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皎定定地看着他。
颜沐清避过她的眼光,手里的烟烫到了手指,他不怕痛的双指一捻灭了烟,扔烟头的时候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她的车上,越发火大,迅速打开车门,下了车,头也不回的从反方向走了。
云皎看着前方亮着的路灯。努力瞪大眼睛,但很快还是被泪水湮没。手中的饮料杯早被握得挤扁,滚烫的可可流过手心手背,然后滴落在椅子上,脚垫和鞋子上,她毫无知觉,压抑的喘不过气来,只有豆大的泪珠不停地滚落。
回到家,已经是下半夜,父母留了灯给她。云皎踢掉鞋子,快速跑回自己卧室,将房门反锁,然后埋进了床里。刚刚收住的眼泪,再次不受控制流出来,沾湿了枕头。
这泪中有委屈,也有悔恨,还夹杂着卑怯和不甘心。她努力屏住气,避免哭出声,但不过几秒就被呛得连连咳嗽,再赶紧用手捂住嘴巴,咸涩的泪就浸入鼻腔、喉管里,那一口热可可的甜腻早被冲淡了无痕。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皎埋在被子里睡着了。但始终睡得不安稳,诸多往事涌上脑海里,莫旭东、颜沐清,以及与他们有关的一切在脑海里交织缠斗。
自己一会儿坐在操场边看莫旭东打球,为他呐喊加油,他似乎听见了她的声音,扭头冲她笑了笑,来了一个三步上篮,球进了,但他落地的时候崴了一下脚,瘫坐在地。她着急的想跨过围挡去扶他,却被美女拉拉队隔在了人群之外;一会儿她又站在另一个球场,在颜沐清身边,两人默契配合,与别人打羽毛球,她发球得分,拿到赛点,颜沐清一个漂亮的吊网,对手没接到,二人旗开得胜,她高兴的跳起来与他击掌,他却不理不睬,丢掉球拍径直走了。
于是十七八岁的云皎和二十八九岁的云皎在平行时空遇见,一样的茫然,一样的不开心。可都是孤零零一个人,她们被隔在自己的空间里,彼此也说不上话,只能看见对方流泪的眼睛。
从小到大,云皎哭的次数屈指可数。小小年纪被送去体校寄宿,每日参加高强度的跑步训练,她没有哭,旭东下葬那天她没有哭,知道他不乐意见到她悲恸的样子,当年被黑风暴埋在大沙漠里,几乎丧命,她也没有哭。却在遇上颜沐清后,眼眶变浅了。
这一晚云皎睡睡醒醒,等到闹钟响起,她头痛欲裂的立刻摁掉。
十分钟后,武丽来敲她的门,云皎努力咽了下口水,好让嗓音听上去正常些,才对外面说,“妈,我今天要去附近的工商局办事,不着急走,想再睡会儿,早饭你们先吃吧,不用等我了。”
“你没事儿吧?”武丽关切的又问了一句。
“就是睡得晚了,困呐,没事儿。”云皎捞出手机充上电。
听到武丽的脚步声远了,才开机,给祁又铭发了个信息请假,也不等他回复同意,就又关了机。
四十分钟后,听到了武丽和戴卫国出门的声音。家里顿时静悄悄的了。云皎躺在床上,脑袋闷痛,眼周和面部都浮肿,妆容肯定也早就不堪入目。但她没有力气起来洗漱,也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的狼狈和不堪。
一直躺到上午十点多,她才爬起来,换了件舒服的棉睡衣,洗了把脸,吃了武丽给她留的粥和包子。总算找回一点元气。
在工作日这样放纵自己,还是头一次。连这样也会想到颜沐清,上一回和姚谦睿他们聚会后,他非拉着她在床上赖了一天。那时候,两个人多开心,她以为关于丛友灵的事情就这样解决了,可惜只是她以为而已。
下午她开了手机,祁又铭的短信很快奔出来,只有四个字,“好好休息。”
除此之外手机再无动静。
她哪里能休息的好。从前觉得能待在家里看书听音乐是无比惬意的一件事,今天却什么都做不了。
一个人坐在沙发里,看着太阳从东向西移动,等家里黑的彻底什么都看不清了,她才意识到时间的流逝,想站起帮父母准备晚饭,才发现手脚都麻了,跌回沙发里好一会儿,才恢复知觉。下楼去菜市场挑了几样菜,开始做饭。
电视机声音开到最大,厨房也听得清,她需要弄出点动静,省得家里空荡荡的,显出她的寂寥。不能再哭,万一被父母看见又该担心了,同时她也想好了理由,一般情况下武丽会先回来,就说今天在工商局办事不顺,磨蹭一天,办完也晚了,祁总叫她提前下班吧。
过了20多分钟,武丽果然开门进来了。闻到饭菜的香味还纳闷,云皎急忙隔着半个屋子和她解释。本来她不怎么会说谎,武丽不看着她还能稍微好一点。
电视新闻里正在播送云南刚破获的一起特大毒品案,在逃十多年的大落网,警方在其住处查获了半吨毒品以及各类制毒工具。的几个跟班也被逮捕。武丽换了鞋子便直奔茶几,拿起遥控器换了台。
云皎戴着围裙出来,“妈,别换台,看会儿新闻吧。”
武丽笑说,“看教育频道,我们教研组刘老师开了一个古典诗歌的讲座,拜托大家在家收看,给冲收视率呢。”
果然教育频道在播讲座,那位刘老师云皎见过几次,和武丽桌对桌,两人关系不错。她也就没想着再看新闻。
云皎做好饭,陪武丽看了一会儿讲座,一起等戴卫国回来。七点半戴卫国到家,一家三口围坐在一起吃饭。父母都大赞她厨艺进步很大,云皎一阵心酸,为那个人学会了这些,现在却不需要了。
她埋头吃饭,好一会儿才让那一阵情绪涌动过去。
心想,能做一粥一饭孝敬父母也很好啊,总不算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