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设路和和平路交汇处发生一起车祸,交警在紧急疏通,但通行依旧缓慢。云皎开得也是心浮气躁。表面看上去,和颜洛清的对话中,她一直占上风,其实心中明白,她确实很介意家长们插手,从前和莫旭东在一起,是爸爸戴卫国阻止,跟许昊冉来往是武丽极力撮合,到现在,她家里不管了,颜沐清这边又出新情况。
她心里不好受,也顾不得要不要在颜家人面前留个好印象了,不留余地的直接拆穿了颜洛清。这是她的自我防御。
不必说谎,她确实没有很长远的打算,就算前几天才承诺了颜沐清什么,也是对他这个人,而不是别有所图。
饶是今天颜洛清要传递的信息是颜家支持他们交往,可以那样的方式和语气,换了谁来听,都不会高兴。横竖不过是在天秤上衡量过后,得出的最利己的结论,她作为被衡量的对象,有什么可开心的呢。
车子行进缓慢,中间武丽来了一次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去,食材都准备好了,如果她没空,武丽就先代劳完成给颜沐清的营养餐。云皎失笑,也不知道一中校庆前那段日子,颜沐清是怎么做的,武丽竟然对他如此认可,如此关切,真令人嫉妒。
想到这里,她更加郁郁。从前她不是这样的,不会轻易因为哪个人的一句话,就展开自我怀疑,陷入情绪的漩涡不可自拔。这阵子,因为颜沐清,她常常置身于这样的情形中。
云皎在电话中告诉武丽,颜沐清已经痊愈,不需要再天天帮他准备饭菜,今晚要去刘菡那里,可能不回家,不必等。
在起伏不断的鸣笛声里,车子往前挪了两百多米,到了可以掉头的路口,云皎果断的转弯儿,驶上了另一条小路。
作为一名长跑运动员,云皎并不崇尚速度,但在挣脱拥堵的车流后,她仿佛脱缰的马儿,不停的加速,汽车在小路上疾驰,灵活的甩开了几辆私家车。后来,她穿过了城南,穿过了护城河,驶上了外环高速。路牌上的地名看起来遥远而陌生,而她只想离开这座令人感到压抑窒息的城市。
放在香水座旁的电话响了,语音提示是颜沐清来电,她不想接,由着它响。颜沐清还和以前一样执着,一直不挂断。两个人隔着无线信号胶着着。
四十多分钟后,云皎在一个服务区停下。给车加了油,顺便买了一杯热奶茶,她身心俱疲,看着服务区来来往往的车辆,步履匆匆的陌生人群,反而感到安全。不必再掩饰情绪,索性垮着脸,倚在车前盖上专心喝奶茶。
这种甜腻腻毫无营养可言的东西,她在中学之后就再没喝过,此刻却给了她最大的安慰。
天已经彻底黑了,服务区亮起的灯十分刺眼,有几辆NX牌照的大卡车进了服务站,调度员走过来大声喊着,让她挪车腾地方,云皎丢掉空了的奶茶杯,重新坐回车里,上了返程的高速公路。
站在公寓门前,已经夜里10点52分了,颜沐清之前给过她一把公寓的备用钥匙,她把它和自己家里的那串钥匙栓在一起。
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上面那只小金鱼一晃一晃的,是上次和他一起去倩倩工作室做陶艺,他随手捏的,和他那只螃蟹一个色系。
进了屋,发现客厅的落地灯亮着,地板和家具被映出柔和的光,有种静谧而安心的力量,不见颜沐清人影,往书房和影音室望去,都敞着门,黑漆漆的也没有声响。
换了鞋,云皎直奔卧室。发现颜沐清竟然倚在床边睡着了,之前应该洗过了澡,浴袍松散的挂在身上,手里还握着手机。被子好好的摞在一旁。
看到这个情景,云皎有些好笑,又有点愧疚。这一晚上,他打了七八次电话,发了两条短信,她都没有接,也没回复信息。
云皎打开床头灯,径直去了客卧洗漱。出来后回了卧室,发现颜沐清依旧睡得很沉,一直保持之前那个不太舒服的躺姿。她伸手把他的手机拿开,一触之下,才发现他掌心汗湿。
怪不得刚才回来就觉得屋子里憋闷得厉害,原来整个房间里门窗密闭,空调也没有开,而颜沐清睡出了一身汗,眉头微微拧着。
云皎去浴室接了一盆温水,想帮他擦洗一下。
因为生病入院手术,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有高强度的工作,今天刚返回工作岗位,肯定累坏了。他什么都不知道,而自己却因为颜洛清的谈话而迁怒于他,冷落他,害他担心。好在,一个人开车兜了一圈,她渐渐找回了平和的力量。这一次小小的出走,她不打算惊动任何人。
看他这幅样子,云皎实在于心不忍,小心翼翼地解开颜沐清的睡袍,替他擦身。手术恢复期,怕伤口沾水感染,她常帮颜沐清洗澡,坐起来倒也驾轻就熟。
男人动了一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侧躺着,始终没有睁眼,眉头倒是松开了,嘴巴微微张着,像是一只渴水的鱼。
擦完脸,云皎摆了把毛巾,替他擦上半身,绕到背后的时候,才注意到他背后一块显眼的疤痕,是当初为了替她挡硫酸留下的,在灯光下看着有些狰狞。以前他们虽然经常同处一室,肌肤相亲,但她从来没有仔仔细细看过他的背。
由上到下擦试完了背部,云皎忍不住伸手碰了碰那块疤。颜沐清睡得迷迷糊糊,她摸了一会儿,心中一动,俯下身亲吻那些疤痕。
如果不是那一次遇险,她还无法正视自己的感情。尽管之后仍然用了一点时间自我怀疑,思索感动能不能促使一个人接受一份感情,最终给她找到了答案。
还不算太晚,颜沐清仍然乐意接受她,在一起之后,他也十分努力,一直尝试理解她,包容她。对于一个感情受过创伤的女人来说,这是非常宝贵的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