而已……反正他们既然还在这个国家内,总会见面的。上流社会的圈子就是那么大。”
说到这里,华服青年想到了隔着斑驳树荫那一瞬间的惊鸿一瞥,嘴角又不自觉地露出笑意。
应该能够再见吧?想必到时候会很有意思。
……
马车再次急停了下来。车厢里的乘客又不满了。
“怎么了?又遇到强盗了吗?”
一次也就算了,连着遇到两回劫道,这帝国的破治安是怎么回事?
华服青年从车窗往外看去,随即意识到自己错怪了帝国。因为这次拦住马车的是一队白袍银甲的骑士----帝国的宪兵骑士。华服青年从这副骚包的行头上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帝国的宪兵骑士沿着各地的官道巡逻,是帝国秩序的象征,一切强梁宵小的死敌。
不过,宪兵骑士找我们麻烦做什么?----华服青年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马车上的人下来!接受检查!”
为首的宪兵骑士用坚决的语气命令着。
驾驶座上的车夫显然不吃这套,颐指气使地呼喝道:
“放肆!你知道这车里是谁吗?”
但是只换来了宪兵骑士的一个白眼。他再次用不容质疑的口气命令道:
“再说一遍:车里的人马上下来!否则以妨碍公务论处!”
同时周围的其它骑士和骑兵又逼近了一分,隐约对马车形成包围之势。人人面色不善,只待队长一声令下就要动手。当然这是吓不倒车夫们的,他们还想出声,但是被车厢里面的人制止了。
“好了,不要浪费口舌了。把这个东西给他们看一下。”
华服青年从口袋里面掏出一个记事本,从上面撕了一张纸下来,用自己的印信戒指在上面盖了一个戳,然后递给窗外的仆人。从仆人手中接过转交过来的纸片,宪兵骑士往上面看了一眼,立刻被那上面的印记吸引住了视线。他愣了一下,随即放低了姿态,用尴尬的语气向乘客辩解:
“对不起……这位……大人,属下不过例行公事而已……”
“没有关系。”华服青年大度地原谅了对方刚才的冒犯,并且出于好奇心顺便问了一句:“发生了什么事?”
值得宪兵骑士出动的任务非同小可,必定是地方上治安力量所无法解决的。
那位宪兵骑士见对方问起,不敢有所隐瞒,连忙解释:
“有匪人假冒贵族招摇撞骗,我们正在设卡拦截。有情报显示对方是三男一女,所以……”
所以就盯上了我们这一行吧。----华服青年点头表示了解,一切都是个误会,误会讲清楚就没事了。
“你们走吧,还有工作要做。”
宪兵骑士闻言如蒙大赦,立刻调转马头后退,同时命令部下让开道路。在宪兵骑士退下的时候,华服青年忽然想到了刚才遇到的事情。
要不要告诉他们呢?……算了,反正我们遇到的是两男两女,不是吗?
……
附近一个小镇中,宪兵骑士们占据了一处旅馆作为临时指挥部,带队的年长骑士坐镇于此,协调各处搜捕力量。这两日来,宪兵骑士们封锁了附近的几处道路,设置关卡盘查行人。这也是导致路上行人稀少的原因。但是费了如此大周章之后,却一无所获。目标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找不到一点线索。这也是中年骑士烦恼的源头。
他现在正紧锁着眉头,一边注视着摊在桌上的地图,一边听取着部下的汇报。拦截过华服青年的那名宪兵骑士也在其中。
“……所以综上所述,我认为目标已经逃出了我们的包围圈,继续封锁道路的效果已经不大。”
正在汇报的骑士以这一句作为了总结。
“补充几句:因为封锁和检查,已经严重影响到官道的交通。现在滞留在这个镇子上的商旅已经达到五十家,其中不乏有份量人物。他们已经在抗议我们的作为。如果我们继续下去,怕是要惹出大麻烦。”
听见下属这样说,年长骑士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他之前已经从部下那里听说过拦截华服青年马车的故事。虽然对方并不计较,但是已经给他们敲响了警钟。再继续下去,指不定又得罪什么大人物。所以封锁不能再进行下去。
“会不会我们的判断是错的?对方并没有往这个方向走?”
一名骑士小心翼翼地提议。
年长骑士略一思索,然后坚定地回答:
“目标能去的地方不多。我们首要的是必须防止对方西去,穿越国境进入绿珊公国。北方也必须防备,不能让对方去到帝都,尤其是不能给他们同贵族院那些人接触。所以这两个方向都必须重点防备。
现在的情况,目标可能用某种方法隐藏了行踪,骗过了我们的搜索。你们说得对,继续封锁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必须改变工作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