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晌午十人便来到了升陌西城门之前。眼前所见得从城门进进出出的多是平民商贾,偶尔可见得一两个带刀或带剑的人走过,莫陆等人在城门处驻足了有一刻钟,稍是商量了下进城之后的计划,顺道留意了一些进出城门的奇怪的人。
进城之后莫陆却觉得有些奇怪,途经四座城池的莫陆发觉这个升陌城却是格局全不一样,甚至偶尔可见得街道上巡逻的士兵,这是以往从没见到的,是配制式黑铁刀,着制式铠甲约莫着有二十余人的整齐队列。即便是三五个江湖豪客与之发生了冲突,怕是也不易脱身。
一行十人寻了南边的一处客栈住下了,客栈倒是取了个极好的名字,唤作“客来居”,莫陆等人在大堂里吃饭时一眼便得见好几位江湖掮客,极好分辨,他们多是着装与普通人差异极大,或是袒胸露乳,或是着装随意,完全没有受到官方宣告的等级制度约束的着装。普通人却是不敢如此着装,怕是冲撞了权贵人家。
莫陆等人特意选了三张能听得见一些江湖客谈话的桌子做下了,莫陆没想到身旁的觉心似乎死皮赖脸地跟着自己和蝶彩衣一桌做下了,这让莫陆心中有些不自在。
“昨日随着那王世聪兄弟二人去往城南外的一座山上晃悠了一整天,却是连周青的毛都没瞧见一根,也不知是谁传出风声说是那周青在城南边某一座山里,被穆武山庄和青城山堵住了。到场一看,妈妈的,青城山和穆武山庄中间居然隔了七八座山,他们人手不够却只是看守要道,安营扎寨,让我们这些散人替他们去找寻,有个大门派的背景就是他娘的省事。”莫陆清楚地听见了隔壁桌一个络腮胡的彪形大汉嘀咕道,听得有青城山的消息,莫陆却有些坐不住,几欲起身上去询问。
觉心却是按了按莫陆的肩膀,低声说道:“青城山来了十余号四代弟子,以二师兄赵梦轩为首,一月之前便访道我寺,来到这升陌城了,你不必着急,这周青不是个简单人物,也不知从哪里得来的传承,该是习武多年,蛰伏在皇宫之内许久,才得手远遁。”说完,觉心便将手撤离了莫陆肩膀,又说“这两日我们不必焦急,先在这城里打探消息,小僧记得城里的卫兵是不巡逻的,而中午至现在,遇见的巡逻人员至少有三队了。当小心行事,朝廷和江湖很不对付。”说完觉心又不再说话,莫陆也觉奇怪,这觉心跟着这两日,说话不超过三句,怎么现在竟然如此多话。
莫陆也不多想,只是心不在焉地吃着眼前与从小吃到大的南方菜式完全不同的菜式,又听那大汉桌上另一个尖嘴猴腮,长相刻薄的人用尖锐的声线低声说道:“也否管那么多了,今日我们还是去山里找寻吧,且不说那青城山仗着家大业大,对每个进山之人都发十文盘缠,连中午也包了及时下山的人的饭菜,却也不是让我们白白去劳身劳力。再说近几日开始那西川齐家四人疯狗一样到处寻人挑衅生事,遇着谁都是每个人上前挑战一番,事后又不伤人一毫一发,光是这每日不断的打斗也能长了见识,加之凡是有打斗,总会跟着一对奇怪的凡人父子,总是背着书匣用笔记录些什么东西,也有人上前查看,却是一些打斗招式和战斗结果被记录下来,说是要回去仔细考究,制定一张什么狗屁榜单。那个年轻十八九岁的青年还说,你们早晚求着我去观看你们打斗。真是些狗屁不通的言论,大言不惭,却没有什么人对他二人下手,都是不屑于和普通人动手罢了。”说罢那矮小的汉子喝了一口水,两人便都不再说话,默默地吃食。
饭后十人分别去了城中各地区打探消息,个把时辰后聚在莫陆的房里。将消息汇合众人算是知道了周青事件的起末。
周青事情是两年之前的岁末大缴,想是在皇宫内院做侍卫的周青终是逮住了机会,利用侍卫轮值的空挡,用短短半个时辰进入了机关重重的皇宫深处的皇室宝藏,偷出了那把藏在皇宫的穆武皇陵的开启钥匙,也不知是怎么逃出天罗地网一般的上郡,却是在上郡城外被卫兵发现身着皇宫侍卫特有御赐铠甲的周青,询问之下觉得奇怪,便立即上报了上去,短短半个时辰,便发现了宝库被盗之事,龙颜震怒,周青仅出城两个时辰不到,皇宫便派出太子携带禁卫军一百个军功累累,配合娴熟的军中打拼上位的好手追出了城,沿着卫兵所指方向直直向西边有七日路程的饶丰奔追而去,一刻不曾休息地在第二日追上了周青。
却不想这周青竟是江湖上定义为察微境的好手,趁着禁卫士兵稍有松懈,做雷霆一般的攻击,攻退一人,如同闪电一般,踩着树枝往西而去,一刻钟不到便没了踪迹。待太子带人追到饶丰,讯问多人却无人有见着一个身着铠甲,甚至是相似模样的人路过饶丰。
仍不死心的太子带着士兵追至升陌,待向西行时,却被一些当地的江湖好手截击,连慧生寺都派出了一个戒律堂的明聪携着十余号察微境的高手前去劝太子暂时放弃,并说,待得穆武山庄庄主穆少白出关之后,大概是两年,周青必然会前来,那时再带人来捉拿便无人阻拦。
如此周青消声灭迹两年之久,偶尔有人说是在郡阳,奉显或是芜南见到周青,朝廷却只是象征性的下令驻扎芜南城南的止行军在城内外寻找了一番,便不了了之,都估计周青是在第一次被追上之后有了警觉,直接在饶丰之前的官道上向南穿山越岭,花了许久到了郡阳,然后隐藏身份逃去了南疆。
直至两年之后的如今才又来到升陌,如今这城里的士兵多有巡逻是因为月前皇宫得到消息,仍是太子殿下带着人来了升陌,与上次不同,这次却多带了两个入微的潜龙卫高手。
周青的踪迹直至半个多月前才在南边那七八座山外的村落被人指认了出来,却是一家村民指着周青的画像说那个眼角下有一颗痣的二十余岁生得高大威猛的人在他家借宿了一晚,第二日一早便进了山,相隔一天的到来穆武山庄随即堵住了几个向南可以出去的路口,便通信已经在升陌城中等待多时的青城山在城中仔细搜寻,说是周青可能已经到了城中。
城中的太子一步不出在县衙门里住着,却吩咐城卫兵每天不停地派人在城中巡逻,城中搜寻了三五日却无人见过周青如此模样的人。众人便猜测周青要么还在山中等候,要么便已经沿着山脉向直接西去了,直到西边山里过来的侠客说是西边至少有两百纪律严明的士兵日夜替岗巡逻搜查过往行人。众人才肯定那周青定然还在城南的山中,青城山的人便封住了北面的出口。
升陌城南这七八座山东面便是几百年都没有几人敢进入的云陌山脉,方圆几百里都是连绵不断的高大山脉,山脉中全是些高大无比遮天蔽日的森林树木,贸然进入,连天日都恐会分辨不了,甚至汴城,上郡,饶丰,升陌,芷漓五座城池连接的道路都是沿着云陌山区围成一个圆,避开了这片偌大的山区。当初周青便是向着饶丰方向逃窜几个时辰,冒险从云陌山区最外围悄悄改道去往京都西南的汴城,再前往郡阳,才叫太子带着一百禁卫军做了无用之功。
如今周青若是敢从这七八座山向东进入云陌山脉,怕是不出半天便会完全迷失方向,即便绕着外围行走,恐怕两天也绕不出这个朝堂和江湖共同布置的包围圈。而两天在云陌山脉,会完全迷失方向,估计是再也走不出来,没人相信周青会敢于尝试。
堵住南北方向的穆武山庄和青城众人便每日好言劝说一些江湖散人进山去寻找,不仅给出报酬,还负责一日一餐。却说这城南七八座山中几乎每日都有一些争执,或是打斗,既让江湖中好斗的人寻到了乐趣,也让一些小一辈初出茅庐的弟子长了见识经验。所以月余过去,连周青影子都不曾见到,来到这升陌城的百十号江湖中人也无人抱怨。这七八座山也基本被这些自命不凡的江湖客犯了个底朝天,故而也有流言说周青是否不是走这条路线去往慧生寺,也可能通过开县直达止灵山之类的。
在城中流连了两日的莫陆十人终是决定第三日去寻找堵在城外的青城山众人汇合,莫陆众人打听得这些消息后总是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想必两方之一的当事人当有些知晓。
一行十人出了南城门之后顺着一条弯曲的小道一路前行,路上莫陆听得觉心问道:“莫师弟,想必你并未回过青城山门,是否?”莫陆回头甚是奇怪的看了觉心一眼,觉心却是半低着头,似乎看着莫陆的腰部,莫陆答道:“师父收我为徒是在遥远的浏阳,自幼也是第一次出得门来在外行走,此次事情过后才会回归山门呢。”觉心口中似乎是无心地喃喃道:“浏阳。”便不再说话,莫陆也深觉奇怪,这觉心这一路都很奇怪,却又不多说话,也无甚歹意。
一行人没走多久便见得地势开阔起来,却是人工开凿出来的,空地上和有被挖过痕迹的山上疏疏落落立着一些简易的竹屋或是木棚,上山的道路却是用木头极为简易的方法效仿军队设置了关卡和校门,上山或是下山的江湖掮客都规矩地走校门,并无逾越之举。校门旁立着六人,皆是穿着淡青色长袍,头戴着朝天发冠规矩地将头发完全束在头上,看着模样,莫陆便知晓这便是自家的师兄弟了。
看着远处过来一行八女两男,便知晓是水月涧的人来了,站在门口的六人也匆忙前来问礼,其中一个十四五岁左右的小道士便转身向着右边半山上建着的竹屋喊道:“二师兄,二师兄,水月涧的师姐门来了,你快过来吧。”声音显得稚嫩而略带嘶哑,身形也较为矮小。
听得这嘶哑的喊话声,山上不远处那见屋子里便飞跃而出一个面容清秀而不失威严的二十余岁的青年道士打扮的模样的人,此人踩着未被砍除的树枝踏空下来,轻飘飘的稳落在莫陆众人面前,此人却是与身后的六人打扮不太一样,除了一般的淡青色长袍,还套着一件青灰色长衫,略显几分飘逸,从踏空而来使出的身手来看,是真正的高手。
“青城山四代弟子,赵孟轩,见过水月涧各位师姐师妹,见过觉心师弟。”此人来到面前很是自然地拱手向着最前方的季布衣见礼道,随后又向着队伍最末尾的觉心再次拱手,季布衣拱了拱手以示回礼,却并不说话,反而站在季布衣身后的一位师姐说道:“青城山的师兄们有礼了。”
这赵孟轩又说道:“小道代师门谢过各位师姐照顾我莫师弟一路来此,莫师弟,我一行十余人早早到来,却并未派人前去迎你,你莫要怪罪,我们与那穆武山庄却是得了要紧消息不得不尽早赶来。”莫陆看着眼前从未见过的同门师兄弟,既是陌生又是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