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季这阵子爷爷一直在住院。颜沐清去岛上陪了五天,二叔颜骏山也去了,老爷子非说自己命不久矣,想回到本市来,他被闹得没有办法,只得跟父亲打报告。颜启山和颜骏山商量一下,很快派了小伍带着救护车去接。
开了十三个小时车,回到家他已经筋疲力尽,足足睡了一天才缓过来,爷爷的病却莫名的好转了。许是呆在大宅里,每天都有人来探望的缘故,颜家现在已经有了第四代,老爷子看到儿孙满堂,心情大好,饭都能多吃半碗。
颜沐清稍稍放心,老大又催他回去上班。正好有个客户来访,指定了要和他谈,只好出来应酬。
他胃病做手术的事没敢告诉爷爷,怕这回喝了酒回大宅,被颜启山教训给老人家听了去,索性回了自己公寓。
这阵子他都没在这边住,进门就闻到一阵尘土味。这才想起来,走的时候忘了按照云皎的吩咐,用白纱将家具沙发盖上,他们又不得不大扫除了。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颜沐清才想起来,那女人早不和她一块儿了,管她呢,自己回来不过是睡一觉,于是他直接走进了卧室。
这一次他是真的气得够呛。换了平日,她有很多别扭的情绪,他都可以忍耐,包容,可不接电话还关机,玩失踪这种事,实在不可纵容,又不是那些十几岁的小姑娘,不懂事,非想法设法的证明男生有多在乎她。他向来主张有什么话都拿到台面上说。
那天云皎的电话被他不小心挂断之后就再打不通,全世界都联系不到她,大半夜的,她视力又不好,还是赌气开车跑出去,他是真的急了。
带着人翻了半个城区,她又打电话来,用的是个陌生号码,他更惶恐了,生怕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她还是哭腔,听得人更加心急如焚。
在山下接到了人,看到她平安无事,才觉得一颗心落了地,哪知她给他的答案是,手机正好没电了,她自己冒险开车下的山,快崩溃了才想起求援。
真是可笑!要是平时,她示弱一下,他肯定心软了。但那一刻却莫名的火大,一次两次,她都将自己置身于险境,完全不考虑旁人的感受,以为每一次只要她需要,他就能从天而降吗?
如果这是在故意考验他,那他可以立即给她答案,他不需要这种考验,这种测试只会让他感到厌恶。
而莫旭东,就是长在她心中的刺,说不得碰不得,他以为她主动打电话来是要和好,却原来不是,其实她早心存计划,一旦她不满意了,不高兴了,就只有分手吧。
从前他和祁又铭讨论过这个问题,祁又铭说这世上最傻的就是云皎这种女人,她不图你任何一样东西。但现在,颜沐清会绝望的想,要是她戴云皎图他哪一样倒好了,家世、名利、身材样貌,随便哪一样,至少他有发挥主观能动性的办法。但如果你的对手,是一个已死之人,你如何打败她脑海里关于那个人的回忆。
他一直欣赏她的独立、规矩、坚韧,却从来没考虑过这些优秀的品质是如何修炼而成。还没弄清楚,就开始享受起这些成熟女性特质带来的好处,迟早有一天是要翻船的。
在他遇见她之前的很多年,她肯定也经历了少女的春心懵懂,年少的炙热爱恋,为那个人牵肠挂肚,辗转难眠。莫旭东牺牲后,应该也用了很长的时间重振生活。除了那次在草原,她很正面的跟他回忆起过去,其他的时候她都对此讳莫如深,目前已经掌握的一些,也只是他凭借一些碎片拼凑出来的。
被喜欢的人隔离在世界之外的感觉,很不好受。
这些天,他过的非常矛盾,一会儿想就这样算了吧,反正又不是没失败过,人生不过几十年,大不了换个女人。以后再找,就别招惹这种过分有主见的了,宜家宜室相夫教子的多好。
一会儿又想,那样平淡乏味的生活,可能过不了几天自己就先无法忍受,有一位朴拙的伴侣固然少了很多是非,但也同时失去很多生活的乐趣,谁来接他那些无厘头话题,配合他恶趣味的行动,接纳他随性不羁外表下偶尔易感的心。
当初丛友灵就是觉得他不踏实不可靠而没选择他。那时候年轻气盛,他很不服气。后来看到老大和小淮的相处,他才渐渐明白,性格合是一部分,气场合是另一部分,而后者显然更重要。
不可否认,一开始他找上戴云皎,赌气戏弄的成分居多,后来又想,反正友灵也结婚了,总不能不道德的去破坏人家家庭,身边有个对味的就先相处看看吧。
所以,那天云皎说两个人是相互利用,也没什么错。可他就是气不过啊,在这段感情里,他投入良多,想方设法的对她好,那话怎么说来着,就算是块儿石头也该捂热了吧。最后却沦落到她那样对他,毫不犹豫的提出分手。每一次,她转身都比他快,比他决绝。
满溢则亏,多好笑,她以前还问他,如果继续这么作下去,他会不会不要她了。其实主动权一直掌握在她手里,她说开始就开始,说结束,也就真的结束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才是被温水煮着的那只青蛙,从没想过水有沸腾的一天,等到临界,想跑已全然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