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他都不会和人抢东西,连哭叫自己的委屈都没有过。
柳初绾刚进门那两年,外公外婆担心他和哥哥过不好,没少对颜启山耳提面命的谈话,后来颜淳清出生,父亲就跟柳初绾商量,再不要孩子。
柳初绾向来待他们两兄弟小心翼翼,偏偏老大洛清少年老成,性格冷清,老二沐清是个野性子,谁也不在乎,都不太承她的情。自己亲生的老三倒是最乖的。
颜淳清很早就懂得自己和两个哥哥的关系不同别家的兄弟,所以在他们面前始终有点卑怯,也不知道是不是受柳初绾的影响。
直到颜淳清小学四年级,这种状况才有所扭转。
有一回他和学校里的同学打架,挂了彩,衣服也破了,躲在大门口不敢进去。颜沐清放学回来,看见他抽抽噎噎的站在墙角,骂了一句没出息,颜淳清立时哭得更惨了,辩解道:“是他们以多欺少!”
颜沐清这个人仗义,最更见不得人家欺负自己人,那时候他又跟着师父习武,一身功夫正无处施展,当即拉起弟弟就折回了学校。
事后,虽然以一敌五替颜淳清报了仇,但也招来了学校方面的警告,还叫了家长。
颜启山出国访问回来,一听说两个孩子在外打架斗殴,火大的请了家法。
颜沐清已经是青春期,身子板硬挺,挨板子眼睛都不眨一下。颜淳清则吓得哇哇大哭,跪在地上央求爸爸不要打二哥,都是他的错。柳初绾也试图拉住颜启山,但她一个女人到底敌不过。
最后,还是颜洛清出来,站在楼梯口,冷冷清清地发问:“弟弟被欺负,替他出头,有什么不对吗?换我会把他们揍得更惨。”
记忆中那是唯一一次,兄弟三人意见相和。一瞬间,颜启山打人的竹板子停在了半空中,柳初绾也愣住了,颜沐清和颜淳清则齐齐看向大哥。
那件事之后,颜启山就换了教育方法,柳初绾则终于如释重负,对颜洛清和颜沐清更好了。
倒是老三,察觉出哥哥们很维护他,忽然开了窍,在两个大的面前嘚瑟起来。
这些年,老大从政,老二从商,老三从艺,兄弟三人各自为业,互不干扰。虽然见面不多,一言不合还是打嘴仗,但真遇到什么事情,还是很齐心,从来没有争夺过任何东西。
他们这一门,不像二叔颜骏山家里,堂兄弟姐妹四个,为了公司、房产、股权、存款争的头破血流,互不往来,早些年还常常到爷爷这里来告状,让他说理评判。
老人嫌麻烦,索性就搬去了岛上的疗养院,一住就是十来年。那几个又打上了大宅的主意,爷爷气得大呵,“我还没死呢!”,后来指定了要颜启山住在里面,有老泰山的命令在,其他人不敢再非议。
年初,接爷爷回来的时候,二叔颜骏山曾提出接他过去,老人拒绝了,说不习惯,还是住在老宅。
老人总说颜沐清和他最像,生瓜蛋子一个,莽撞,但正直,所以爱把他带在身边,爷孙两关系亲密无间。有那么两年家族里聚会,颜沐清曾听到,有人背后编排说爷爷立了遗嘱,要把财产都留给他,还有数不尽的金银珠宝。
颜沐清当然很生气,爷爷还健在呢,正要冲上去跟人家理论,却被大哥颜洛清给拦下了,倒是颜淳清后来在聚会上自编自演了一个节目,叫什么《熊心豹子胆》,通篇不带脏字的嘲讽,臊的那几个躲着他走。
现在看看,其实颜家哪有什么巨额财产,上次爷爷也明确说了,连个祖传的给孙媳妇的首饰都没有。
他们这一门,从没和别家起过正面冲突。颜沐清虽然性子野,总归还是有规矩和底线,不屑于靠拼抢得到什么。但在云皎这个问题上,他发现自己真的做不到超然物外了。
刚回家没多久,他就收到了颜淳清发来了的邮件,附件是一个压缩包,说是薛旻旻给的,当年他们徒步穿越沙漠时候的照片。
他打开来查看,发现多数是合影,三个一群五个一伙,云皎总是站在最边缘,穿最简单的蓝色户外运动服,墨镜、面纱、帽子一概没有,裸露着一张脸,嘴唇干裂,毫无血色,对比别人的欢呼雀跃,她总是面无表情。
终于有一张单人像,还是侧面,她独自爬到高高的沙丘上,手搭凉棚望着日落,身后是一行孤零零的脚印。
薛旻旻备注这是她两最后一段徒步时候抓拍到的。
客观来说成片很艺术范儿,不论构图还是色彩都非常精巧,突显了摄影师的非凡功力。但颜沐清却仿佛穿越时光和地域,读懂了云皎那一刻的所思所想。
那时候的云皎,要比现在还瘦上一圈。20出头的年纪,象牙塔一般美好的大学时光,憧憬一切,浪漫的爱情,宏图大展的前程,也许还说过生死契阔的誓言,却从没想到所爱之人突逢变故,阴阳两隔。
而且,颜沐清想起她某次偶然提过,莫家父母在莫旭东牺牲后,便再不愿意让她进门。所以才在每年莫旭东的忌日,跑去那么远的地方祭奠吗?
颜沐清不敢狂妄的说,一定能陪她一生一世,但至少,他感觉到自己在她生命里发挥的正面力量,将她一点点从哪个泥淖里拉了出来,她也曾数次跟他表达过,与他在一起是快乐的,开心的,她喜欢的。
正是凭借着这些词语,他一步步撑到了今天。彼此生命的交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他跟她在一起,自然也是欢心的,开朗的,于是越来越不可自拔。
太深刻的东西总是显得矫情。如果两个人渐渐找到相互依赖的点,他不想分手,更害怕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