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小院里正屋就一间,呈长房形,没有单独的浴室。小海他们三个男孩平日天气暖和时都到附近的溪水里洗澡,方子蓠她们三个女孩则在屋子里四面拉上帘子,用浴桶沐浴。她们洗澡时,三个男孩则被打发到院门外看着,禁止靠近半步。
而今天,有点尴尬了,因为房间的一端还躺着一个男性“大白萝卜”。前几次洗澡时,他不是昏迷不醒,就是药劲到了昏睡过去。可今天情况特殊,方子蓠搞的一身血污回来,时间当不当正不正的,不马上洗干净还无法上药。可要是洗的话,即便他睁着眼看不见,感觉上还是怪怪的,很别扭。他身上有伤,又不能像小海他们那样给赶出去。
“我说,我要洗澡,你不许偷看。”方子蓠道。
“子蓠兄,别说我不会偷看,就算会,我也看不见。”宁世凯没想到方子蓠一个大男人竟然这么害羞。
“也不许听。”方子蓠又道。
“好,好,不听,我用被子蒙上头,行了吧?”宁世凯无语的用被子将自己盖的严实。
方子蓠从帘子后探了下头,看到宁世凯确实整个人全淹没在被子里这才放了心。
方子蓠觉得人生中最享受的时刻莫过于闲下心来泡个热水澡,能让整个人都舒服到无法形容。
小英子见宁世凯躺着半天不动,以为盖着被子睡着了,便先后进来给方子离添了两次热水就帮莲儿生活烧饭去了。
方子蓠此时舒服的忘乎所以,也忘记了宁世凯的存在,在浴桶里闭着眼睛慢慢享受着,身体上的伤口发出的隐隐疼痛也无法阻挡她享受目前的一切。
宁世凯没想到方子蓠洗个澡要这么长时间,他实在是憋得难受,便掀开被子将头露了出来。
宁世凯怕方子蓠听到一小口一小口的喘着气,呼吸平稳之后,安静的躺着不动。不时间,他能听到不远处传来撩水的声音。
隐隐的香气从方子蓠所在的方向飘了过来,这种香气让宁世凯整个人感觉暖暖的,甜甜的。
“子蓠兄沐浴时还放花瓣吗?”
宁世凯的声音把闭目养神的方子蓠吓了一跳。
“大男人洗澡放什么花,又不是女人。”方子蓠回答前清了清嗓子。
“那为什么我闻到一种香气?”
“那是我身体里的香气,天生的,平时不明显,只有洗澡时身体大面积接触热水时才会有。”
“还有这样的奇事?”
“这有什么的,世上无奇不有,又有谁全都能遇上?”方子蓠心说,如果把她遇到妖怪的事告诉他,还不得吓坏了他?
“可惜了。”宁世凯低叹一声。
“可惜?可惜什么?”
“可惜,子蓠兄是男儿身,如果身为女儿身,身上再带有奇香的话,估计就是不当皇妃,也能当某位王爷的王妃。”
“王妃?别说我不是女儿身,就算是我也不会当什么王妃。”
“为什么?当妃当嫔不是每个女人都梦寐以求的吗?”
“梦寐以求?笑话,那是你们男人的想法吧。世上哪个女人愿和好几个女人一起分享一个夫君?”
“我们男人?怎么,子蓠兄这话说的仿佛你是女儿家一样。”宁世凯笑。
“人家是真爷们儿,你才女儿家,一个大男人长了那么一张俊的不像样的脸。”方子蓠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转移话题。话说,这几日下来,大白萝卜身上的白色已逐渐退去,原本俊美的面容一天比一天显露无疑。
“不像样?呵呵……”宁世凯的这张俊脸,可以说是被人从小夸到大的。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用“不像样”三个字来形容自己,觉得有趣。
“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我今天才知道自己长的‘不像样’。”宁世凯苦笑。
宁世凯是独子,和几个王叔家的兄弟也不亲近,身边年纪差不多的伴儿只有青怀一个。虽然他从未把青怀当成仆人来看待,但青怀做事从来都遵守一个仆人应有的尺度和分寸,就算平日也调侃几句,但决不会像方子蓠这样毫无顾虑。再加上,方子蓠为了给自己采药而受伤,宁世凯觉得这几天下来,他和方子蓠的关系越发亲近了,就像真正的兄弟。
“子蓠兄?”
“什么事。”方子蓠的声音有些慵懒。
“你若不嫌弃,你我结拜成异姓兄弟如何?”
“结拜?”
“对,义结金兰。”
“白萝卜,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想找一个长期饭票?”当方子蓠听到宁世凯要与自己结拜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要被人讹上了。
“哈哈哈哈……”宁世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一个堂堂小王爷要与一个平民结拜,还要被对方当成无赖,这等没脸。
“笑什么?被我说中了吗?”方子蓠隔着布帘听到宁世凯爽声大笑,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子蓠兄,我眼盲,但耳能听,鼻能闻。”宁世凯严肃起来,“这几日,你不辞辛苦入山为我寻药,刚才又一身血气带伤而归,你们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
方子蓠听到这里确实吃了一惊。
“之前,你从崖下救了我,之后,我又机缘巧合救了你的弟妹。这是上天给我们的缘分,我真心愿待你为兄弟,同甘共苦,不知你可愿意?”
结拜?对于结拜,其实方子蓠听了后还是有些小兴奋的。因为她以前经常从戏词里听到一些义结金兰,兄弟情深的段子。她也确实不只一次希望自己能有一个结拜的姐妹,只不过,眼下情况有些不同,不是姐妹,是兄弟。虽然看不到宁世凯说话时的表情,但听语气她能感觉出他是认真的。
方子蓠知道,白萝卜就算真是颗萝卜,也是那种种在御用菜地里的精品萝卜。不像她,一穷二白,守着五个弟妹,说破天也就是农家小院里的破土豆。结拜以后,有缘份的话成为一世的好兄弟。没缘的话,自己也没什么损失,大不了一拍两散。
“子蓠兄?”宁世凯等了半天,没见方子蓠回话,便问道。
“结拜,我同意。”
“真的,太好了。那依年龄分的话,我为长兄,你为弟。”宁世凯前几日和莲儿闲聊时,得知方子蓠今年刚满十八,而自己已过二十,所以若以年龄分的话,自己肯定是大哥,他是小弟。
“无所谓,但遇事要凭理,不能以长幼论断,如何?”
“没问题!那我们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如何?”
“好,就今天。”
本想着,宁世凯身上有伤,让他在床上弯个腰,点个头就可以了,可是宁世凯死活不干,方子蓠只能扶着宁世凯来到院中。
把点好的三只香递到宁世凯的手中,两人跪倒在小英子事先摆好的供桌前。
“等一下,有个问题。”方子蓠突然想到个很严峻的问题。
“什么问题?”宁世凯问。
“结拜都要互通姓名,你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结拜?”方子凯说。
“这……”宁世凯倒是忽略了这个问题。他一直慌称自己失忆,现在若是突然记起未免太假,可没有名字又不能结拜,该如何是好。
“大哥,我前几日整理大哥哥的衣服时见衣角上绣着一个字,可是我认得的字不多,也不知绣的什么,又怕有用,就用剪刀剪下来了。”莲儿说着,从屋里把剪下的布片拿了出来。“就是这个字”
“凯……?这是不是你名字里的其中一个字?”还好方子蓠儿时老是趴在书院的墙头上看那些学童上课,虽然文章做不了,字却还是认识不少。
“应该是,要不你们就叫我阿凯吧。”
“好。”方子蓠双手举香,目视皓月,“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方子蓠,愿与阿凯结为兄弟,从今以后同甘共苦,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阿凯,愿与方子蓠结为兄弟,从今以后同甘共苦,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两人说罢,三拜天地,礼成。
“子蓠兄……”宁世凯被方子蓠慢慢扶起。
“哎,请把兄字去掉,这些天来我怎么听着都不舒服,现在既然咱们结拜了,更不用那些俗套了。”方子蓠道。
“好,子蓠,你知道吗,能有你这样的好兄弟,我真的很高兴。”
“只怕你高兴不了多长时间了。”方子蓠说完坏笑了几声。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方子蓠的话让宁世凯全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嘿嘿嘿嘿,小水上麻袋,大哥我要给你们的凯哥哥取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