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熙本欲咽下的动作,在看到她那只捏着葡萄的手的时候,骤然一滞。
“起来吧!”他着这句话的时候,徐徐地转过了身,把脸上所有的神色掩入那侧身而卧的背影之中。
但,即便看不见,她还是能想象得到,此刻他的面上该是闪烁着何样的厌弃之色。这双手,是她全身最不堪的所在,他如此,不可避免地让她有些受伤。
“属下告退!”她应声而起,把葡萄放在茶桌上,终于能够名正言顺地离开这人让她十分不适的包间,离开让她怎么也不能不厌恶的男人。
挑了帘子,出了包间,作为跟主子出府的暗人,即便主子吩咐退下,也不能离开主子太远,十米之内,这是规矩。
但这区区的十米,已经足够让她好好地喘上一口气,左脚尖抵着右脚跟,继而左脚往前一提,用脚跟去碰触右脚尖,根据步幅大小,计算着十米的距离,在即将跨过禁区的那一刻,脚在虚空中划出一个弧度,又收回来,接着往反方向走。
此这般,来来回回,本以为最终会把在门口站立护卫的两名侍卫的耐心给晃没了,谁知道两名侍卫却一直抿了嘴对着她微微地笑,像是大人,宽容地对待淘气的孩子一般。
这让本就为了消磨无聊的等待时光的她,失了继续玩这无聊游戏的兴致,止了步子,托着腮倚在栏杆处,百无聊赖地盯着大厅那来回走动的人。
今日的客人似乎特别的多!
姑娘们举着酒杯在不同桌的客人间来回串着场子。其中自然要数那身着翠绿色薄纱衣裙的翠烟最为忙碌。一手握着似乎永远满杯的酒杯,另一只手忙碌在各个客人的脸颊和胸口之间。
难得轻抚、揉捏的动作做得如此娴熟而富有美感,一番手段倒是比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长进了不少。
这样的翠烟自然成为柳青青的注视的目标,她饶有兴致地看,翠烟却也像是有感知般,特别卖力地演绎着花街红牌的角色。娇媚的笑声,饶是这满堂喧嚣也是盖不住的。
“我美吗?”翠烟一只手指轻轻勾着一个男子的衣襟,一双媚眼斜斜上挑,眼角眉梢止不住的风韵。
“美!当然美!”男子咽了咽口水,猛点头。
翠烟满意地笑,松了手,转过身,又去勾搭邻座的一位公子去了。
不知这是风月女子惯用的欲擒故纵的伎俩,还是这位红牌姑娘今晚从某人哪里受了刺激,急于证明自己的魅力。如此这般,游走于宾客之间,不到一会儿,这大堂内在座的客人,倒是让她勾了个大半,皆是一副痴痴迷迷的样子,从怀里拿出大把的银票子,想成为她今晚香闺内的香客。
其他姑娘见自个儿的恩客变了心,岂能善罢甘休?不知哪个领了头,振臂一呼,其它姑娘纷纷响应,把翠烟逼到墙角,又用肩挨着肩,围出半个圆,把翠烟堵了个严实。
但这万花楼管事的翠妈妈,又岂会看着这颗摇钱树被欺凌得花枯叶落而不顾?也合该他俩有缘,名字里都占了个‘翠’字,这翠妈妈仿如护女儿般,一把拨开众人,把翠烟救出,又小心翼翼地护着,上了二楼。
却不料,刚逃过一场劫难的翠烟,却不想消停。和柳青青的目光一碰撞后,面上的凄惧之色立时消散,如喝了立时能恢复人精气的灵丹妙药般,神色一震,伸出一只玉手,往人堆里遥遥一指。点中了一个面目尚算可观的小白脸和她今夜共度良宵。
小白脸面带喜色,撩起衣摆,急吼吼地上楼。
‘噔、噔、噔……’的脚步声,像是用锤子重重击打着鼓,让大堂里未被点中的各位乱了心神,纷纷甩着手里的银票找翠妈妈说理。
可怜翠妈妈猝不及防之间,被一群大男人围在中央,出入无门,只能惊惧的嘶吼。而听到翠妈妈呼救的小厮们又把这一群大男人围在中间,而后看热闹的姑娘们又把小厮们围住。
里三层,外三层,场面十分混乱,而始作俑者翠烟,却像无事人般,挽着小白脸的胳膊,微抬着下巴,趾高气扬地往厢房走。
因白玉熙的包间在二楼的正中央,无论是往东厢房走,还是往西厢房去,都得打这而过。所以柳青青和这位挽着小白脸的翠烟姑娘,在似乎互相看不顺眼的情况下,还必须得硬着头皮经过一段不长不短的对视。
翠烟姑娘得意地笑着,一步一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在这段不得已的对视,将要随着翠烟姑娘和柳青青的擦肩而过的动作而结束的时候。
翠烟姑娘却停住了步子……
“这么快就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能比我们几个留得久一些!”
耳畔是翠烟低弱呢喃的话语,柳青青偏过了头看向了这个女人,目光不怒不火。
“把王爷伺候得不开心?我前些日子倒是拜了一个风月场上的高手为师傅,她的媚术可谓一绝,要不要介绍给你认识,学上些手段,免得失了宠!”
像是故意要柳青青听得清晰明了似地,翠烟把语调拖得很慢,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大惊小怪地‘哎呀’了一声:“我怎么忘了!你此刻就失宠了!那要快些去,免得等到了人老珠黄,那可就算是天下第一的媚术也无力回天了!”
什么天下第一?徒弟如你,师傅的本事也就可想而知了!
柳青青提了提嘴角,笑脸以对翠烟的冷嘲热讽。
真是奇怪,前世里对着这张脸,即便是和颜悦色,也能轻易搅翻她努力维持地镇定。而现在,却能平静地对待这张脸的主人明讥暗讽。这算不算是这一世的重生,上天给她的额外奖赏?!
翠烟还贴着柳青青,低低耳语:“城南听雨轩,就说我介绍的,学费还能算你便宜些!”
柳青青依旧抿着笑,偏着头看着翠烟。
翠烟像是恍然明白了,今晚无论说什么,都不能激起眼前这个女人的一点怒火。便觉得没趣,懒得再费口舌,拉了拉身旁的小白脸,扭着细柳腰肢,往东侧厢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