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高兰英释放的是其独门暗器“太阳金针”,金吒的眼睛当场毁了。他虽武功卓绝,但陡然双目失明,任谁都不免惊慌失措,心中一个声音在大喊:“我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了!”
“唰!”张奎一刀劈下去,金吒耳中听见风声,急忙侧身避开,只差数寸,他就要身首异处了。
张奎骂道:“好小子!”一刀横削金吒小腿,金吒举剑挡住。
金吒连避两刀,运气可说极好,但他自己也是吓得心惊胆战。两个明眼人打一个盲眼人,胜负是明摆着的。
常言道最毒妇人心,高兰英便是个典例,她这番为夫君掠阵,事先将太阳金针在剧毒药水中浸泡过。她见金吒大汗淋漓,剑法渐渐呆滞,知道毒性已经发作,暗朝张奎使眼色。张奎会意,收刀入鞘,冷眼旁观。
金吒吴钩剑乱舞一阵,不求杀敌,但求自保,突然察觉张奎夫妇停止了进攻,大感奇怪。他只觉胸腹中甚是烦闷,深吸一口气,陡然间手足酸软,跪在地上干呕起来,立时醒悟:“糟糕,暗器有毒!”
张奎冷冷地道:“我本想将你枭首示众,但念你是名门之后,姑且留你全尸。”
金吒心中恐惧不已,这时,两军厮杀之声渐渐听不到了,血腥味也便淡了很多。他道行高深,若非是换成旁人,只怕已经毒发身亡了。静待死亡之际,忽然腰间一紧,已经被人抱住,鼻中嗅到一股淡淡的幽香,那人轻轻一带,顿觉身体轻得像是没了骨头。
只听张奎喝道:“你是什么人?”
金吒知道有人相救自己,立时精神大振。那人从金吒手中取过吴钩剑,只听长剑破空,一股柔和的剑气透过剑刃,似瀑布飞泄,闪电般击退了张奎和高兰英。金吒虽然目不视物,但与那人肌肤相碰时只觉那只手娇小柔嫩,应当是个女子,喜道:“师姐,是你吗?”
郑瑛淇道:“是我,不怕,现在安全了。我带你回去疗伤。”驾起庆云,抱着他逃离战场。
金吒黯然道:“我中了毒,怕是不成了。”
郑瑛淇见他眼中流出浓墨一般的黑血,双眼眼皮俱呈乌黑,吃了一惊,含泪道:“别说丧气话,我一定会把你治好。”
金吒大为感动,此时毒药已随眼周经脉穴道侵入他脏腑,他再也支撑不住了,“哇”地吐出一口黑血,晕倒在郑瑛淇怀中。
郑瑛淇大惊,晃着他,叫道:“师弟!师弟!”金吒陷入昏迷,根本听不到她的话,已是气若游丝。
高兰英仗着暗器功夫厉害,先伤金吒,其后更是连放四十九枚太阳金针,与张奎一同将黄飞虎、崇黑虎、闻聘、崔英、蒋雄五员大将斩落马下。
姜子牙大惊失色,忙祭出打神鞭来取张奎性命。张奎杀敌正酣,忽见天际金光万丈,只一瞬间,打神鞭已从天而降,他急忙使遁地之术。“轰隆”一声雷鸣般的巨响,打神鞭竟将地上击出一个其深逾尺的土坑来。张奎虽逃过一劫,也不禁心惊胆战,叫道:“收兵!”姜子牙见他下令退兵,正是求之不得,令旗一挥,双方就此罢斗,各自回城回营休整。
张奎上了亲兵牵来的一匹马,与高兰英对望一眼,夫妇二人眸中均含笑意。今日一仗杀了黄飞虎等五将,重创金吒,可谓一雪日前兵败之辱。他料想金吒中了妻子的金针,针上剧毒无人可解,也算是报了杀子大仇,心中悲喜交加。
郑瑛淇抱着金吒回到营中,先喂他吃了两枚云霄洞的疗伤仙丹,暂时阻住毒性蔓延。稍微松了口气,正要替他清理创口,金吒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她赶紧抓住他双手,问:“感觉怎样?”
金吒不答,呕出一口黑血。郑瑛淇心疼不已,苦于不知如何进一步施救,只能抱着他不住地抽泣。
过了片刻,帐外有人道:“郑姑娘,卑职奉丞相之命求见。”
郑瑛淇抹去泪水,出帐一看,帐外四名丞相亲兵恭敬地向她躬身行礼。
原来姜子牙听闻师侄受伤,甚是关切,遂命人用担架将金吒抬入丞相营帐,亲自为其诊治。郑瑛淇赶紧帮他们把金吒抬上担架。那金针上的毒药也真厉害,云霄洞的仙丹竟无法抑制其毒性,仅一盏茶工夫,毒性又开始向眼眶四周蔓延、扩散。亲兵们抬着担架到了帐内,郑瑛淇向姜子牙行了一礼,姜子牙微微点头,叫那四人退下,自己过去察看金吒伤势。
姜子牙见金吒脸上罩着层黑气,眉头微皱,问:“他是怎么受伤的?”
郑瑛淇泣道:“是中了高兰英的太阳金针。”
姜子牙走到担架前,拉起金吒的手腕,号脉半响,又翻开他眼皮瞧了瞧,不由得叹了口气。
郑瑛淇大惊,颤声问:“师叔,师弟还有救吗?”
姜子牙黯然道:“剧毒已侵入他五脏六腑,流遍奇经八脉。他能撑到这个时候,已经是奇迹了。”
郑瑛淇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上前一把拽住姜子牙的袍袖,含泪道:“师弟一向福大命大,不会轻易就离开我们的。”
二人说话间,金吒脸上的黑气又浓了几分。
姜子牙道:“除非得到高兰英的独门解药,否则以金吒师侄的修为,至多到明日午时,就……”他说不下去了。
郑瑛淇沉吟片刻,心中已生计策,道:“师叔,弟子愿进城盗药。”
姜子牙一惊,摆手道:“我决不容许你这么做!万一你有什么闪失,我如何向文殊师兄交代?”
郑瑛淇回头看了金吒一眼,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难道师叔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师弟牺牲?”抹了一把眼泪,又道:“就算只有一线希望,我也不会放弃。如果师弟没救了,我也不打算活下去。”
姜子牙一惊,嗔道:“你……你这是什么话?简直胡闹!”
郑瑛淇正色道:“请师叔成全。”
姜子牙劝了半天,无奈她毫不动摇,只得同意了。他沉吟片刻,对郑瑛淇道:“我让土行孙跟你去,有他相助,你得手的机会大些。”
郑瑛淇信心大增,喜道:“多谢师叔。”
姜子牙告诫道:“我会用丹药镇住金吒体内的剧毒,保证他无生命危险。你和土行孙速去速回,取到解药最好,取不到立即返回大营,千万别落入敌人手中。”
郑瑛淇道:“弟子明白。”
姜子牙命人宣土行孙进帐。片刻,土行孙进来了,朝姜子牙行礼道:“参见师叔。”又转向郑瑛淇道:“参见师姐。”
郑瑛淇向土行孙还了一礼,道:“我以前恨你,可现在不同了,你是师弟的救星。”
土行孙愕然,不解地道:“什么?”
姜子牙把召他来的缘由说了。土行孙一口允诺,自信满满地道:“有我出马,解药自是手到擒来。”
姜子牙道:“不可大意,那张奎和你一样,有遁地行走的神通。”
土行孙一惊,自言自语道:“还有这等事?”
姜子牙道:“你这就去准备吧。”又道:“我要给金吒针灸散毒,淇儿你在外头守着,一个时辰内不得让外人入内。”
郑瑛淇和土行孙应道:“是。”退了出去。
郑瑛淇在帐外站了一会,正自心乱如麻之际,瞥见一个青衫女子小步过来,却是夏玉儿。她神情忧虑,肩上挎着个大包袱,想必是知悉了金吒受伤之事,所以过来探视。
夏玉儿在帐前驻足,道:“瑛淇姐姐。”
郑瑛淇问:“你怎么来了?”
夏玉儿道:“听说大哥受伤了,我过来瞧瞧。”
郑瑛淇道:“师叔在为他针灸,现在还不能进去。”
夏玉儿握住她双手,问:“怎么样,他还好吗?”
郑瑛淇摇了摇头,眼泪流了出来。
夏玉儿大惊,急道:“让我进去。你看,我把所有的药石都带来了。”
郑瑛淇此刻方知她肩上那个颇为累赘的包袱里装的是药石,她心里感激,道:“谢谢你,玉儿。不过还是等等吧。”
夏玉儿只得陪她一起等,详细询问金吒的情况,不禁忧心忡忡。过了约莫一炷香工夫,帐内传出金吒痛苦的呻吟。夏玉儿心急如焚,也不管郑瑛淇是否同意,低头就往里面闯。
郑瑛淇一把拦住她,劝道:“别进去。”
夏玉儿固执地道:“让我进去。”
郑瑛淇缓缓摇头,伸手推了她一把,夏玉儿顿时后退数步。夏玉儿注视着郑瑛淇,丝毫看不出她有让开的意思。
过了会儿,夏玉儿道:“让我进去,我要救他。”
郑瑛淇踌躇不决,忽听姜子牙道:“淇儿,让夏姑娘进来。”这倒大大出乎二人意料。
郑瑛淇道:“是。”过去攥住夏玉儿的手,道:“玉儿,你一定要全力以赴。师叔说,如果得不到解药,师弟他……他活不过明日午时。”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夏玉儿暗自心惊,寻思:“大哥中的毒这么厉害,不知我能否解得了?”遂安慰郑瑛淇,道:“天无绝人之路,你不要太悲观。放心,我肯定尽全力医治大哥。”
郑瑛淇抱了她一下,道:“谢谢你,玉儿。”
夏玉儿俯身入帐,首先嗅到一股浓烈的腥臭气息,地上有一滩黑血,是金吒吐出来的。她一心只想如何解救金吒,也不跟姜子牙打招呼,不过姜子牙并不在意。金吒周身三十六处大穴俱插着长长的银针,整个人像只刺猬似的,形状可怖。夏玉儿强忍住泪,给他把脉。
待夏玉儿把完了脉,姜子牙问:“怎样?”
夏玉儿神色黯然,道:“我医术有限,解不了他所中剧毒,只能尽力拖一拖毒性发作的时日。”
姜子牙叹道:“一直拖下去也不是办法。若不能根除毒性,剧毒滞留体内,对他有害无益。”俯身将金吒身上的银针拔去,银针针尖喂了解毒药剂,从他周身大穴灌输药力。针灸散毒虽不治本,但也有一定疗效,银针拔出来时,创口流出的血液已非乌黑,而是暗紫色。
夏玉儿凄凉地望着金吒,良久,终于落下了眼泪。她在西周军中呆了近两年,她和金吒的亲密关系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姜子牙在金吒口中塞了一枚解毒丸,瞥见夏玉儿眸中深情款款,不禁暗叹:“想不到妖精中也有如此情深意重之辈。她和她表姐真是有泾渭之分。”
夏玉儿拭去泪水,转向姜子牙,盈盈下拜,道:“丞相,请务必救我大哥一命。”
姜子牙扶她起身,指了指身旁一张椅子,夏玉儿过去坐下。
夏玉儿问:“丞相,合你我二人的医术仍无法替大哥解毒,那该怎么办才好?”
姜子牙道:“人命关天,也顾不得江湖道义了。实不相瞒,我已命淇儿和土行孙今夜入城盗取解药。”
夏玉儿吃了一惊,但旋即便想:“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姜子牙又道:“金吒师侄必是前世种善因,今生得善果,才有你和淇儿这两个体贴入微的红颜知己。”
夏玉儿俏脸微红,道:“丞相,玉儿先行告辞。若有用得着玉儿的地方,请随时派人告知。”
姜子牙点头道:“不送。”
夏玉儿行了一礼,刚走出帐,郑瑛淇立即迎过来。姜子牙和夏玉儿的对话,她在帐外听得一清二楚,知道今夜盗药已是势在必行。
郑瑛淇看到了夏玉儿眼角的泪水,道:“你已经尽力了,不用难过。”抱住她,在她耳边细语道:“放心好了,今晚我一定能取回解药。”
夏玉儿哽咽道:“瑛淇姐姐,我怕万一……”
郑瑛淇打断她:“不许胡说!没有万一!”良久,放开她,笑道:“等我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