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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厦门回来后，我心中却没有刚去时对未来那么充满了自信。我脑海里不断浮现张静雯在鼓浪屿说的那句话：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第二天我便联系上李志，问他《18度空间》剧组审稿的进度。他也是备选编剧之一，完全没有主动权，只是说再等等吧，筹划这么一部几千万的电视剧，哪有这么快就决定的。一部电影和电视剧的拍摄涉及的人有几百人之多，每个项目少则筹备半年，多则几年是常有的事。
我听他这么一说，也只好作罢，闲着无事，再给对方写方案，几乎把整部戏的拍摄宣传都提了些意见。
我本想一回来剧组有了进展，正式开工后告知张静雯好消息，却不料一等再等。张静雯也感到离毕业还长，也回到原来学校安排的实习医院实习去了。
每年三四月份都是乙方比稿的高峰时期。到了4月中旬，公司最大的一个银行客户要开始比稿写方案。这次会有4个行业顶尖的广告公司参与进来。老板也比较重视，于是在冰姐的带领下，整个创作一部项目组的成员都被安排了加班。
每天就是开会，搜集资料，想创意，做方案，时间被安排的滴水不漏。我跟张静雯以往每周还能见上一两面，现在能在周末见上一面就算不错。我们除了交流最近看了什么书与电影，发现我们的交接点也不多。
张静雯对我所在的工作也不甚了解，也不怎么感兴趣。每次听我将工作里遇到的人与事，也不能给予我建议，只是一脸微笑看着我独自发言。而学医的她，更像我的健康生活助理。
我在电话里说：“广告公司加班是常态，深夜回家是常有的事。这一周貌似没有早于晚上10点前到家的。”
“你要注意一下了！不要熬夜太多了。”张静雯在电话里安慰我说。
“还好吧，熬过这段比稿时间，就有空好好睡觉了。不过最近比较忙，不能常常去找你啦！”我委屈地说。
“没事，过段时间就好了。我平时也要上班。”
“当医生也常要加班吗？”我问。
“是啊！当医生加班也很多，有时有紧急病人，半夜被叫醒过来值班的也有。”
“哦，我以前去看病，觉得医生常不在，一个星期只值班两三天样子。”我带着疑问。
“那不一定的，那是要等一定级别，像我们这种实习医生完全没有自主权，领导说去就得去，不敢违背。”张静雯道出原委，顿了顿，继续说：“林寒，前段时间，我看到新闻说，上海有一家奥美广告公司，有一个员工加班一个月，突然窒息的。你真的要小心的！”
“那是例外，像我这样身强力壮的，不会有问题啦！”我拍了拍胸脯，自信地说。
“恩，不过还是要注意的。我们的辅导医生在叫我，先不聊啦！”电话那边，远处传来一阵呼叫声。
“好，你去先忙吧！有空再聊”我识趣地挂了电话。
因为剧本的事还没确定下来，我本想给张静雯一个惊喜，却一直等不来。从今年1月份久别重逢后，不下十次的接触，似乎我们的感情还是停留在最初的阶段。我心想着张静雯是不是真的喜欢我，为什么对我的态度还是将我当做一个普通朋友看待呢，还是属于慢热型的？认为感情都是顺其自然。
平日里，如果我没主动找她，她也不会主动找我。有时想好好待她，却许不了她的一个未来。以往我跟叶子认真交往时，不用考虑柴米油盐的事，更多时候我们感觉是两个喜欢文学电影的文艺青年凑在一块了，古今中外各个名家我们都能信手沾来。我们常常为现代作家中余华小说好还是苏童小说棒，中国导演中是冯小刚牛逼还是张艺谋牛叉，两人争得眼红耳赤。
对于张静雯呢，我却没有融进她的生活里去，或许我们离得太远，她在上学，我在上班。或许是我太在乎她的感受，所以对于她，我不敢将真实的我展示在她面前。
2
4月底，我们团队用了近乎半个月的加班时间赶出了方案，但是在最后一轮被据说有高管背景的另一家4A广告公司所PK掉。我们公司因此一下子失去了一个一年200万的项目，一时参与比稿小组的各个成员兵荒马乱。平日在公司里行走，连大气都不敢出。最初我们还奢望能拿下下个年度的服务，老板给予我们的项目提成能早日兑现。
郑总经理在日常没表现出异常的举动，但是冰姐作为部门总监，公司五年元老级人物，却频频被叫去传话，两人的争吵声偶尔从总经理室传来。
我跟团队里几个骨干大气都不敢出，又见冰姐一次次带着沮丧的表情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在公司内部，我不好当面问她具体情况。然而有一天下班时，冰姐约了我一块去吃晚饭，说有要事与我商议。
于是，我们在公司附近找了一家湘菜馆，她选了她喜欢的石锅鱼，刚吃一半，她突然停顿了一下，看着我说：“林寒，我想我该是离开旭阳的时候了！”
“为什么呢？就是因为没有把这个银行的项目签下来吗？”我追问。
“主要不是这个，但这也是其中一个元素吧！”冰姐放下筷子。
“哦，郑总确实挺抠的！你为这个公司付出了这么多，一个项目没能拿下来，就迁怒于你。”在没有上班时候，老板总是员工们背后埋汰的主要对象。
“生意人就是这样，这一点我能理解他。说不定有一天你成为老板，也会跟他一样。”冰姐正视着我。
“是吗？”我一时无言。
“林寒，你最初是我招进来的。创作一部几个人，我最看好的就是你。你很聪明，也有想法。但是也有很多局限性，比如你做事不够有毅力，不够坚决。这对你以后的事业影响会很大。”冰姐如数家珍一般。
“恩，这些，我也知道。”我喃喃自语。
“你之前跟我提起那个N大的师妹，现在你们交往得怎样了？”冰姐突然起了好奇心。
“还好吧，两人还在磨合期，毕竟分开了这么多年了，一时间还没能适应过来。”我原盘脱出。
“感情的事，处理好还是很重要，你千万不要像我一样。”冰姐感慨地说。
“你怎么了？”我反问她。
“当年我男朋友想我婚后在家过家庭主妇的生活，但是我还是想有我的事业，于是在结婚前因为这个谈崩了。”冰姐似有所思，苦笑道，“让你看笑了。”
“没，我能理解。”我答道。
“你还年轻，理解多少呢？”冰姐浅笑。
“我就小你五六岁而已，再说现在晚婚的人也很多。”
“你现在还想晚婚啊，对得起人家姑娘吗？”
“是啊！如果我们在一起了，我想两年内结婚吧！不过她现在考上研究生了。”
“考上研究生怎么了，现在还有带着小孩去上课的呢？”冰姐笑道。
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都在想，只要张静雯跟我在一起，无论她什么时候想跟我结婚，我二话不说，立马偷了我家的户口本跟她到民政局登记去。
我陷入沉思中。
“服务员，再来瓶青岛。”冰姐突然喊了不远处的服务员。
“怎么了，你要喝酒？”我有点疑惑。
“姐要走了，你不用跟我践行吗？”冰姐微笑地说。
我顿时无言，见她自己翻了瓶盖。
“我觉得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真的容易成为女汉子的。”她给我倒了酒。往日里，冰姐都是一副认真做事的模样，我从没看她如此失态。
“我从一个小文案来到旭阳，整整五年了，爬到现在的位置上。不过也快过去了。我跟老郑提了，做完这个月我就离职了！老郑看我想离开，说如果我能在公司待上一年，到时买辆丰田车给我，哈哈！”冰姐大笑。
“那也不错！”我满是羡慕。
“都到这个份子上了，再来这一套，何必呢？再说，我跟了他这么多年了，老郑什么为人，我还不清楚，明年这个时候说不准他又想哪一出，一辆车就没啦！我也不稀罕，他要是想给，早给了。”
那时我入世不久，总是把世间上大部分事看来美好。
“不过，姐我计划好了，早在半年前，我们几个朋友就有自己创业的决心，已经筹划好半年了。所以，即便不是银行项目出了问题，我也是会离开旭阳的。”
“你想要做什么事业呢？”我接着问。
“我观察了很久，在美国，移动互联网市场已经蓬勃发展起来，我们这一代人是赶不上互联网兴起那一代了。2000年国内互联网刚刚兴起，成就了腾讯、百度、阿里巴巴这些巨头公司。现在，移动互联网兴起，这些互联网公司将会开始重新洗牌，谁能抓住机会，谁就能脱颖而出。”冰姐那年跟我讲的这些话，我如今回想起来，不由得佩服她的预见性。
2012年初微博也是兴起不久，大部分人还习惯于在电脑端上微博，而触屏手机也只有刚用上iphone4的人装逼使用，那时谁也没料到几年后，移动互联网居然成为人们生活不可缺失的重要成份。
“你觉得未来什么可能流行呢？”
“二维码吧，虽然现在很少见，但是我相信不久后，到处都会有的，我想抓住这次机会，我跟你不一样，我是马上三十岁的人了，很多做创意的人一到这个年龄，不是选择自己创业就是跳到甲方去，因为做我们这一行实在太累，也很容易衰老。”显然冰姐已经看透了这一切。
我回想我们公司除了冰姐这几个年级稍长的，几乎都是刚毕业不久，最多不超过3年。高三填志愿的时候，我曾问过我们班主任，我选择什么专业好呢？
他说：“你这个比较爱幻想，又喜欢创作，那么做广告也许是适合你的。广告既是一门艺术，也是一门商业。”
我就因为他给我的建议报了崖城大学的广告学专业，甚至从美国总统罗斯福那里，听到作为一个广告人的光荣名言：“不当总统，就当广告人。”在我心里，广告人是可以跟总统一样伟大的存在。
“冰姐，你们公司准备放在哪？”酒过三巡后，我问道。
“去深圳吧，那边科技公司氛围比较浓重，更适合创业。”冰姐点头道，“我本想拉你一块去，但是看你又还年轻，还是让你多去社会磨练磨练。”
我沉默无言，本想说我也可以的。
“刚创业，我们团队5个人只好拿出各自的身家，凑齐了100万，作为天使轮投资，等有了进展，再找其他投资机构。”
“这么多？”对于那时只拿三四千月薪的我，上百万可以说是天文数字。
“我们算了一下，这些钱只能撑几个月，如果还没做起来，可能还要再投钱。做一个项目没你想象中简单。而且前期我们准备起码一年都不拿工资的打算，等公司盈利了再拿。”
我见冰姐这么说，本想说跟他们一块去，但是一想一年没拿工资，自己的生活根本没法着落，现在我的存款最多维持半年就没了。而且，张静雯在广州，我又怎能舍她而去，一个人跑去深圳发展呢。
冰姐见我缄默，说：“你先自己工作，我们这个项目也不一定能成功。你还年轻，应该多去外面锻炼锻炼。等我们项目壮大了，到时我再让你去帮我，也不迟。”
“好，只要你让我去，我随时就跟着你！”此后的我，回想这一个我跟冰姐告别饭，却是影响我后来大部分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