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逊和汉森他们急急忙忙地,向着领主城堡的方向跑去,一路上,周围的市民都像疯了一般,挤在喷泉花园那里,对着守着门的城卫们大呼小嚷,说是要进去看看家人。然而城堡有规定,所以平民不得入内,大部分的城卫都被调到了这里,拿着武器挥舞几下,喝退着人群们。然而人们却越来越焦急,越来越嘈杂。
他们好不容易才挤进了城卫保卫的区域内,一个城卫就跑过来问道:“队长大人,所有的人都被调到这,那治安问题…”
“这个有国王的步兵们管,快去干你的活儿去!”威尔逊焦急又草率地命令道。
“这里的局势快支撑不住了,城堡里的医疗工作还需要时间,要不你…”
“艮佐多的市民们!安静下来!”威尔逊退后,站在一个空旷的,所有人看得见他的地方向群众们呐喊。群众们的声音依然压制不住。
“安静,安静!”汉森也跟着喊。人群里依然很吵。
“安!!!静!!!”威尔逊把双手放在嘴旁,加大到了最大的音量,差点把嗓子喊哑,群众们这才稍微安静下来,众目睽睽地看着威尔逊。汉森被他这一声喊震住了,因他的领导能力而呆呆地站在一旁。
“艮佐多的市民们!我是这里的城卫队长!你们的英雄们正在城堡里接受王国最好的军医的免费治疗,请大家在此等候一会儿,不要对我们的城卫造成麻烦!”威尔逊大声喊着。所有的市民似乎都明白他们的亲人应该不会立刻出来了,于是都向后退了两步,秩序好了很多。
“感谢上帝,我的嗓子也需要最好的军医治疗!”威尔逊小声自言自语道。汉森一声不吭地看看他,又看看刚刚才安静下来的群众们。
“大概,这就是领袖的力量吧。”汉森心想。
汉森他们在威尔逊的带领下,使劲推开了中心领主大厅的大门,映入眼帘的却不是嘈杂乱套的医疗场景,而是那帮穿着奇怪的随军行者:他们有的在整理自己刚才背着的大口袋,有的怀中抱着一大堆白色的物件,急急忙忙地往侧门——通往中心花园和城堡中间的一块开阔地带,有的拖着许许多多的简陋担架,也跟着那个抱着东西的人跑向侧门,一脸匆忙又焦急的模样。其中一个人抬头起身,看见了闯进门来的三个不速之客,居然连脸都吓得苍白,但是随后他又定住神来,仔细看着威尔逊他们:“你们是来帮忙的城卫吧!从那边那个门走!”
威尔逊便连连道谢地往他指着的那个门跑去,也就是刚才那两个人跑去的门。一推开,才看到了意料中的情景:大大小小的伤员横七竖八地倒在开阔地带的草坪上,周围有几个刚才那副黑色风帽、黑色长袍,带着披在肩上的头套的人们,一会儿蹲在地上,为躺在地上的伤兵开刀放血、有的拿着大把大把的白色纱布,暂时保住伤口、还有的一边询问着伤兵的感受与痛苦,一边念着“上帝保佑”。汉森看到这样的情景,才意识到这些穿着奇装异服的人的身份:他们是医生。
汉森往前走去,想看看医疗的整个过程,却被威尔逊拉住了胳膊。他也不开口,大概是被随处都有的血迹的血腥味给熏得够难受,也不让汉森去看看。同时也是怕他打扰那些专业人的工作。过了好一会儿,等到风稍微大了一点,能把味道吹散开,威尔逊他们才敢从伤兵躺着的长长的队列的旁边,一步步谨慎地往长队的尽头走去,边走边“观赏”这帮医生们每天必修的令人窒息的工作。
队伍还是很长,汉森他们走了许久才看得到尽头。一路上也有很多城卫人员,有的为医生递绷带和担架,有的替医生拿着一些必要的医疗用品:小刀、尿壶,和一些奇怪的金属杆子。走到尽头时,他们看见一个用一大块白布、蓝布挡住所有视线的地方。威尔逊走近掀开来看,原来是医生们临时搭起的一个手术室:大部分的重伤员与奄奄一息的人员在那里。同时在那里陪伴着他们的,是一群年纪比外面那些医生要大一些、穿着更正规,设备也更洁净一点的医护人员,以及一大股血腥刺鼻的臭味。
这些老医生也全都紧张至极地拿着自己或者所有人公用的工具,为昏迷不醒的伤员切割坏肉、止住流血,或者是为以及不幸死亡的遗体裹上一层层白色绷带,再装进又小又窄的棺材里,由一群捏着鼻子的城卫抬出去。不过,汉森注意到,其中一个和那群老医生在一起的家伙,看上去却十分年轻:只是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皮肤很白,脸上的皱纹很少,几乎看不见。虽然是年轻的样子,但是和那些比他年纪大很多的医生一起工作,显得完全不像年轻人的样子,和那些老家伙们平起平坐。
汉森被这个年轻医生所吸引住了眼球。过了一会儿,威尔逊小声地在后面说道:“该出去了。”汉森这才回过神来,跟着威尔逊他们出了手术的区域。
一出来,威尔逊就对汉森说:“看见那个年轻的医生了么?”
“嗯?什么年轻医生?”汉森假装没看见。
“唉,那个跟着一大堆老医生一起救护的一个,看上去白白的,也就二十来岁吧。你没看见?”
“哦,好像看见过...”
“跟着一帮老家伙工作,不容易啊,还和他们平起平坐...”威尔逊说这句话时,眼睛一直盯着汉森看,眼角向上微翘,默默地笑着。汉森却没有看到他的眼睛,只是一眼望去外面仍然混乱至极的场景,回了一句:
“嗯。”
“好了,你们两个先去帮下医生们的忙,看见哪里缺人就补上去,明白了吧!”威尔逊收回了刚才的语气,对身后两个手下说。
“好的大人。”
汉森找到了一个忙得满头大汗的医生旁,他的病人似乎也痛苦得不停呻吟着,汉森先是站在那里,向周围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艾克斯的踪迹。于是他弯下腰去,对那个医生说:“我来帮你!”
“好好,把这个拿着,把包打开,马上!”那个医生急着擦汗,也不去抬头看汉森,“我现在要绝对集中,这家伙的腿很危险...待会我喊你拿什么你就拿什么,上帝保佑...”
汉森照做了。那个包口拉得很紧,他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于是就使劲一下子拉开。没想到,一把尖利又锋锐的小刀就在包口上,他用手一拉,一不小心手心划在刀口上,右手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刀痕,暗红色的鲜血立马流淌出来。汉森痛苦地捂住手心,却没有叫出声来,他担心会耽误医生的救护,于是就默默地吸着流出来的血,一边挣扎着用左手把包彻底打开。
“小刀,快!”那个医生开始吩咐了。汉森还没止住自己的血,就不得不立马挣扎着,把这个刚才伤害自己的利器交在别人手上。还好,没继续伤到其他人,而是理论上的救人。
汉森一面吮吸着伤口,血还是不停地流,止不住。他一面又抬头看看周围,艾克斯还是没有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还不得不应付这个救着他人的命的黑衣医生。还好,那个躺在地上的伤兵似乎看懂了汉森的痛苦,以坚定而又感激的眼神看着他,口中念念有词。
“大概又是‘上帝保佑’吧。”汉森看着他想。
不一会儿,医生对这个病人就忙完了。这个伤兵的腿看来是保住了,虽然之前暗红色的血一直不停地流,但是在绷带和一些莴笋叶汁的作用下,伤口在逐渐好转,看上去治疗十分成功。“你得救了!小伙子!替我向地狱问好的事情交给其他的人办吧!好了,躺在休息,我去别的地方看看!”那个医生说道,说罢回头面对汉森,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汉森的脸:“跟我来。”
汉森不得不跟着他继续帮忙,东跑西助。
“所有人听着,所有城卫弟兄们听着!”突然一个城卫扮相的人举着小旗子边跑过来边大声喊道,“所有的城卫们!赶紧离开这里!街道上有情况!”
“终于结束了。”汉森心想道。“你快去吧,忙你的。”那个医生也毫不留意他,让他离开这里,还是不抬头看起他。
大部分的城卫都已经离开了这里,受着伤的汉森急忙爬起来,捂着手跟着同伴们的脚步,但伤口抑制着他,走得很慢。突然他听到,一个声音细腻而又坚定地呼喊着他:
“喂!那个家伙,转过来!”
汉森像是做了贼一样地愣住了,然后慢慢地转过身来。他一眼就看出了刚才呼唤他的那个人:皮肤白暂,年纪轻轻,和那些医生一样的装束,干净又老练——那个刚才动手术的年轻医生!“啊?在叫我吗?”汉森明知故问。
“嗯。你看上去不对劲...你受伤了吗?城卫大人,让我看看...”他说着便热情地走过来,并没有征取汉森的意见。
“啊,并没有,只是一点点划伤...”汉森还在嘴硬,但是他阻挡不了这个迎面走来的医生。
他熟练地抓起他的右手,不顾汉森因疼痛而发出的叫声。“伤口流血很多,不包扎的话,可能会染上更严重的病的..这种事我见过的很多...”那个医生喃喃自语道。
他回身去拿来一大段白布,顺手提来一把锋利的小刀,以及一小瓶墨黑色的药酒。汉森的注意力只放到那把刀上。“喂喂喂,你不会是要...”他害怕得抖起来。
“小声点!”说罢他拿小刀的背面按住伤口,伤口的血越流越多。等到暗黑的血流尽后,他用刀背蘸上一点那种墨黑色的药水,往伤口上涂抹。随后看着差不多,再用绷带缠住了他的整个手。
“你练弓箭练了不久了吧...”那人边拉紧绷带边说。
“嗯?你怎么知道?”汉森惊奇地转过头来问他。
“你的中指和食指间有很明显的老茧...肯定是用弓很久了...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新来这里当城卫的,你以前是猎人吗?”他继续问道。
“嗯,没错...”汉森低下头来说。
汉森默默地看着他帮助自己包扎好了伤口。眼看着伤口已经停止了流血,疼痛也得到了抑制。“好了,看看怎么样。”那个年轻医生问他。
“嗯。好多了!”汉森挥舞了几下他的右手,确实已经比刚才好得太多了。不过他不得不立马开始看重起眼前这个和他一样年轻的医生:不仅凭经验判断出他的身份,还帮他很快救治好了伤口。他默默地盯着医生看,医生却背对着他,收拾着小刀、纱布和那瓶药水。
“这个是什么?”汉森似乎有意岔开话题,指着那瓶小瓶药水问道。墨黑色的颜色引起了汉森的好奇。
“这个啊...这是我的秘密,暂时还不能告诉你,暂时...”他回过头来笑了笑,两颗大门牙露了出来,也是白暂无比。
“哦...暂时的话...哦!对!刚才街上有有情况!对对对!你看你都把我的时间耽误了...我的伤一点问题也没有...”汉森突然想起来刚才那个到处传令的城卫,急急忙忙地向街道那边的方向跑去,头也不回。
“现在他们都到齐了,你不去也不会有人发现的!”那个医生在他背后喊道,汉森还是跑去了,没有停下来。他只好继续收拾着物品。刚才他只是出来去解决了一下私事,只不过回来时遇到了这个年轻的城卫,不想再回去继续工作,便在这简简单单地帮他处理了一下伤口,正好找到了个偷点懒的理由。
“喂!戴卫!快点!又有伤员!快点快点!”那个白色的大布后探出个头来,是一个胡子都白了的老医师,喊着那个年轻医生的名字。“好了!我来了。”虽然在极其恶劣的环境下工作,戴卫还是无奈地伸了个懒腰,随后便背上沉重的包袱,又向那个大布里走去,继续开始他那繁忙又危险的工作。
不过,在这样一个老道的医者眼前,这种工作也绝不无聊——至少比起那种跑这跑那受人指使的工作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