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汐，快来送餐点，大娘要收银，一个人忙不过来啊！”店长的声音穿透玻璃，直冲耳膜。
“是是是，来啦！”
匆忙地用手臂夹紧塑料袋，接过托盘一桌桌送餐点，某仁兄跟阵风似的端着四大盘双人份餐点向我袭来，目瞪口呆地盯住突然积极干活的他，有种昨天没睡好的错觉。
“小汐子，你可真不够意思，那么正的妹你都不想着给我介绍介绍。”果然，他是有目的的。
“那是不可能的。”我毫不疑迟地回答。
某仁兄眼镜一歪，不死心地打量我，小声道：“你，你该不会是那个吧？”
“哪个？”
“......拉拉。”
猛一脚踢上他的小腿肚，好心当成驴肝肺，追林致雅的人多呐，我是怕他碰一鼻子灰。
在顾客的注视下，我赶紧收敛行为，开工送菜。
“您好，这是找您的零钱，请问需要发票或者打包盒么？”
“打扰一下，这是您的CafeLatte和SchwarzwaelderKirschtorte，餐点已上齐，请慢用。”
前店长没少给我培训各个餐点的外文读法，可一遇到黑森林蛋糕的德文，就是分分钟玩命的节奏，打死也不理解德国人怎么有条如此灵活的舌头。
“Sorry，for～waiting～for～a～long～time.It’s～your～dessert，doughnut，Croissant，mojito～and～Godfather.”语法什么都去死吧，我从法国来客这边送餐，一抬眼，对面是扬着手的流年，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嘿，这家伙又换一身黑，还嫌今天不够倒霉？叫什么“榴莲”就“乌鸦”正好。
没等他开口，我迅速转身离开，可依旧听到幽幽一句：“雨落桥头树，风吹月明汐，‘舒雨明汐’倒是个好名字.......”
这个中二度爆表的名字，究其缘由是幼年父母请了个赤脚半仙非常随性地决定了我的名字，导致我每每在别人读课文，新闻报道甚至平时买卖东西讨价还价时都能听到自己的名字，于是乎，改名，然后脑抽地改了这个，回头率更高了……
下午茶时分，我环视店内的所有桌子，只“乌鸦”和法国来客旁边是空的，端起餐碟飞速坐定。
店内靠墙的皮座是以“凸”字形排列的，我和“乌鸦”非常不幸地都挤在“凸”字上端的狭窄空间里，他的座位靠左，并且坐在了左边的皮座上，我不得不放着舒适的皮座不坐，跑去坐硬座，用背对来避免眼神接触。
今天午餐是两个蛋挞，奶茶和给店长切残的四不像蛋糕，量足到引起一堆情侣的侧目和窃窃私语，心累地举着起塑料袋晃晃，里面应当是纸质文献，还有别的附赠品的样子，想林致雅那小妮子果真是商人后代，无尖不商啊，正摆弄手机打算发条QQ消息道谢，却发现——嘿，这小妮子把我好友删了！
将手机丢在桌上，突兀地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朝后一瞥，果不其然某“乌鸦”直勾勾地盯着我，黑漆漆的瞳孔深邃的看不出情绪，面无表情的脸着实有些恐怖，感觉跟某个物体有些相似又说不上来像什么。
『在店里不能惹事，不能惹事，要冷静，』我稳住自己，把勺子叼在嘴里，愤愤地想，『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心情不好砸东西啊！』
可“乌鸦”依旧直勾勾地盯住我的后脑看，我郁闷不已地用手在脑后装作挠挠的样子，帽子没歪啊，后脑又开不出花，大脑瞬间上演《生化危机：诅咒》里人物感染病毒后脑子爆开长出触手乱甩的小视频，顿感脊背一阵恶寒，“乌鸦”的脸真心像丧尸啊，不会是个吃脑子的主吧？
呸，想什么呢，到处都有脑子谁会盯上我个没脑子的？
“嘿嘿嘿，小汐子，今个怎么没坐皮座啊，”死皮赖脸的工友果断坐在我对面，看神情也知道他对林致雅贼心不死，“你出去接的这是什么啊？”
“你猜，”懒得跟他废口舌，后果便是他拿过塑料袋左捏右揉，还用力拧了下，我瞬间惊叫出声，“喂，这是古籍啊！”
高分贝的声音立马引来顾客侧目，乌鸦一直眼神直勾勾的，他不在侧目范围，而在正视范围，当然这事不会就这么结束的，我非常有预感。
工友大脑当机地用各种声调重复了三四遍，我甚至听到了“gucci”，没文化真可怕，我从额头往下顺了一把脸，捂着嘴小声道：“就是古书。”
“哦.....啊？！不会超级贵的吧，小姑奶奶你怎么有这爱好啊，哎哟我的天哪！”工友瞬间拉个长长的苦瓜脸，我知道他此时正想着赔偿费的可能性。
“宋刻本完整的能划到四百万，”我吓唬吓唬他，林致雅给我货从来不要钱，怎么可能会很贵重，“本来还想回去再看的，摸了书还要洗手，没办法现场开吧，还愣着干嘛，赶紧帮我把桌子擦擦！”
“是是。”
拆开塑料袋，入眼的是一个丑不拉几的锈蚀铜钮和透明包装袋包裹的用墨绿线缝制的四眼装书叶。
看到铜钮我就想到筷桶，立刻让我血冲到脑子里去，我会调节自己，真的没关系～～
至于书叶，残破褶皱，天头地角严重破损酸化，书背有大块缺失，看样子是耗子啃的，某仁兄当然是不知道这书它自己会掉渣，一脸悲怆地瞅着塑料袋里的纸屑，带哭腔问：“小汐子，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宋刻本吧……”
他想多了，手工纸大都是有抄纸时留下帘纹的，这书叶光光滑滑明显是机制纸。口罩最好是从开始就带，但我真的很讨厌脸上糊着东西，看到书碎成渣渣，才勉为其难带上口罩慢慢打开书，没护叶，没书签，没标序签，书口全部断裂……还有一坨白花花的棉花混在里面，更尴尬的是整本书没有纸捻。
“小汐子，你表情这么严肃好恐怖啊，这书不会比宋刻本更早吧？！”
“喂喂喂，你别吓唬我，赶紧开开金口。”
苍蝇都没他烦。再吵如果我找到什么虫尸就让他生吞下去。
然而来来回回翻了许多遍，算他运气好，一只虫也没看见。
“吵什么吵，”我轻轻拱起一页保存还算完好的书叶，好看清书口的字，用脚踹下工友，“查下《寒温条辨》，书名是《寒温条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