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飘扬的战旗下,一名人高马大的铁甲人,一名闭眼想事情的老儒生,几乎在同时,感知到了有什么事物在看着自己,立刻满脸满脸戒备的探查起四周来。
“他们行动怎么这么快,难道……”
“看来是那位有些惧内的苏大将军特意发出的信息吗?哼!这次就放你一马,下一次不要再给我抓住机会!”
沉吟了片刻,看了依旧站在门口等待命令的传令兵,眼中闪过一片阴云的李如松,接着下令,“拉练继续进行,目标是四百里之外的辽河渡口。”
朝阳山上,感知到对方已经收取了自己强大的窥探神识,萧白鸽和陈良不由得对视了一眼,暗自松了一口气。
浑身是汗!
“对方是进入九重天的金丹强者,应该是出身于军中。”萧白鸽看了对面的陈良一眼,满脸的慎重。
“是来自大兴城的北方,应该那位的二公子,不过卦象显示此举有惊无险。”陈良也拿出了几枚带着铜锈的古钱,轻轻的抛在地上,观想了一番,这才点了点头,说道。
“那就好,我们现在缺的就是时间。”萧白鸽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说的即是,不过我有个疑问,不知道萧兄能否为我解答?”陈良微笑着点了点头,突然转换了话题。
“请讲?”
“我听说铁甲人原来叫做智能机甲人,制作技术来自崇拜科技之神的赛博大陆,只不过因为躲到这里的辽东王无法在和那里联系上,继续获得他们出售的火种,所以不得不用强大修者的灵魂,对前朝遗留下来的这些秘器进行改造而成。”
“据说,只有某些极其特殊,而且必须练成天地法相的强者,才可以炼制而成。“陈良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精光,”可是我看阁下现在的困境,却和自爆自己小世界的天仙十分的类似,不知萧兄何以教我?”
“陈兄,你……”萧白鸽的脸色闪过了一丝黯然。
“你知道,我刚刚找了一个不错的东家,所以我不想失去这份工作。”陈良的眼中满是无奈,却蕴含着坚定:“如果萧兄有二心的话,即使坏了我几十年的苦修,也要请萧兄离开这里。”
“抱歉,我答应了某人,要一直保护她,所以,现在的我只能担保,不和以前的事情再有任何瓜葛……”
“这就好,至于瓜葛什么的,到时候还能下的去死手,就可以了。”听到萧白鸽这句话的陈良突然笑了起来,“而且,我发现这位东家似乎也很看重你。”
“我会尽量让他满意。”
“那倒不用太过勉强自己,毕竟你我皆是天涯沦落人!”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过往,陈良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唏嘘。
一时间,整个山顶再次沉寂下来。
河套平原的北面第一受降城,再北面一百里处,一南一北,两驾看起来十分简陋的马车漫天飞舞的雪花中缓缓而行,终于碰在了一起。
南边而来的马夫是才成为兼任朔方节度使的王忠嗣,北面则是辽国军神耶律休哥,也就是张枫那个世界里,一本很有名的小说《天龙八部》中,大哥乔峰的原型,东大陆人称“地妖”。
所以,乘车男女,可想而知是何等人间至尊的身份。
大辽国承天皇太后萧绰,大唐国可以随时节制河西、河东、朔方以及陇右四镇的韩国公张仁愿。
马车同时停下马蹄。
因为重病在身,即将隐退的张仁愿连西北当之无愧的武道第一人,人称杨家帅六郎的杨再兴都没有捎上,只带上换了一身普通衣饰的王忠嗣。
说到底,仍是两辆马车,两人对两人。
张仁愿弯腰掀起帘子,跳下自己的马车;对面马车内,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妪,很默契地同时下车。
慢慢前行的张仁愿斜眼瞥了一下对面那个举着车帘的大辽国第一高手,望向“姗姗而来”的老妇人,嘴里发出了啧啧的声音。
接着,一脸的讥笑道:“燕燕,当年混的那么惨,一个没脸没臊,哭着喊着跟我要饭吃的小女子,如今可真是气派了啊,都让耶鲁这个老妖怪给你当马夫了,好大的架子。”
对面的老妇人披了那件老旧裘子,没戴什么名贵的貂帽,任由风雪打在沧桑脸庞上,听着张仁愿的挖苦,也不反驳,只是满脸的笑意吟吟。
这样的模样,在偌大的东大陆,能让人活生生瞪出一双眼珠子。
三十年前,趁着萧绰孤儿寡母,辽国内乱之际,张仁愿丝毫不顾及昔日的盟约,悍然出手,一口气建立了四座受降城,一举控制了中原王朝数千年不曾莅临的阴山山脉。
一时间,刚刚临朝摄政的萧绰,一边面对着诸位大臣,当场失声痛哭;一边暗地里派出了自己家族的萧家五虎,甚至带走了只有大辽皇帝才能率领的二十万宫卫;和刚刚收为自己义子的女真族第一大部完颜部的完颜宗弼联手,发动了一场华丽的反击。
最终,萧家兄弟只剩了天佐、天佑,但却强攻了玉门关,从而使大辽在事实上,控制了满条大道都在流淌着黄金的丝绸之路北段,并在东段和大唐平分秋色。
虽然最后没有夺回所谓的四座受降城,但也建起了阴山八寨,还顺便打的因为军功受到诸将妒忌,几乎没有任何后方支援的张仁愿抱鞍吐血,最终瘸了一条腿。
然后,就是中原和草原近三十年的和平生涯,即使是十年前的那件事。
要不是如此,实力早就进入长生境界的张仁,。也不会在区区的三十年后,就感觉到自己的大限会这么快来到,以至于不得不上表请求遗骨还乡。
知道对方心思,不吃这一套的张仁愿,瞥了对面的老妪一眼,冷哼一声,“有屁快放!老子没心情跟你喝风吃雪。”
对此,对面的那位老妇人,只是伸手拢住额头的雪白头发,笑道:“老瘸子,跟你说多少遍了,只是我的乳名叫燕燕而已,我姓萧。”
对面被揭丑的的张仁愿,似乎急眼,恶狠狠的瞪了老妇人道:“老子哪里管这个,至于你不姓燕的事情,以前不知道,以后还是会不知道。”
老妇人也不恼火,走近几步,柔声道:“你们中原原本有十大国公,其中两个复姓是长孙和上官,如果我没有记错,其中的上官一族还是你头上那顶韩国公帽子的上一任主人,不记得了?它们都给你吃了?”
“张仁愿啊,张仁愿,你真是老了,不过好在你这辈子也就没有俊过,年轻时候是如此,年老就更难看了。”
对此,张仁愿只有嘿嘿的一笑道:“我一个大老爷们跟女子比什么姿色,再说了,你以为在辽东那会儿你就好看了?也就辽国那个不开眼的老色胚,当年猪油蒙心,外加上瞎了狗眼,才瞧得上你这种身段的丑娘们。”
听到张仁愿如此的挖苦,老妇人仍是半点不生气,微笑道:“我年轻时候,好看不好看,各花入各眼,不好说。”
“可真的不算丑。何况女子年老色衰,犹可如你们那位已经归隐的女帝武如意那样,一朵白莲对一头白发;张仁愿,你说是不是?”说道这里的老妪,不由得轻抚自己的额头,对着张仁愿送出了一捆秋天的菠菜。
听到这番话,看到这表情,张仁愿不由得双手插袖,浑身打了打了一个哆嗦,嘲笑道:“酸,真他娘的酸。”
好在,老妪很快就松开抚住额头的手,双手摊开身前,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抬头凝视了一眼张仁愿脸上的老人斑,一脸的平静。
“咱们都老了,我难看了,你也驼背了,就别非要争出个高低了。你太念情也不好,就算早已位极人臣,也照样活得不痛快。否则肯低我一头,来大辽,哪里需要看谁的脸色,你应该知道,就算是我也不会给你脸色看的。”
听到这句话的张仁愿,不由得扭头,重重吐了一口口水。
大辽太后,对此一笑置之,依旧接着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要跟你商量,这趟南下,就是想趁着你没死,见一见还活着的张仁愿。”
“至于想说的就一件小事,我才下定自己的决心;那就是等你死后,先躲了你守护的地方,再顺势南下,最后将长安城付之一炬,就当给你上坟烧香了。”
这是付与三言两语,谈笑中的小事?
恐怕连天宝帝以及内阁的张九龄、李林甫,魏征,以及诸葛小花听到了,都要觉得这实在是太他娘的无语了!
于是,张仁愿不由得眯起了自己的眼眼,一声冷笑,说道:“那整个陇右道。两府十八州就等着你们就是了。可别到时候反过来被我们一路砍瓜切菜,杀到你的老窝啊。”
对此,老妪只是一手捧腹,轻声笑了起来,抬头望着突然飘起的飞雪,“辽东一别,身上这件裘子是你用二十两银子买下的,我当时两次回头,都只看到你张仁愿的背影。”
“事不过三,就不愿意再转头了。虽然有些时候就想,是不是再回头一次,就看到你转头做鬼脸了。”
可惜,此时的张仁愿已经转身,一边径直离去,一边平淡道:“不会。”
“我也知道不会,所以我特意让国师送了一张图给辽东,以此纪念。”老妪依旧是一脸的风轻云淡。
接着,一驾马车先行掉头向南远去,消逝于北地的沉重飞雪之中。
老妇人驻足原地,沉默不语,当那位自己亲手培养的辽国军神,正要开口劝说之际,就听到这位事实上的大辽女帝抢先怒道:“闭嘴!”
然后,老妇人双手捧面,看不清她表情,只有周围的风雪呜咽,如伤心至极的女子在泣诉。
好在,老妇人很快的松开手,抬起纤细的手臂,理了理两边霜白鬓角,低声的笑了起来:“好一个丧家犬。”
然后,老妇人也转过自己身子的,踏着飞雪缓缓向前,神情渐渐转变。
只是十余步间,一道难以形容的威严便重新回到她的身体里。
那张看似普通寻常的容颜,变得无比美丽,无比耀眼的美丽。
当她再走了十几步,四周的风景也变了。
变成了黄龙府内,巍峨壮观的大辽皇宫。
南下马车里,轻轻咳嗽的张仁愿突然伸出手,重重的放在王忠嗣的肩膀上,满含期待的望着这位天宝帝亲自培养出来的中生代将领之首,却再也没有说话。
许久过后,这位被天宝帝经常自称,为自己最喜爱的儿子,以及未来的接班人培养的将领,满脸严肃的点了点头,语气坚定的说道:“大帅放心,我扛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