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武三十二年最后一天终于过去,按照皇帝的旨意,第二年的年号是遂宁,也是遂宁元年,新的年号必然有新的祈愿,从遂宁元月开始,皇帝大施恩典,大赦刑狱,而元月一日就有一场大事,那天皇宫宫门大开,文武百官穿着盛装,还能携家眷,后宫妃子们的娘家能进后宫探望。而乾宇宫则是男人的天下,那是皇帝举办典礼的地方,金色的皇座,被抬到宫门外,九阶的最上边,文武百官按品级官职分站在九阶的两侧,末流的官员只能站在下面的广场上,卢微远站在下面,今天她穿的很隆重,看起来甚至不像是只有七岁,黑色的交襟劲装,黑色中衣,外套是从上道下黑到红的渐变,红色的下摆折叠垂到膝盖下下一点,脚下黑色长筒皮靴,靴子上罩着铜色的铠甲,左边戴着肩甲,肩甲上是展翅的隼,肩甲下扣着用一条用金线编织的绳,环过她的肩头,肩甲上的图案和金线绳显示她的军阶。袖子缩口,戴上铁质护腕。头发也高高束起,皮质的护额上嵌着小小的宝石透着阳光,却被她的刘海遮去一半。从来没有七岁的娃娃就封军阶,最小的军装穿在她身上都是麻布袋,透着风,所以只能特地按照她的身形量身而裁,将整套军装缩小裁剪才能套在她身上。
她站在下面,仰头想看看九阶之上的皇帝,但是除了刺眼的阳光,什么也根本看不清,她伸手抓住谢峰的衣角,卢肃河站在九阶旁边他离皇帝很近,离她很远很远。她在来之前做了很多心理准备,但是这盛大的仪式和庞大的人潮,还是出乎她的意料,击打巨大的鼓面发出沉闷的巨响,显的她自己的心跳愈发的快,好像要爆裂一般,她下意识攥紧谢峰的衣角,谢峰低头看她,牵住她的手,“你准备了那么久,就是为了等这一天,你的性命关乎于此,为了活命你什么都能做吧?”谢峰说。
卢微远点点头。
仪式是冗长的,紧张感却随着时间流逝一点点加码,“放松。”谢峰握紧卢微远的手,他的手里都是汗。
“谢峰哥哥也很紧张啊,手里都是汗。”
“我也是第一次来皇宫,所以你要是顺利了你就赢了。”谢峰笑笑,他笑起来总是很温柔。
“我会比你厉害?”卢微远问。
“对,你要是成功了,你就比我厉害多了。”
“宣前将军世袭景侯卢肃河之子卢微远上殿——”内监奸细的嗓音穿透人群,直达谢峰和卢微远的耳底。
“去吧,”谢峰蹲下来,帮卢微远整好衣服,“你说的,为了活命什么都能做。”整理好后,他站起来轻轻拍着背把她推向前,“人总要自己去面对什么。”
卢微远从人群中走出来,她所过之处都有人给她让路,一直到九阶之下。双膝下跪,皇帝离他很远,还隔着帽子上的屏障,她的腰带上镶着金属的小装饰,她通过反光也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旁边的内监展开圣旨,奸细的声音像是一根针,直戳人耳膜。
“镇远将军卢肃河,自入仕以来,恭敬勤劳,整顿军纪,素有威望,朕感念其一家均投军效力,为国尽忠,一门忠士,难得非常,今特下恩典,提卢肃河之子,卢微远少尉军阶,钦此。”
“臣,谢主隆恩。”卢微远俯身长拜大礼,双手接过圣旨,正要唯唯而退,“卢微远,是吗?”一个衰老的声音在空中炸响,声音来自皇座上的明光帝,卢微远愣住了,她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在退几步她就走出九阶的范围,带着圣旨就能去找谢峰,也许还能求着谢峰早点带她回去。然而现在都毁了,毁在一直不吱声的明光帝。
卢微远立刻扑通的跪下,“臣是。”
“听说你只有七岁。”
“是。”卢微远大声回答。
“你看上去不像七岁。”
什么玩意,卢微远在心里哭笑不得,我真的只有七岁啊,除了不是男的。岁数可是货真价实的。
“臣真的只有七岁,但臣的父亲说今天是重大的场合,不能像小孩子一样幼稚,所以就穿的成熟一点。”
“我是说你的行为不像七岁的孩子。”明光帝说。
还不是给练的。卢微远心里说。
卢微远拜伏一下,“微臣虽然只有七岁,但是父亲从小严格教育,没有丝毫放松,微臣不能给家里丢脸。”
明光帝轻笑几声,“卢卿的家教甚严啊,七岁的孩子,就这么成熟。”
“回陛下,微臣的家教是传自祖辈,然而就是臣的家教再严,也比不上陛下的天威,礼数都是因敬畏而生。皇上的威严就算是七岁的孩儿也会敬畏的恭顺有礼。”
卢肃河恭敬的说道,听着就是满满的恭维。
“你怕不怕我。”明光帝问。
这怎么回答,是怕还是不怕,说错了会不会死啊。卢微远犯了难,心里有两百面小鼓打的山响。
“回陛下,臣怕。”卢微远心一横。
“怕还死撑着,勇气可嘉啊。”明光帝大笑,觉得甚是有趣,“下去吧。”
卢微远一轱辘爬起来退的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