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我都给不了你,你所想要的幸福,是吗?”喑哑挫伤的嗓音低低地环绕着,遁入空气悄悄哭泣。
秦柔柔咬着泛白的嘴唇,目光不知所措。她开口,像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想要移动逃离却又寸步难行。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却一眼跌入德森动情伤心的深邃眼波之中,挣扎不出,不欲动弹,竟然就这么任自己渐渐下沉,被吸入漩涡之中。
两人奇异地就这般呆呆地相视,情不自禁地秉持住呼吸,像两座石木雕塑,等待着时间从他们的身边流逝,渐渐沉淀出什么光华来。
德森满心苦涩,他看见秦柔柔望着自己,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就像是巴黎圣母院中那个钟楼怪人,那么丑陋却向往天使的救赎。
然而他自嘲地觉得,他又是如此地简单容易满足。他只求自己作为一只飞鸟,尽管渴望亲吻湛蓝的天空,抚摸蔚蓝的大海,他已经知足于在它们的怀抱里飞翔,不再奢求更多的痴想。
他一瞬间,心间一片明亮。
那么,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踏过血和硝烟,走到如今这个高峰的位置,是为了好好地俯瞰世人,从中找寻那个特别的人,与她,度过余生。
缘分,早已注定,他们没有错过。
可是,他终于败给了时间。十四年流经的岁月在两人之间隔了长长的一条河流。
他们相见,又自然而然地错过。
所谓的相遇,不过是看着彼此渐行渐近,又擦肩而过,渐行渐远。对方的靓影化作深夜梦里的仙子,遥望不可及,相思不能诉。余生活在空空落落的回忆里,做着孤独寂寞的人,在嗟叹花开花落有缘无分时,突然留下一滴晶莹的泪……
德森整了整自己的西装,站起来。无言地叹出一口气:“我先走了。”
在泪中,窥见她的幸福,足矣。
“你……”秦柔柔扯着裙子上的褶皱叠起的花,细若蚊语的声音并没有被人听见。她的手,却不经过她的思考,表达了挽留之情。
她拉住男人的衣角。
然而两人的脑子似乎一瞬间共鸣,齐齐停止了工作。
德森一震,却猛地大力一拽衣角。下一瞬间即刻反应过来,耳边已经传入“哎呀”的一声惊呼。
立刻转头,眼前秦柔柔微显露出狼狈,双臂落在桌上,沾染了油腻。
德森连忙赶回去,目光在桌面上四下一扫,立马拿过一块未用过的餐巾细细地给秦柔柔擦拭掉手臂上的脏污。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富有魅力。
此时,秦柔柔觉得这还不够,最富有魅力的还有一条温柔。
因为爱一个人,所以才认真,所以温柔,所以,打动人心。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秦柔柔的嗓音中一贯带着娇蛮,此时轻飘飘地,只是单纯地在念出诗句,却好似轻巧小锤,已在对Z国文化了解较深的男人心中密密麻麻、紧紧凑凑地擂起了鼓。
德森不敢抬头,为秦柔柔擦拭的动作迟钝下来。所以,他的心像纠结成一团般疼痛,她是要再教导自己一下什么叫做不般配和痴心妄想吗?
然而,他却可笑地发现自己心中藏着的期待。
秦柔柔的那一拉,立刻牵住了他。他好似蠢笨的鸟,被人用绳子锁住了脚,于是再也飞不起来,也是这时,鸟儿才发现自己对于天空的留恋,没有那么深。
贱呐。德森骂着自己。
“君心既然露相思,我难,打碎一片情……”秦柔柔轻轻颤抖着,“君不弃我残损身,我报真心又,何妨?”
德森大震!他心情激荡之下,手一抖餐巾就滑落到了地上。
他动了动喉结,手伸在半空,想要抱住秦柔柔,又怕突兀,就这么愣愣地悬着不住抖动。
“柔柔……”他颤抖着叫出她的名字,目光有了归处。
秦柔柔轻扯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矜持的笑容,素净的面容朝着德森,眼光中波色漾然,流露着刚刚下定一个决心的疲倦与轻松:“我们试试吧。”
德森沉默,脑子随后才缓缓运转起来,意识到秦柔柔说了什么。
继之而来的狂喜,刹那如海浪汹涌地吞没了海岸线,亲吻沙地,狂乱惊喜不知自持。
而他还有些理智,只是当下除了一个劲地点头以外,他难以再用其他的动作以回应。
擦肩而过、相隔长河的长久苦涩,在佳人转身而来,款款而笑的时候沉淀出了醇厚的芳香。
一步一生莲,一步一生香,一步一生情,最后相拥。
原来,走过的路,无论多么泥泞困难,为她走过了,也就不苦了。
原来,那根牵在鸟儿脚上的绳,是月下老人的红绳。
原来,自由不过可以居住在她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