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大的树枝上,男孩丢掉手中被火烧的发黑的地瓜皮,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转头看向那边明明灭灭的黑夜,脸上露出沉思的神色,良久,才摇摇头,闭上了眼睛。
............
“又起秋风昨日梦
血折残红回首空
阴阳相隔何时穷
方醒五载却匆匆!”
静逸的空间,被一阵低沉,嘶哑的诗句打破。
“二哥,你这是何苦啊,你不能去呀,你会死的,二哥,二哥...!”
“三弟,不必多言!我又何尝不知,以我的身手,断断没有可能是它的对手!只是,这一年多,你嫂子常在我梦中出现,她虽然没说什么,但我知道,她等不及了!”
风翰方有些喟叹,站起身来,抬起头,对着眼前诺大的明月,似乎,在那明亮的圆月中,有一个青衣飘飘的女子,嘴角带着满足的微笑,在对着他,一口一口的叫着风哥!
禁不住,眼角留下一滴泪水,轻声开口说着。
“她每次离开时,看我的眼神,我懂!我再不去,她就要投胎了!三弟,只是苦了你,照顾我那年方六岁的闺女。”
“二哥,你别傻了!嫂子都死了五年了,哪里还能存在?五年前那一战,小弟到现在还时常被噩梦惊醒,你打不过它的!这世间,哪里又有什么轮回?二哥,你...!”
李国鸿话没说完,便被风翰方打断。
“三弟,别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了!”
“三弟,日有东升西落,月有阴晴圆缺,天有四季更替,整个自然界,都在轮回!世间万物皆有轮回,更何况人呢?”
“去休息休息吧,明早就行动,做完这件事,我也该去做我那件五年前就该做的事了!”
“菁儿,想来,你也该等不及了吧!没关系,风哥,很快,便来陪你。”
风翰方的声音变得从不曾有过的平和,这种平和,甚至让人有些恐惧!
那是,超脱了生死。
............
“老六,起来了,该走了。”
远处有声音传来,男孩睁开眼睛,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这片异常熟悉的丛林,再转过头时,眼里只有深深的坚定。
手脚灵活的抓着身下树枝的尖端,小小的身子来回一荡,便跃到了另一株数的树枝上,再一个跳跃,又是另一株数!
就像一只身强力壮的猿猴,稳定,却快速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追了过去。
昨日,李老三毫不在意一般的举动,却让小男孩在这片丛林中,离开了狼群后那暂时空挡恐惧的内心里,升起了浓浓的温暖。
要是在平日,也没什么,可恰恰在小男孩认为狼群不要他了的时候,出现的效果,就是这么的不可思议。
在小男孩现在那从不曾与人接触,单纯到空白的内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人类,是这么美好!之前对待人类就似乎是洪荒猛兽一般的态度,原来是错的。
这种思想,也不知,是好是坏。
小男孩想到这些的时候,对人类也不是那么恐惧了,干脆跳出来,光明正大的跟在三人身后。
前方三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后,就不再理会他,闷头赶路!小男孩也不在意,在他眼中,这些人在丛林中赶路的样子,简直笨的可以。
就这么,过了一整天。
“小狼,你怎么会跟狼群混在一起?”
夜色下,距离昨日百里之外的地方,又是一个火堆旁!相同的是,昨日只有三人,不同的是,今日多了一个七八岁大,近乎什么都没穿的小男孩。
小狼,就是这三个大男人给小男孩起的名字。
“不知道!”
“那你父母什么样儿?在哪儿?你知道吗?”
“没......没有父母!”
三人对视一眼,感情是个弃婴!继续由李老三问他问题,另两人在旁边看着,不是他们不问,是这小男孩根本就不理他们。
白天的时候,这小男孩多半是跟在李老三身后的,他们到现在都不明白,只是一块地瓜的原因而已。
“那你是怎么到丛林的,想来你也是不知道的了?”
这次,小男孩没有回答他!只是目光平静的看着他。
李老三有些脸红,伸手抹了抹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没话找话,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小男孩摇摇头,看他的目光不再平静,而是有些浅浅的怜悯。
“噗嗤...!”
“咯咯...!”
李老三满脸通红,羞的手脚都没地方放,尴尬不已!就在这时,小男孩的声音磕磕绊绊的传了过来,李老三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脸也不红了,手脚也和谐了,专心致志的听着他说话。
风老二跟云老六对视一眼,两双眼睛里,都有些诡异!
这小孩子,不简单呐。
“没......没有父母,我......一......一直都在这......这个地方!是......狼妈妈把我养大的,小......小时候,都是喝的狼妈妈的奶。”
这看似很随意,很平常的一句话,却巧妙的化解了李老三的尴尬,将三人的注意力,完美的拉了过来!若是他不开口,多半,两人还会开口调笑李老三几句的。
小男孩刚开始,说话很困难,但是,越说越流畅起来!到后来,甚至都不用结巴了。
三个大男人都有些沉默,风老二李老三都是为人父的人了,理解为人父的心理,他们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原因,能够让一对父母,放弃自己的孩子!
这就导致了,这时,想出声安慰一下,也找不到语言。
“小狼,其实,每个父亲母亲,都是将自己的孩子,视若生命的!要放弃自己的孩子,那是绝不可能的,除非他们已经死了,否则...!”
李老三一把捂住了嘴,但是,话已出口。
小狼眼神暗淡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间,就恢复过来,漆黑,明亮!
“没关系,我不知道,也不去想。”
三人都有些心酸,风老二云老六有些责怪的看了李老三一眼。
多好的孩子啊,多聪明的孩子啊,多体贴的孩子啊,多懂事的孩子啊,多......!(此处省略三百字!)
下一刻,三个大男人看向小狼的目光,都有些发亮,甚至,云老六嘴角,还留下了一丝口水,却不自觉。
小狼有些莫名其妙,伸手抓了抓杂草般的头发,警惕的看着三人。
“小狼,你把手伸出来,叔叔看看!”
李老三说这话,有些在情理之中,也有些意外。
小狼看了他好一会儿,确定他不是有什么企图后,才放下心来,将右手伸到了他跟前。
看到这只手的瞬间,三个大男人险些泪奔!
那是一只怎样的手啊,小小的手掌上,连同五根瘦弱的手指头,都裹了一层厚厚的泥,黑的发亮!那种亮,叫人心酸!小手连同胳膊,大大小小的伤口,只是目测,就不下数百道之多!甚至,连伤疤都看不到,全是新的伤口。
李老三用力眨了眨眼睛,深深的呼吸了几口空气,才伸出手,搭上了小狼的手腕。
下一个瞬间,李老三猛的跳了起来,却没放开抓住小狼的手,所以,小狼整个人就被他抓住手腕,提在了空中。
“你干啥?三哥,放下小狼!”
“三哥...!”
云老六吓了一跳,然后不满的看着李老三,却见他似乎没听见自己说话,不由得一声尖叫。
李老三瞪着眼睛,似乎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良久没有回过神来!直到,小狼狠狠的在他手上咬了一口。
“嘶!”
猛的松开了抓住小狼的手,放在嘴边,吹啊吹,吹啊吹!
小狼瞪了他一眼,才坐下!望向火堆的目光,有些小渴望。
火堆下面,有地瓜!
小狼从来也不曾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虽然以前也吃过地瓜,可那都是生的,哪里有烤熟的好吃啊!至于肉食,狼群都是吃生的,小狼从来也不吃那么血腥的东西。
对,他还没有吃过肉,还是个吃素的孩子。
在狼群还没有离开的时候,后山上有一片香蕉林,每年之中,总有那么两个月,是他的最爱!
但是现在,他的最爱,隐约间,变成了烤地瓜。
被小狼咬了一口的李老三,却全无半点要责怪他的意思,那张红脸上,涨的如同充了血一般!转过头,有些艰难的开口说道!
“二哥,你看看!”
风老二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伸出手,拉过小狼撑着小脸的右手,只搭了一下脉,也如同李老三一般,崩了起来!这一次,照样抓着小狼手腕。
可怜的小狼,又一次被提了起来。
“二哥,你又咋了?”
云老六这时候,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扭着屁股走了过来,一巴掌打在风老二手上,风老二吃痛,自然松开了手。
云老六将小狼的手抓过来,心里想着,两个没见识的家伙,能有什么?吃惊成这样?不由得,有些小得意,云六爷撇撇嘴,即使再怎么天才,奴家才不在意呢,何况还有了准备,咯咯!
但是,事与愿违,下一刻!刚刚发生的两幅画面,再一次发生。
小狼眼里有些怒火,丫,还没完没了!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何况是人。
“嗷呜...!”
一声狼嚎,将三人正在天外飞的思绪拉了回来,云老六松开了小狼!一时间,三人看向他的目光,都亮的好似探照灯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