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行得片刻,拐过一个弯儿,只见两座石狮,三坐兽头大门,一如往昔,白墙黑瓦,一块大书“江府”两字的大匾挂于正门前。江澈离开江府时尚在襁褓,对江府并无印象,不过此时见这牌匾,只觉周遭一切熟悉无比,心里油然生出一阵亲切感来,一时似乎痴了,站了好半响。
萍儿看他神色,微微叹了口气,道:“走吧,上萍姨那里去坐坐。”三人正要离开,一中年文士匆匆来到江府之前。苏微瞥见那人,脸上大喜,忙上前呼道:“仙人!”那中年文士被苏微一声叫喊,回过头来,只见他身袭青衣,头带方巾,眉目清秀,嘴上蓄有几缕青须,更显淡然出尘。
那文士见着苏微也是一惊,打量她一番,微微笑道:“原来是苏小姑娘,你的病可好全了。”苏微点头笑道:“托仙人的福。已经大好了。”又忙拉过江澈对那文士道:“仙人,你救救这位哥哥吧。”那文士目光朝江澈扫来,一看到他立刻眉头一邹,脸色徒然大变,摇了摇头,口中叹了声“天意”。
江澈听他二人对答,知那文士便是当年救苏微的那位仙人。最初江澈见那文士只是看了自己一眼,便看出玄机,知他仙术高超,心里生出一丝希望来,又见他摇头叹气,心里也是跟着一沉。
那文士微微笑道:“这位小兄弟,际遇之奇特,生平罕见,有股魔气深种他体内,那股魔气从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要完全抽离,虽然艰难,却也不是没有办法。”江澈心下敬服,在一旁叹道:“仙人本领高强,只是望了一眼,便知了前因后果。”那文士笑道:“这可不是我看出来的而是早就有人跟我说的。”
苏微听他这么一说,喜上眉梢,道:“那就请仙人救救江哥哥吧。”那文士略微一笑道:“小微姑娘,他跟我一个旧交有莫大关系,就算你不求我,我也会助他一臂之力。”顿了顿又笑道:“这江家老爷与我颇有渊源,他现在染上奇难怪症,你二人可随我先去。”
萍儿从来善解人意,上前笑道:“澈儿,你不用管我,我出来多时也该回去了,若是有事便来城北的王府找我。”江澈点了点头当下辞了便辞了萍儿跟那文士进到江府之中。
一进江府,便有家丁仆妇,领了那文士去了一处厢房。江澈和苏微闲来无事,在江府内闲逛起来。江府之内花柳园亭众多,深得苏州园林秀雅之美。两人穿过一座竹篱花障编就的月洞门,俄见粉墙环户,柳绿周垂,已是来到一处水榭,岸上点了几块山石,种了数本芭蕉,水中开了一池睡莲,红香绿玉,极其雅致。江澈坐在水榭中,心想当年爹爹妈妈,两情相悦,定时常在此间游玩,一时只觉恍若隔世。
正思忖间,一个绿衣女子和一个小丫鬟,穿花渡柳,抚泉依石,沿着游廊走了过来。江澈定睛一看,正是先前湖面上泛舟采莲的女子。江澈只觉她看着亲切,恍惚间似乎看到木晚晴笑着向他走了过来,脸上不禁露出一股笑容,竟然已经痴了。
那两人须臾走到江澈和苏微身边。那小丫鬟见江澈痴痴望着那绿衣女子,不经柳眉倒竖,喝到:“哪里来的混账小子,好生无礼。”那绿衣女子此时回过头来,见到江澈神情也是一时愕然。江澈回过神来,脱口答道:“她好像我妈。”苏微此时也朝那绿衣女子看去道:“原来江哥哥先前说的就是这位姐姐,果然长的神仙一样,十分好看。”
那小丫鬟听他二人对答,更觉生气,道:“你这混小子满嘴胡言,乱嚼舌根,小姐冰清玉洁,怎么会有儿子。我家小姐,马上便要入宫侍奉皇上,你玷污小姐清誉,也不怕皇上下令砍了你们。”
那绿衣女子听江澈这话,“噗哧”一声笑出声来,掩袖道:“玉瓶,你莫要叫了。”那名唤玉瓶的小丫头这才止了骂声,恨恨看了江澈一眼,回过头去。那绿衣女子向江澈笑道:“不知这位公子叫什么名字。”江澈听她声音温柔可亲,心下更是觉对她生出一股亲近之感,如实答道:“我叫江澈。”
那绿衣女子道:“竟这么个巧法,我也姓江,我叫江采萍。我比你大不了多少,当你娘是不可能的了,不过当你姐姐倒正好合适。”她本是大家闺秀,规行矩步,但也不知为什么一见到这少年,便心生好感,也觉他格外亲切,脱口说出这话来。
江澈听她言语,心头升起一股暖意,忙笑答道:“一切全凭姐姐做主。”江采萍横他一眼笑道:“你这小子倒也乖巧。”一旁的苏微也笑道:“**姐人长的好看,名字也取的这般好听。”江采萍微笑答道:“于以采苹?南涧之滨;于以采藻?于彼行潦。采萍这个名字正是家父以此命名。”苏微点头笑道:“我倒忘了,‘采萍’二字本来就是‘诗经.召南’里的一个诗名。**姐文才横溢,温婉美丽,和这名字极为般配。”江采萍见她颇有学识,对她也是心生喜爱。
苏微想起一事,向江采萍道:“红颜未老恩先断,最是无情帝王家,在那深宫之中不知多少红粉变枯骨。我听爹爹提过,皇上妃子成群,年纪也大了姐姐许多。姐姐真的愿意去那三千楼宇连锦处吗?”江采萍低头微微一笑道:“我不过是一个女子,从来身不由己,我被皇上看上,哪里还有其它法子。”顿了顿,抬起头,眼里露出一丝景仰神色道:“况且我听说,当今皇上知晓音律,擅长书法,我早己心生仰慕。我若能与皇上情趣相投,琴瑟和鸣,研讨音律书法,也不枉此生。”二人听她如此言辞,心下稍稍欣慰,均盼她日后真能得偿如愿。
江澈叹道:“可惜我与姐姐刚刚相识,便要分离。”江采萍瞧他说的真切,心下感动道:“傻弟弟,人与人的缘分本来奇妙无比,方才我见到你只觉亲切,便如有从小长大的情分。你我一见如故,他日定有相见之期。”又叹道:“只是我明日便要启程前去长安,可是家父也不染了什么顽疾,迟迟不见好转,只盼无涯子先生,可以妙手回春。这样我去也去的安心。”
江澈和苏微二人这才知那仙人名唤无涯子,正要相问。玉瓶上前道:“小姐,无涯子先生已经到了好些时候了。”江采萍点点头,又向二人道:“你们若是无事,也一起跟来吧。”江澈正有此意,当下几人沿着园中游廊往厢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