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就这么死了,如此干脆,莫陆始终想不明白,觉心叫莫陆背着尸体一路进了城,向着县衙门走去。莫陆却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觉心要叫自己背周青,问他,觉心又不说话了。
觉心二人大半夜在县衙门一处匆忙布置得富丽堂皇的院落中见到了身着内衬只披了一张裘皮大衣的太子,虽然隔着一张珠帘,看不清面容,莫陆看着仍是觉得分外熟悉,几欲掀开帘子去看看这太子长个什么模样。
“你们说带回了周青的尸体,又是在哪里瞧见的尸体?”莫陆听得这个声音却有从未听见过,是个十八九岁的青年人的声音,听着便觉得这个太子甚是阴鹜,声线尖锐,略带嘶哑。
觉心示意身旁的莫陆不要开口,说道:“在那山西面离着禁卫军营不远处一处树林里发现的,小僧原本只是和青城山和水月涧的诸位师兄妹进山去寻找失踪半天的莫陆莫师弟,我发现莫师弟时,莫师弟被人故意打晕在草丛里,而周施主在不远处早早没了气息。”
“哦?那周青身上你们可有仔细搜索?现在尸身带过来了?”又听得帘子后面的太子说道,“那你这位莫师弟有听得什么要紧的消息么?”
此时才开口说道:“太子殿下,我下午靠近西边不久便突然感觉颈后受创,只恍惚见得有两个人影在不远处,便人事不知了。醒来时是被觉心师兄叫醒的,才醒来,便被拉着来了这里。”这是觉心说道:“那周青的尸首小僧也曾搜索一番,并未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现在那尸首正在院中,交由太子殿下发落,若是殿下没有什么事,小僧和师弟便告退了。”说完便拉着莫陆向门外走去。这是又听得:“你二人说没见到什么可疑的东西便真没见的什么可以的东西了?还是说我这个太子是你们想见就见的?”
觉心停下脚步,说道:“这个升陌城太子恐怕若是乱来,会回不到上郡去。”说完便拉着莫陆头也不回向外面走去,途中一些带刀的侍卫和站在厢房门口的两个穿一身黑袍,头戴着大兜帽看不清脸颊的人都不曾拦截,都是知道觉心是什么人。
莫陆和觉心走在大街上仍是觉得背心有冷汗冒出,不由得有些责备的口气向觉心说道:“师兄,若是那两个入微的高手阻拦,我们会怎么样?”走了两步又说“明明可以直接仍在门口的,为何非要走进去?”
“莫师弟,你大可放心,这里是我们慧生寺的地盘,我要是出了事,太子这几百人怕是都要在去慧生寺面壁思过几十年了。你若是出了事,我便不知道了。”觉心却一脸轻松说道。
莫陆听闻不禁久久无言,仍是在到达客栈的时候不甘心地问道,“我若是出了事呢?”觉心看了莫陆一眼,狭长的眼睛让莫陆有些无所适从,心里都有些很后悔问了出来。
“怕是西漠的镇边军要失手了。”
第二日一早众人便都聚在了青城山驻地的一个木棚子里,许多人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让莫陆很是过意不去,特意向各位道了歉,并说明了原因,以及自己昨晚看到听到的一切,虽然不是十分详尽,毕竟莫陆只听得口述,转述不可能一字不差。众人也是听明白了,还特意向莫陆解释了君异阁这个特殊的存在。觉心也松了一口气说:“难怪遇着有几个人招招搏命,凶狠无比,原来是君异阁这个杀手组织。”
个把时辰后,众人一一仔细考究了那把开启穆武王陵的钥匙后,将钥匙还与了觉心,却是遵循了赵孟轩二师兄所说的:“既然第三把钥匙已经到了升陌,那便不急了,慧生寺找到了第二把钥匙,那么这把钥匙便交由觉心师弟保管吧。”莫陆本以为开启那么大一座陵墓的钥匙定然是比较大的,仔细研究了觉心的钥匙又自嘲了下,说自己果然够是无知,这钥匙却是只有一根小拇指那么宽,两根手指长的圆柱体,除了上面一些特殊的凹槽能看出是把钥匙,不仔细看,恐怕难以辨认。
众人分别后仍是各自上了山去历练,莫陆也向南一直行走,遇到几场打斗,也能做到胜负参半了。
莫陆眼看着就要上了最南边的一座山峰,却在两山之间的溪流旁遇见了一个人,一个和自己一般大小的十五六岁的俊朗少年,这少年比莫陆高了少许,看上去不免让人产生气宇轩昂,自愧弗如之感。
这少年穿着一身淡黄色,某些地方绣着似是龙形祥云的图案的衣服,头上将所有头发尽束进一顶玄色的发冠之中,看上去甚是富贵出尘。
“兀那小子,你该是从北边青城山守着的要道从升陌城过来的吧,一大早便听闻慧生寺的觉心僧人找到了周青,拿到了钥匙,连着我叔父都吩咐下人准备近两日撤离前往慧生寺,我正要去会会那觉心妖僧,你我正好遇着了,便别怪小爷我心狠手辣试试身手了!”莫陆觉得这个少年怕是来历不简单,便准备绕过这个人,去那山上看看便回头,却不料这少年看见莫陆便立即开口说道,还站在了莫陆身前,挡住了去路。
见莫陆退了一步,双方都不曾拿着兵器,这高挑少年便向着莫陆双手冲拳飞奔而去,莫陆也在原地,稳住脚跟,沉下气来准备先硬拼一记,双手举拳向着对面飞奔而来的拳头狠狠砸去,只听见“嘭”一声,莫陆感觉拳上传来的痛感,向后退了两步,然后稳稳站立住了,冲奔过来的少年身形也止在原地。“好小子,内劲到是练得不错,我倒是要认真和你过过手了,习武至今,我还是第一次真正和人交手,小子,这是你的荣幸呢!”说完,这少年便抬首松拳为掌,极快速的劈向莫陆颈脖,似是能够一掌劈断莫陆的头来。
莫陆心里却是有了底,看着眼前一掌斜劈而来,也不惊慌,侧身向左躲过了这一掌,顺便右手弯曲手肘,向着对方肩膀用力从下至上撞击而去,不料却是和对方正好藏在一掌之下的攻向自己下巴的左手手肘撞在一起,随即又各自双脚互相踢了几脚,各有胜负,便分了开来。
莫陆心想,这少年口口声声说是第一次交手,经验却如此老道,拳脚功夫怕是高于自己,这一架,应该能打得很舒畅。不时两人又撞在一起,数息时间两人已是交手十余下,各有胜负,莫陆击中对面胸口两次,自己的脸也被对面拍了好几下。
两人面色同是有畅快的神色,便再次扭打在一起,两人足足打了半个时辰。莫陆却越打越心惊,半个时辰以来,莫陆逐渐跟不上对手的速度,,能勉强打这么久却是仗着来升陌城这几日在这山里到处打架,经验丰富。没想到半个时辰后还是被对面一记重掌劈在胸口,跌倒在地,一时之间起都起不来。
“小子,你很不错嘛,能和我打半个时辰,招式很是刁钻狡猾,不过我却告诉你,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狡诈的招式,都不管作用,我们气力差之不多,只要我比你更快,你便永远打不过我。记住了,今天打败你的人叫穆少宇,你要是哪天觉得能打败我了,随时来找我,讨还这笔帐,只是那个时候可不像现在,双方的人都保证尽量不出人命,你要是仗着狗胆无故找上门来,便是生死天知了。”说完这少年抬着头向北边去了,莫陆却记住了这个和自己一般大的人,心里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后来对方的速度会明显快出许多。
原地休息了一个时辰的莫陆终是觉得身体好了许多,连上那最后一座山峰的心情都没有了。便向西走了片刻径直向北而行,遇到几次打斗,天色尚早便回了客栈。
回到城中的莫陆听闻一些客栈住着的许多江湖客人的房间多被贼子搜寻而过,却没丢失什么东西,连一文钱都没有丢失过,也不知是不是在找第三把钥匙。从北向南而来,人开始多起来,搜客栈的人便又消失不见。进了房间的莫陆心想,这便是那君异阁的人了,如此毫无顾忌,胆大无比。莫陆有仔细看了看自己的包裹,却是整整齐齐,除了几件衣物,便是一方砚台,一支青花笔,和几两碎银。便是让那贼子来搜,也无妨。
早早回来的莫陆觉得无事,便写了些字平复了心情,第二日早早便进了山,心想着该多去寻人打个几场,这样的机会怕是不多了。
只是近几日在山中莫陆只是偶尔见得季仁,询问季仁季师何去,季仁只道季师偶感风寒,在客栈休息顺便整理一些月余来记录下的资料。莫陆也不做他想,时而和季仁聚一聚之外,很是费劲地在四处寻人交手。
直到两天后,回到房间的莫陆看见自己床头的包裹被扔在地上。莫陆蹲下查看,不仅砚台碎成了三块,连那只青花笔都碎了,莫陆不禁怒从心起,慢慢将破碎的青花笔一块一块拾捡起来,仍在桌上拼出完整的模样,面无表情,心里却无名火起,仔细将笔渣子用纸包裹起来,拿着去了城北的天祥楼,找到季仁的莫陆不禁落下泪来,破口大骂天杀的君异阁,同时也深深自责没有看管好季仁给的东西。
季仁看着这只破碎的笔,青花瓷制作,中空,一指半粗细,比一般的毛笔长了许多的笔,喃喃说道:“碎了,碎了也好。”莫陆却没听清这低低的声音,仍是失魂落魄坐在一旁。
又听季仁说道:“莫陆,不必如此,我家里这样的笔还有不少。待你得空和我去上郡一次,我重新给你一支,你千万莫要在这副小儿女姿态。”季仁安慰一番,又劝莫陆回去。
上楼的季仁见了季师,见礼之后,两人看向西边,季仁说道:“季师,这次的风波开始了。”
莫陆回了客栈,心情不免低落,连觉心都有曾询问莫陆遇见什么事了,莫陆却说没事。直到莫陆听闻觉心说遇见一个富家公子,打斗一个多时辰才勉强占到上风,还特意叮嘱众人若是钥匙被找了出来下墓千万小心。连基本从不说话的季布衣也说道:“那人想是穆少白假借闭关三年调教出来的侄子,和我竟是不相上下。”莫陆心里想着,这该是那日溪边击败自己的穆少宇吧。
第二日起来本想去山里的莫陆却见得客栈很多人退房,一问才知是那第三把钥匙被君异阁几人从这升陌十几座客栈了找了出来,也不知是那个倒霉鬼带来了,却为他人做了嫁衣。一行人便立刻前往城南外的青城山驻地,却在城门出便遇上了莫陆的十二位同门师兄弟。
见面赵孟轩便对莫陆说道:“七师弟,这一路你便跟紧我身后,出门前曾答应道三师叔,一定将你安全带回去。”莫陆却有些疑惑,不禁问道:“道三师叔?”见自己师兄弟都笑而不言,却是蝶彩衣笑着说:“莫师兄,你连你师父年轻时在这个江湖上闯出的名号都不知晓,这个土地当得一点也不合格哦。陈玄师叔好管闲事,又早早入了入微的境界,行事风格年轻的时候很是豪放不羁,到处传道,在师门排行老三,江湖人称,陈道三啊。”莫陆听得,不禁汗颜,心想着这和自己认识的师父一点也不像,自己认识的那个师父虽然比较随和,却远远不像蝶彩衣说的那般不羁。
一行人便上了路,去往慧生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