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森到底去哪里去了啊,可恶!”另一边,威尔逊和他的部下们仍然在门口观望,但是刚才汉森他们已经跑了很远,在里面完全看不见两个人的身影。“我还是不放心他,艾克斯!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他们现在正在拔剑对峙,队长!”艾克斯一边清理刚才身上留下来的血迹,一边向城外的平原望去。天已经开始发亮了,鱼肚白愈发明显,但是太阳光始终没有照在大地上。
“依我看…诶!等等!那家伙!那个贼!他又望远处跑去了!”艾克斯突然又大声嚷嚷起来,威尔逊还未平静的心又紧张起来,“怎么回事?”他抬起头问艾克斯。
“他们又跑远了…太远了,我也看不见了,前面那里有个森林…”
艾克斯努力眺望,可还是捕捉不了他们的身影。
“不行!他一个人太危险了,你们两个,快去南门,悄悄出去,然后绕过去支援他!”威尔逊回头向身旁两个人命令道。
“是的长官!”二人领命奔去了。留下几个人在原地焦急地等待。
另一边,汉森提着剑仍然紧追不舍。刚才米娅尔只不过是想让汉森丢掉弓箭罢了,汉森追去的时候也来不及拿弓。“该死,你到底要跑到哪里去?你跑不远的!”他边跑边有气无力地喊。
米娅尔腿上已经中了一箭,怀中抱着沉甸甸的“黄金角”,但是仍然没有丝毫停下来的举动,连头也不回地奔去。她跑着跑着,就把汉森带进了东门外的那个森林里。她在丛林的小道里反而更加游刃有余,一会儿向左边的长草丛里钻去,一会儿又躲入右边的大树下,眼看着汉森已经离她越来越远了。
但汉森仍然在一个他不熟知的地方继续追逐。“等等,这会不会是她的圈套?”汉森突然心里一震,猛然想起这件事。但是前方的米娅尔似乎也快没了力气,“都到这儿了,她受了伤也跑不远,追上去吧…”汉森硬着头皮往前冲去。
米娅尔正筋疲力尽,突然没注意到脚下的蔓条,她一不小心便跌倒在前方,手中的黄金角也丢落到一旁。汉森也跑不动了,但是看着她这一摔半天也起不来,就扶着腰一点点走上去,摸到了那包沉甸甸的“黄金角”。
“哎哟…你这个家伙…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而且还这么快…我从没见过跑得和我一样快的女人…哎哟…”汉森死死握住了“黄金角”,又转过头来看着那个和他跑步比赛了一个晚上的敌人。米娅尔头仍然埋在土里,手臂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是这一次摔得太重了,她挣扎了许久仍然倒在地上。
汉森逐渐松了口气,他拿住黄金角慢慢站了起来,“哎哟,还真沉…听好了,小姑娘,我可不想杀你,但是这个东西我必须得带回去…不然…”丛林里还是很黑,伸手不见五指。
“等等,人呢?”汉森突然定睛一看,刚才趴着的人不见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突然利刃出鞘的声音立马传来!汉森听音回头一看,那黑影正提着短剑向他刺来。他本来能躲,但是手上有黄金角,他只是侧身一闪,闪过了一剑。米娅尔见势又挥砍一剑,汉森躲闪不及,一剑划过他的脸颊,疼得他松开了手,倒在地上,黄金角也掉在一边。米娅尔又拿回她的东西:“休想拿到这个!”
汉森倒在地上又虚晃了一剑,米娅尔后退几步,黄金角丢在自己脚下,双手握住剑把,眼睛死死地盯着汉森。汉森将剑插进土里,手抵着蹲在地上。他摸了摸疼痛的脸颊,滚烫的血沾满了他的手,还有一滴滴的东西顺着脸滴在土地上。他咬了咬牙,又站了起来。
“好啊,将我引诱到丛林里,是为了方便逃跑,防止我的同伴来救我;刚才假装倒地不起,是为了用黄金角来遮住我的视线,从而偷偷从背后偷袭。身手挺矫健的啊…你们佛罗明克的刺客们…”汉森盯着眼前的黑影分析道。
“死到临头还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还我同伴的命来!”米娅尔突然又冷不防从正面偷袭过来。汉森这会多少有点准备,顺手用剑挡住了这一击。他的力气明显更大,对峙中很快就把剑压在米娅尔这边。“你赢不了我的…放…弃…吧…”汉森咬着牙努力抵着剑向前推,米娅尔一步步后退。突然她见汉森注意力不集中,一脚踢在汉森膝盖上,汉森一条腿跪在地上,力气不及,米娅尔趁势抽开剑向汉森砍去,汉森又立马挡住,将米娅尔挡开,很快又站了起来。
现在的米娅尔多少有点紧张起来,手中的汗水浸湿了剑柄。但她想到同伴,里克的死,立马又大叫一声向汉森扑来。汉森惊讶地看着如此生猛地扑过来,完全忘记了她腿上还有伤。
这会米娅尔显然加大了力度,向汉森的各个部位猛攻,剑速比原来快了许多。汉森本来不熟练剑术,又是第一次近身实战,也开始疲于抵挡起来,剑开始乱起来,手开始不听自己的使唤。头上的汗也越来越多。
另一边的威尔逊,此时与众名警卫坐在东门内的地上,他坐立难安,时不时向东门外的平原望去,时不时又看看南门的方向望去,却得不到一点点孰好孰坏的消息。艾克斯一直在城楼上眺望,只看得见一片茂密的森林。
“那个森林很大,树也很茂密,汉森怎么这么鲁莽,非要穷追不舍呢?”威尔逊摇着头叹叹气,打破了他们一直以来的寂静。
“那两个家伙也跟着去了,怎么现在还没有消息?”威尔逊又焦急地问道。
“队长,”一个老练的老警卫站了起来,“那个树林,地形很复杂,只要走得太深,就很难走出来,何况现在是晚上,天还没大亮…我的侄子是个镖师,他来来回回经过不少次那个树林,但是大部分时候都要绕很久才出来。”
威尔逊沉默不语,低头沉思着。
“我看,那个小家伙应该解决了,不过还在里面绕路呢,或者是还没何那两个家伙碰面,树林这么大…长官不必这么忧虑…”
“嗯…”威尔逊虽然这么说,但心情没有一点平复,来回张望的动作依然没有变。
艾克斯仍然站在城楼上,不同的是,他看到太阳了,心里也就稍微安分了点。
“喝呀!”汉森和米娅尔仍然在激战。米娅尔颓势已现,行动越来越无力。汉森顺势用力向上一挑,米娅尔的剑飞了出去。她还想抓起汉森的脖子,被汉森左手抓住右手腕,使劲一扭。“啊!”米娅尔发出一声惨叫,连汉森也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这一下好像太重了。米娅尔痛苦地弯下腰去,汉森顺势又是一脚,把米娅尔踢飞到一棵树桩旁,她断了的手摊在一旁,身体疼痛难忍,可这下她终于站不起来了,径直倒坐在树旁,口中溢出鲜血,咳嗽个不停,身体颤抖,但双眼仍然死死盯着汉森。
汉森喘了口粗气,拿着剑向米娅尔缓慢走近,看看她是不是还是装伤。“这下站不起来了?”汉森喘着气问她,向是试探,又像挑衅。
米娅尔突然嘶喊起来,全身一齐动起来,但是仍然倒在地上,看着这个她的敌人一步步逼近。她突然浮起一丝求饶的心念。但是想到了里克,她又冲汉森大叫:
“到了英灵殿,我一定回过头来杀死你!”
汉森似乎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了,惊讶地反复回想“英灵殿”这个词。“英灵殿?你是佛罗明克的人,是基督教的分支,为什么要说英灵殿?那是我们北方人的归宿!”
“佛罗明克的人为九圣灵服务,你们北方蛮子不会明白的!九圣灵会祈福我,而杀死你!”米娅尔咬牙切齿又不甘心地骂道。
“九圣灵不会为你这种恶人赐福的。”汉森嘴上强硬,心里却疑惑不解:“为什么佛罗明克的宗教里,会出现和北方的多神教一样的信仰?九圣灵、英灵殿…”汉森准备再问问她:
“你信仰天神奥丁么?”
“别废话了!杀了我,为你那肮脏的臭钱和恶名吧!”对方看上去已经失去了耐心,她认为只有死路一条。
“听好了,本来我打算放过你,我对女性难以下杀手。但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企图不惜一切代价杀死我,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汉森回头走去,拿起了黄金角,“你好自为之吧。”
随后汉森便扭头走去,提起剑,一步步走向来这里的路上。太阳越来越亮,似乎只有一线之差便可突破地平线了。米娅尔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说不出的难受与无奈。她将左手垂下来,突然碰到了自己身上一个硬硬的东西。她顺势抽出来——一把锐利,闪闪发光的匕首。她看了看前方的路,没有落叶,没有软土。她突然横了心,便奋力站起来,举起匕首,看着尚未走远,还抱着黄金角的汉森,拼尽最后一丝力量,向前冲去,匕首直指向还没有回头过来的汉森……
此时,太阳终于出来了。
公鸡打鸣的声音,响彻了整个艮佐多。狗们都回到了自己主人的房屋。威尔逊和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看了看打鸣的公鸡,又向太阳升起的地方——东门外望去…
太阳正照在汉森血红的剑上,刺杀的匕首从米娅尔手中滑落,剑死死地刺穿了米娅尔小小的胸膛。她惊讶地瞪眼看着汉森,汉森早就有预备,鲜血从剑刃上留下,无可奈何又坚定不移地看着米娅尔被刺穿的地方。她的手逐渐松开,眼睛也缓缓地闭上。她一动不动,血与身体也逐渐开始凝固,头也慢慢垂了下来。随之到来的,是金黄色的阳光洒在她的每一丝短短的头发上,她的风帽,也随着头颅的垂下而落下。死者的脸毫无保留地出现在汉森的眼前。
“是你!!”汉森不可思议地丢下了沾满她鲜血的剑,还有黄金角,双手死死地抱住他的头,狠命地锤打起来,“怎么会是你?!众神在上,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米娅尔永远也不可能回答他,关于她的真实身份。汉森不敢相信这一切:
——米娅尔.米勒,这个刚刚他杀死的佛罗明克的教徒兼刺客,就是那个酒馆老板的女儿,他们前几天救下来的人质,就是他的女儿,就是她!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太阳升的更高,阳光照在米娅尔的全身上。他发现她的嘴角仍然颤抖着,汉森凑近看看:那张冷酷的脸、短发…就是她!
不一会,米娅尔的嘴角再没动过。
“她这几天都没回酒馆,彻夜不归,原来因为她是…没想到居然是这样…”汉森的惊讶消停了会,迎接而来的是不安的感觉。“如果刚才她摘下帽子,向我求饶,说不定她可以走掉,因为我救过她…可是为什么她铁了心要杀我?不惜一切代价?”汉森心里越来越乱,跪在地上,看着酒馆老板女儿的尸体,不知如何是好。
他思索了半天,突然猛地站起来,似乎看懂了什么。他抱起米娅尔的尸体,看了看附近的树木,找到了一个粗壮无比的树干,把她的尸体放在上面。随后,又不顾自己脸上仍然疼痛难忍,费尽体力抓来地上大把大把的草堆,盖在她身上。他又回来拿起他的剑,拿在树皮上用力揩了揩,把鲜血除去。突然他又想到什么,一气之下将拿把杀死米娅尔的剑使劲甩在地上。他疯了似的用脚踩住剑刃,用双手狠劲扳剑柄,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他的劲儿特别大。他一下子用力,竟将剑扳成两半,他愤怒地甩开那个破剑柄,悲伤、不解、疑惑、痛苦充斥着他的心里。他跪在地上,许久地跪在那里,头靠在双手上,紧贴着大地,不知道是喜,是悲。
“杀了你,一切也就结束了…”与米娅尔战斗前,他自己内心的想法,偏偏这个时候浮现出来。“结束了?!结束什么?”他疯癫地自问自答。他的手颤抖得厉害,不敢回头再看看那个藏匿着一具尸体的地方。
“够了!”汉森突然下定了决心似的,抱着黄金角,疯了般向回去的路飞奔而去。就在这时,突然两个人的交谈声向汉森这里逼近。
“是谁!”汉森惊恐地停下来,恐惧地望望四周。“是我!”眼前两个警卫似乎被他那一句喊吓得不轻。汉森看见同伴赶来,却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那个异教徒呢?”另一个喘着气,扶着膝盖问汉森。
“他…他…跑了…”汉森语无伦次。
“跑了?你没去追?”他突然抬起头来。
“嗯…哦不过黄金角我拿到了…在这里…”汉森赶紧把手中的包袱递给他们。忽然发现包底有一点斑斑血迹,汉森吓得不多说,手又不自觉地向黄金角伸去。
“你的剑呢?你没见是怎么拿到的,那有几天为什么又跑了?”
“嗯…这个…我和他空手搏斗…最后他跑了…我怎么知道为什么…大概…大概是…”汉森愈发紧张,刚才的愤怒感全无。
“大概是被你吓跑了吧,哈哈!让我看看!”另一个警卫慢慢打开了装着黄金角的包袱。
“天哪!原来是这东西!真神奇!我就知道!”那个人看见包袱里的东西,惊讶得叫起来。
“什么?”汉森不解地问,但是没有靠过来看看的一丝念头。
“这个黄金角,是赫尔纳亚王国首都里的那座大教堂里的无价之宝!他是一座大雕像下守护着的圣物,象征着整个教会乃至教徒们的无上荣耀!原来佛罗明克的人是想拿走这个!他们派了盗贼盗走了黄金角,然后又转交至艮佐多,在这里取货,拿到更远的地方去!一定是这样!”他兴奋地解释道,好像是自己夺来的一样。
“这可是大功一件啊!我们赚了!感谢上帝!”另一个大喊道。
“哦。”汉森低着头敷衍。
“对了,我们再进去看看吧,会不会有其他佛罗明克的人藏着…”其中一个突然要往里走。
“不不不!我看过了。里面…没有什么…”汉森立马拦住,担心发现米娅尔的尸体。
“你这是怎么了?唉算了,回去吧,反正黄金角都得到了,回去还得绕一段路呢…”他们见汉森如此制止,只好打消了念头。汉森终于松了口气。
回到南门,威尔逊、艾克斯他们早就在那里等候了。汉森把黄金角递给了威尔逊。他仔细观看起来。
“没错,这就是赫尔纳亚的东西!哈哈哈,干得漂亮,汉森!”威尔逊拍了拍汉森的肩膀,汉森似乎梦游一般。
所有人都送了口气,迎来新一天的阳光。“终于结束了!”一个警卫突然开始高喊。
“万岁!”所有人都欢呼起来,汉森只觉得越来越累。
“好了,伙计们,先回去休息,随后到酒馆去,我们开庆功宴去!”威尔逊大喊,随后大家伙都各自散去了。
汉森在人群里四处寻找艾克斯,还有自己的伙伴。终于,他看见了站在人群里傻笑的艾克斯,还有另一个队伍里的人。他抓住他们的手,突然用力地扯住他们:“跟我走!”
“怎么了?汉森,急急忙忙地干嘛?”艾克斯不解地被他拖着走。
“快点!你知道其他弟兄都在哪儿吗?快去喊他们!到西门那个酒馆门口集合等我!”汉森怒不可遏。
“为什么?”
“让你去你就去!快点!”汉森又重复了一遍。
艾克斯离开的同时,他与另一个伙伴回到警卫住宿区,里面只有他们两个。“快点,脱下这层皮,我们走!”
“走?我们要去哪儿?”
“离开这里,离开艮佐多!”
“为什么?”那人惊讶又不解,“为什么突然要走?”
“到时候再给你说!快,快换衣服,然后走!”
他们穿上了各自原来的衣服。汉森背上包裹,拿着给老师傅的那封信,离开了城卫大厅,没有任何的警卫看见他们。
到了酒馆门口,八个人都到齐了。“怎么了,汉森?你要走?!”艾克斯愤怒又不解地问他。
“马车!那匹马在哪里!”汉森根本没在意他的问题,径直跑进那家酒馆旁边的养马厩里,解开绳索,将马车推了出来。
“为什么要走?”所有人都开始质问汉森。
“没时间了!出去之后再给你们说!”他招呼大家赶紧上车,所有人都犹犹豫豫地上了车。
“汉森!”突然有人呼唤汉森的名字,一个熟悉的声音。汉森惊恐地回头看,那个酒馆老板,站在马车后,疑惑地看着他,“这就走了?不在跟着威尔逊大人了?”
汉森看见他,脑海里的鲜血与那女孩的死相就浮现出来,他惊愕地看着老板的脸,好像什么都知道了似的,他吓得魂飞魄散。
“不了,谢谢。”还是艾克斯回答了他,汉森又惊讶地看着艾克斯。
“走啊?愣着干什么。”艾克斯此时异常的平静,但仍然存在着疑惑与不解。
汉森长驱一下,马便受了惊似的飞奔起来,一路向西门奔去。连周围行人们的安危,他也置之不顾。马车飞似的冲向西城门,连门旁的警卫也吓了一跳。
“汉森!你干嘛去!”一个警卫问他。然而汉森理也不理,径直驾马奔去了,警卫又木愣,又惊讶。
另一边威尔逊,这个时候才发现汉森不见了,连他的那些伙计也不翼而飞了。“怎么回事?他们人呢?”
“不知道,到处都没看见。”他的护卫回答。
“马上派几个人去找找,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有什么乱子!”威尔逊着急起来。
然而,这个时候,汉森的马车早就离开艮佐多许久了。汉森一路上边驾车边回头望,直到再也看不见艮佐多高大的城墙后,他才终于送了口气。有些伙伴仍然依依不舍地回头观望。不过,他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噢!对了!戴卫!我的朋友!”汉森突然想起来,临这次行动之前,在酒馆里和他交谈甚欢,甚至将要加入他们的那个年轻医师。“这可怎么办…他还在里面…”
“戴卫?是个啥?”艾克斯满脑袋不解。汉森只好顿足长叹。
现在,汉森总算明白一点“结束”的真正含义了——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来艮佐多了。他虽然不知情,却成了杀人犯,杀死了自己熟人的杀人犯。他只好望向远方。
可是,远方又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