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皎回去之后休整一天,假期也随之结束。
每天午饭间隙,她都会给颜沐清去个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声音疲倦,说了好几次,“听听你的声音好多了。”
家中祖辈去世的时候,云皎还小,记忆很模糊。她对于死亡最深刻的记忆来自莫旭东的牺牲,那种伤心欲绝让她花了好多年去复原。
旭东牺牲后骨灰被莫父莫母接了回来,他奶奶八十多岁年纪,听到消息当天傍晚也受不了刺激驾鹤西去了。
云皎有些担心颜沐清,“你还好吗?”
“人到了这个岁数,都有这一天的,陈老伯也算寿终正寝吧,上次入院,我就有这个心理准备了,只是…他一个人过了一辈子,来送行的人寥寥无几,看着心酸。”
“他不是革命功勋?”
颜沐清叹息一声,“我爷爷说老人家弥留之际留了遗言,要求一切从简,讣告都没让发。目前只通知了几个要好的老战友,这些人中最年轻的也70岁了。”
生前名,身后事,最能看出一个人的风骨。陈老固然是高风亮节的,可在他们这些晚生后背看来,这样的葬礼实在过分朴素了。
颜洛清作为后代中的代表,捧着遗像为老人送行。颜沐清则推着爷爷的轮椅,跟在送行的队伍后面。
爷爷一声戎马,性格倔强,生离死别都经历过,平日里嬉笑怒骂,烟酒人生,活得潇洒自在。但在看到半山腰齐齐整整的烈士园陵后,忍不住老泪纵横。颜沐清把手绢递给他,握住老人的肩膀。安慰的话是说不出的,但希望传递一点力量给他。
陈老的葬礼之后,颜沐清回了B市一趟。不过来去匆匆,只能空出2小时来君驰见云皎,便又要飞去C市。
买了饮料,两人在不远处的公园相聚。并行走过木制的回廊,秋高气爽,岸上的几颗银杏树半黄半绿,人工湖里的荷花几近凋残,几只小船穿行于水中,湖光潋滟,又是下午时分,游人寥寥,温暖宁静。
颜沐清一直牵着她的手,绕着湖边走了大半圈,也不说话。
云皎侧头看他,才过去一周而已,他整个人消瘦了不少,一脸倦色,眉心偶尔皱起来,平时嬉皮笑脸的人,难过起来悲伤更甚。
她领着他往湖心亭走,那里地势高一点,能看到整个公园的全貌,她知道他太累太压抑了。
亭子里有面向水面的长椅,他们坐下来休息。云皎说:“不然你在这吼一吼?发泄一下会好点。”
“还是算了吧。”颜沐清声音淡淡的,“在岛上那几天,要守灵,一直也睡不好,每天夜里都去一次以前我们一起走过的那个海堤,以为像那些游客一样大吼大叫,大海就能带走我的难过,试了几次,没什么用。再说,这小人工湖才多大点儿啊。”
云皎没再坚持,只把头轻轻靠在他肩上,出神的望着远方,“以前,我试过在一望无际的戈壁滩和大沙漠里大喊大叫,也没什么效果。”
用有限的容器去装无限的悲伤情绪,这种事她早体验过。
颜沐清偏过头看了她一眼,身边的女人目光迷离,好像穿越时光回到了过去。他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时候。不过也没力气生气,现在,他们只是两个同病相怜的人,都失去了生命里很宝贵的人。
时间过得飞快,颜沐清又要赶飞机去了。两个人都生出一点难舍难分的感觉。云皎低着头,脚步慢吞吞地跟着他往停车场走。
颜沐清好笑的揉揉她的脑袋,“你再慢,我要赶不上登机了。”
“不能多呆两天吗?”她摇着他的胳膊。
“这次真不行。袁总他们计划下个月飞欧洲拍婚纱照,提前度蜜月去,我得回来公司坐镇。C市又是我们最近两年的重点拓展区域,马虎不得,我只能认命当空中飞人,两头跑,现在只希望那边能早些完成一期,让我踏踏实实回来过个好年。”
“好吧。”云皎停下耍赖,替他整理一下衣服,“那你注意安全,还有,到了那边好好吃饭。”
颜沐清还挺受不了她这样体恤自己的,有点别扭的仰头望天。忽然想起一件事,“老头儿说想见见你。”
云皎愣了一下,很快意识到他说的是他的父亲,那不就是要见家长?她还没准备好呢,“过阵子再说吧,我最近工作挺忙的。”
“行,反正我也忙,懒得搭理他。”颜沐清很快回答。
她执意要目送他离开,颜沐清拗不过,到了君驰的停车场,率先坐进了自己的车。
云皎站在路边,“沐清,再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她俯下身在他唇上印了一下,小声说,“早点回来。”
难得在外面她能主动,颜沐清心情大好,脆生生地回答,“遵命!。”
看着车子尾灯渐行渐远,直到脱离视线,云皎才收回目光,往君驰大厦去。
刚进办公室,就听见祁又铭揶揄她,“你俩可真腻歪。”
她不接话头,直接坐进了办公桌后面,将需要祁又铭过目的文件打印装订给他。
颜沐清失去亲人,心情不好,她作为女朋友当然有义务关心他,开解他,像他以前常对她做的那样,陪伴他。
上次在C市闹了一出,也不算坏事,让她意识到感情是相互需要,相互支撑。生活像坐跷跷板一样,有高有低,当一个低的时候,另一个人就得主动顶上去,把他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