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初遇那片粉红
丁俊杰对林小泥说,我有妻子了。林小泥就给了他一巴掌,伤心跑掉。
丁俊杰没有去追她,他把自己独自一人锁在房里,问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望着床单上那个触目惊心的红,脑子里一片糨糊找不到答案。
血液已经凝固在床单上,微显暗红。再愚昧的人看着这明显的暗示也会明白昨天夜里的****……
那么自己的妻子呢,自己远在他乡,独自辛苦照料爷爷的妻子呢?他该用哪一份情,去弥补妻子多年来的孤楚?就用这张沾满另一个女人的处女红的床单吗?
丁俊杰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他把头埋到双臂中,就像好多年前把头藏在妻子怀里一样——这样的话,就安全了,苦难就会躲过了。
当他眼前出现妻子在家乡小镇的河沟里,浆洗大堆大堆的衣服时,他开始伤心了,他绝望到痛不欲生!
丁俊杰猛的抽出右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还骂自己打得不够用力。
他开始以最快的速度把床单扯下来,揉成一团欲打包丢进垃圾桶。却在目光再一次接触到那抹红时想起了小泥天真浪漫的笑。
小泥是个漂亮而善良的女孩,小泥喜欢自己。
他还清楚的记得小泥撒欢时那娇憨的神态;记得小泥为见自己一面顶着重庆的骄阳在家和公司来回的奔跑;还记得就在几天前小泥为收拾这个家,那么愉快地劳动着;还有小泥带着悲痛冲出大门的背影……小泥喜欢自己。
丁俊杰盯着手中的床单,他突然觉得上面的嫣红很可爱。他突然发现他舍不得丢掉!那是一个美丽而单纯的女孩,对爱情最完整的寄托!
于是丁俊杰掏出剪刀,把那片床单沾有血迹的地方完整地剪下来。一不小心剪刀触碰到对小泥的回忆,就像触碰到一烟犹犹豫豫慢慢腾升起的爱情……
丁俊杰回想起,一年前,第一次遇见林小泥是在医院里。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除了妻子李加南,他还会正眼看第二个女人。当然那时林小泥给他的印象也只是一个俏医生,别无特殊。他也绝不会把林小泥与自己的一生系上红结。
那会正时夏末初秋,在重庆这座天气无常的城市里,还受着毒阳的**。公司老伟曾戏言:在这种穿短袖正常,洗凉水澡不为过的天气里,只有白痴才会感冒。说那话时老伟正在用钢笔在一份请病假的条子上龙飞凤舞地写出:批准。
丁俊杰那时还笑他:“谁有咱们伟哥那么强的身子啊!?春夏秋冬四季不倒!”引来同事们阵阵底笑。
哪知第二天丁俊杰就请假住进了医院,当了老伟口下的“白痴”。
当了白痴的丁俊杰被“扣压”在西南医院一星期之久,闷得他阴郁至极。在这家全重庆最好的医院中,窗外绿树成荫、风景怡人却不许丁俊杰出去呼吸点新鲜空气。医院诊断丁俊杰得的是肺炎,需在院观察。
这天丁俊杰趁医护人员不注意,偷溜到后花园去睡午觉。躺在柔软的碧草丛中,眯着眼睛看顶上叶隙挤出的点点湛蓝的天空,清风微抚,鸟语花香,实在安逸舒适得很。打了个电话回公司讯问近期业绩,尔后竟在闭目养神之际,一不小心就睡熟了。
一觉醒来日已偏西,这才想起中午的针还没打。那两个打针的中年护士一个比一个凶。想到这儿,丁俊杰快步往病房赶。
回到病房,刚假装没事发生般躺回被窝不久,就见一个面生的女孩惶惶恐恐地冲进来,推着药物车,嘴里还叨念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小心睡着了!”
丁俊杰躺在床上只露一张脸的看着这冒失的穿着工作服的女孩,不语,心里暗自好笑:我也刚睡醒。
见他没作声,这年轻的护士给急得涨红着脸:“先生!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们护士长,我这就给你打针!”说完,手忙脚乱却又假装镇定的“乒乒乓乓”一阵敲药瓶准备针具。
丁俊杰发现这小姑娘长得一脸讨喜,娇俏的五官,有着重庆女孩特有的白嫩皮肤。她明明已被处境吓得慌了神,却还努力保持一副成熟老练的神态。
这让丁俊杰觉得好笑。
开始打针了,小护士让丁俊杰半卧在床边,退下裤子。她用半生不熟的动作紧张而机械地在丁俊杰的屁股上行动着,嘴上念着:不痛,一会儿就过去了。
丁俊杰在护士举针欲扎之际,不紧不慢的“唔”了一声,小护士连忙安慰到:“不痛,不痛的!”就又继续欲扎。
丁俊杰撑起身子,止住她说,等会。
“不痛的,一会就过去了。”小护士认真的说,她粉色的护士服映着她粉色的脸,那双明亮的眼睛还忽闪着稚气。
“那我过去了我还能回来吗?”丁俊杰一本正经的问,见对方不解,他进一步说明,“你是不是忘了上碘酒?”
“没啊!”护士迷惑的答。
“那你是不是忘了要上酒精?”丁俊杰再问,英俊的脸上带了一丝纯善的笑。
“啊!对……对不起!我这就给你补上!”小护士恍然,这才慌忙给丁俊杰的屁股上又涂上丝丝液体。动作很轻,酥酥麻麻的,丁俊杰舒服得眯上了眼睛。但下一秒就被疼痛震撼得喘不过气来。痛感从大腿肌肉蔓延直上,逼得他从牙缝里倒吸了口冷气。
打完针,丁俊杰向那护士的工作牌偷偷瞟了一眼:姓名,林小泥;年龄,21岁;实习医生。另外那张表情调皮的小脸窜到照片上,确实少了一种安全感,对于一个病人来说。
“你是医生?为什么来给我打针?21岁的医生……”丁俊杰纳闷地问。
“我现在还在实习啊!明年毕业后就转正。”女孩边收拾药瓶边乖巧地说。
“西南医院派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来给我打针?”丁俊杰问,发誓他以前的性格里的确没有这种挑剔的习惯,不知为什么,看见这小护士的样子就想逗逗她。其实这样故意损人不给对方台阶下的口吻,在丁俊杰的历史里是前所未有的。丁俊杰其实在潜意识里,是想看林小泥白嫩的小脸变得桃花一般。
“啊!”林小泥本来在收拾器具,一脸放心过关的表情,猛听病人这般质问,立即紧张起来,随即脸果然就变得隐隐发红了,“不是的!因为今天是中秋节,大部分的人都安排提前下班回家过节了,而恰好给你打针的护士又开会去了。所以我就……”
“你就来试试手艺?”丁俊杰继续笑话她。
“谁知我在那边睡着了,害你错过了打针时间四个半小时,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病情……真是抱歉!”林小泥小声低喃,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对于林小泥的道歉,丁俊杰到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了。于是“唔”了一声。就看见林小泥懊恼的推着架子走出病房。那失落的背影实在给丁俊杰带来一些同情。
不过后来才知道,同情林小泥就等于否定自己。林小泥是那种最会假装可怜的漂亮女孩,那副楚楚动人的外表也实在不符合她好动不安分的心。而且,这回给丁俊杰打针,也确实是林小泥从医以来,第一次使针(给活人)。
这也是后话了。
丁俊杰那时不知,丁俊杰那时抬头看了这可爱又掩饰不住表情的女孩一眼,对自己最后那声模临两可的“唔”给女孩带来的心惊表示自责。
丁俊杰捕捉到女孩离开房间时那抹粉霞,丁俊杰以为那夹杂着的全是一片片落寞。
觉得抱歉。
以前的护士都穿着白大褂,打着“白衣天使”的名号,如幽灵般板着毫无表情的脸飘飘而来,荡荡而去,毫无生机,时刻提醒人们“你在医院,你在生病”。
看者心添不爽。
这就是西南医院的可取之处,可爱的女护士们个个身穿粉红色工作服,青春靓丽,如粉蝶翩翩,看则神情聚之,身心开阔。
那次在医院,是丁俊杰第一次见到林小泥,除了感觉她长得清纯可人,医术不行之外,也绝不会把她那身粉红,系在自己的梦里。不过林小泥走后,在空无一人的病房,他确实感到一阵彷徨——今夜中秋。
那晚的月亮真圆,却只出现了一小会儿,娇娇羞羞一如少女朦胧,硬是躲在云层堆里不肯再次露脸。丁俊杰吃着单位同事送来的月饼,想着自己的亲人,远在小镇的爷爷,和那些个与自己有恩的人,谁谁。
思到夜深,秋风送凉,窗户外吹进来的愁怅是电视里欢快的节目所驱赶不去的。不知的浓腻的乡愁,还是独在他乡的潇意。
于是他打了个电话回去,以为算是这样过了,如此中秋。
躺在床上始终难以入眠,猛的透过窗户看见对面大楼雪白的墙上出现一个狼的影子,看得出是用手势比画出来的,晃晃荡荡,还夹杂着一位女孩隐约的笑声。
重庆城内人口众多,所以一栋栋房屋都是修得比较相邻。
丁俊杰现所在的是五楼,与他窗户相对的是对面大楼的侧部。所以每当夜里,楼里每间屋子的灯光就会通过开着的窗户射映在对面的墙上。
这时对面映出的影子出现一只大雁的摸样,展动翅膀欲高飞。还夹杂着清脆欢快的女声,呼喊:“哟呵!大雁!大雁,飞哟,飞到南极去,给夏季的重庆带一口袋自然风吧!”语气是调皮而自然的,带着不解人世愁苦的笑意。
相当有趣,轻松的感染了这边寂寞的丁俊杰。他也伸出双手,照小时候的记忆做了一个兔子的手势,果然引来隔壁一阵欢腾。
丁俊杰知道隔壁是医生的休息室。
对面大楼墙上的影子在突然之间消失了,平静下来。几乎是立即,丁俊杰的房门遭到猛烈的敲击。“教我教我!兔子!怎么做的兔子!”在门打开的同时,一位身穿粉红色工作服的女孩相当莽撞的闯进来,还一脸兴奋与急噪。
“你……林小泥?!”丁俊杰在瞬间就从她那甜美的五官上认出,她就是下午给自己打针迟到的不负责的实习医生嘛。她还是那样掩饰不住表情,让自己的内心可爱的展示在俏丽的小脸上。
“呀!是我是我,我今天值班!对了,教我嘛,怎么做的兔子!”林小泥欣悦的说着,靠近了些。
近看,她真的是位相当漂亮的小丫头啊,丁俊杰想。那清凉的眸子时刻都忽闪着纯真,一看就知是不识人世劳苦的娇小姐。丁俊杰毫无防备的笑笑,答应说行。
于是他不加思索的捉过女孩的双手,尽责的告诉她手行要这样,指头该怎样。
林小泥的手生平第一次与一位异性如此亲昵的相握,当丁俊杰处碰到她的手的那瞬间,她就在心里一个闪退。当她抬头看见近在咫尺的男生那双心无旁骛的眼睛时,她再次作贼般躲开。
不一会儿,墙上便出现两只兔子,一只大些,一只小点,活跃在大楼雪白的墙上。
那夜中秋,他们一直玩到深夜。
丁俊杰以为自己交了一个童年该有的玩伴,弥补。
而林小泥,没人知道,当丁俊杰亲切温和的冲她笑的那一瞬间,她就领悟到什么叫绅士成熟最令丁俊杰啼笑皆非的是,当林小泥闹够了疯累了欲回房时,竟扭头对丁俊杰相当严肃的说:“作为一个称职的医生我必须告诉你,你的病实在不适合过度疲劳。下回注意了。”然后转身走掉,再次抛给丁俊杰在视觉上一片完美的粉红。那年重庆的酷暑是在中秋之后开始告辞的。中秋过后的第二天,丁俊杰一觉醒来就发现窗外在下雨。他笑笑,想起昨夜的疯女孩,笑颜如花,像只粉色的精灵。精灵说,“大雁飞吧,飞到南极去给夏季的重庆带一口袋自然风吧!”于是重庆就凉爽了,于是重庆就结束了一夏的苦闷。
遗憾的是,直到出院也没再见到那位粉色的女孩,久了,丁俊杰也很快忘却那女孩粉色的笑。
——CTG
2005 12 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