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她手就被一只温暖绵软的掌心包住,那么紧,紧得让她手微微发疼。也紧得让她回了神。
她偏过了头,看向了跟着她下楼,立在她身旁的凤十七。
凤十七的目光却没在她的身上,全都灌注在了公仪璟的伸出地那只手上,恶狠狠地,像是要用目光把这只手烧出两个洞:“昨日在下昏着,不得已才劳烦王公子,此刻在下既醒了,新郎就不需王公子代劳了!”
公仪璟面上淡淡的,伸手握住了她另一只手:“凤公子刚醒,还是不要操劳为好,这个新郎,在下很乐意代劳。”
凤十七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王公子客气了,在下的身体已无碍,当新郎这种事,还是亲力亲为的好!”
公仪璟目光沉了沉,深邃得让人看不明白在想什么,拉着她的那只手未再用力,却也不松开:“在下一向言出必践,昨日既答应了,便没有反悔的道理。这个新郎,今日在下是当定了!”
气氛一下子僵持,她如一道美味,被两个食客争抢。两只手一左一右被两人死死捏住,她却憋屈地忍着疼不敢吭声,生怕一出声,成了火引子,点燃了这两人之间一触即发地怒火。
酥饼却在这时,不知死活地凑到了她身边,附耳低笑:“小白脸,没想到你行情还不错,做个假新郎就能让他们争成这样。你要是真是娘们,他们还不得以命相搏了!”
她白了酥饼一眼,警告他闭嘴,不要再火上浇油。酥饼呵呵一笑,识趣地闭上了嘴,退到了一边,换来了二当家移步上前。
二当家轻咳一声,轻拍了拍凤十七的肩:“小凤,既然王公子有自己的原则,不能背信,不如你就把这新郎让给他!”
“不行!”凤十七拧着眉,连看都没看二当家,就厉声拒绝,一双美眸冷冷和公仪璟对视,不肯退让半分。
这边显然是死路,二当家不由得凑到另一边另辟蹊径:“王公子,既然小凤他想当新郎,不如您就……”
话未说完,就被公仪璟一声冷笑截断,冰冷的语调,倒是隐隐现出了战场上冷血战神的几分影子:“二当家的意思,是要在下自破规矩,做个失信的小人!”
二当家碰了一鼻子灰,却和柳青青一样,碍于现下特殊的情况不好发作,烦乱地摸了把脸上的络腮胡子,灵光一闪:“新郎只能一个人来当,既然你们两个都不肯想让,那这样……老办法,抓阄怎么样?谁当新郎,让老天爷决定!”顿了顿,就朝酥饼吩咐:“酥饼啊!去柜上要纸笔,咱们抓阄!”
酥饼点了点头,正要移步往客栈的柜台前走,却被公仪璟制止。
“不用麻烦了!”公仪璟摊开另一手,把手心的物件展露在凤十七面前,“咱们各掷一把,谁的点数大,谁就做这个新郎如何?”
柳青青往公仪璟摊开的手心上一看,是颗骰子,也不知道是用什么骨头做的,质地十分温润,白日里看着,竟想琉璃般泛着微光。
“也行也行,掷骰子全凭手气,倒也算得上公平!”二当家难掩喜色,从就近的桌上抄起一个空碗,递到了两人面前。
凤十七的眉头未松,眸中一闪而逝的犹豫,悉数被公仪璟捕捉。
公仪璟眼睛眯了一眯,嘴角的笑纹跟着荡漾,刻意放缓地语调带着些许挑衅:“怎地?凤公子不敢?怕自己不是上天认定的新郎?”
柳青青在心里叹了一声,公仪璟不愧是混迹朝堂多年的老手,一句话语调、语气、语速拿捏得恰到好处,听着像是慵懒不经意的问话,却隐隐透着几许挑衅,几许不屑。这样都能忍住不中套,那忍耐力,可不是一般两般的强悍啊!
她不太看好的目光瞟向了凤十七,果真见凤十七沉不住气地夺下了公仪璟手中的骰子,往二当家端着的碗里咣当一扔。
骰子在瓷碗中翻滚,从急速到缓慢,几个轮回的旋转后,停滞在五个圆点的那面。
酥饼凑过头,对着凤十七提前祝贺:“五,不错呀,小凤!”
五的确不错,但是并非顶点!六,才是稳操胜券的至胜之数!这六……
柳青青感觉到公仪璟握着她手松开了。
是他的右手。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公仪璟此时松手,是为了使用这只更稳当,更灵活的手,来增加对骰子的掌控。更直觉地认为骰子上的数字应该是这只手能随意掌控的,只要这只手的在主人他想。
可是她想不到他今日非赢不可的理由?他不是对凤十七有意么?他不是一直暗暗保护着凤十七,可是为何当着面,却要激怒他?这个男人的心思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咣当——’又是一声脆响,骰子以比方才更快速度在瓷碗内旋转,几乎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这个因极速翻转模糊成一个圆点的小东西上。
意外的,这个小东西的速度在几圈轮转后并没有缓慢下来,反而越来愈快,空碗的禁锢力在这样凶猛的旋转中变得越来越微弱。
‘啊——’在场不知道谁发出一声惊呼。
随着这声惊呼,那个小东西仿佛有生命般从碗里跳脱出来,客栈粗糙的地面终于减缓了它的速度,又是几周牵动人心的翻滚后,停在了她鞋尖不足三指的距离。
柳青青低头细瞧,那六个圆点齐齐整整地排在骰子停滞的那面上,弯腰捡起,骰子滑润的触感蕴满掌心,有点凉、却不似玉般凉得坚硬,明明是硬质的物件,在掌心中却生出了柔软的错觉。如此奇异的手感,难怪能让公仪璟放在手中把玩。
“哇……六!是六!”已经有眼尖的人喊了出来,带着莫名的兴奋。
“你……”凤十七总于明白了过来,和自己比掷骰子的是此中高手。自己中了此人的套,却只能要紧了牙根,忍了下去,把剩下要责问的话,生生咽了下去。输便是输!输了便要有担当的胸襟,如市井无赖般死抱着赌桌耍赖,他实在是做不出来。蕴含在贵族骨血中的傲气,和多年来家族蓄意栽培培植出的涵养,更不允许他如此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