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世英心中虽然愤怒之极,但见对方算计得如此周密,不敢怠慢,只待打听出对方来头再作打算。思罢,脚下一蹬,身形如大鸟般向船头掠去。兵法有云:“渡河未济,击其中流。”众捕头均是久经战阵,见齐世英身在半空无处借力,如此良机,怎能放过?赵勇方的单刀、罗坚的流星锤、陈定泽的飞刀、卫越的双剑、王文的铁尺齐齐向齐世英身上招呼去。齐世英在空中见状,猛提一口气,缩肩摆胯,人已平平向外移出四尺,手中折扇一展,方才取自赵勇方的六枚金钱镖激射而出。众人或避或跃、或砸或挡,总算没被金钱镖伤到,哪还有余暇攻敌。齐世英稳稳落下,身陷重围之中,却仍是气定神闲,众人各挺兵刃,又要攻上。“且慢”,齐世英扬手止住众人:“齐某素爱惹事,仇家不少,不知各位是官府中人还是江湖上的朋友?”赵勇方也不欺瞒:“我们乃宜城县的公人,齐先生犯案犯到我们头上,只好得罪了。”“犯案?我只不过跟你们孟知县借点稻米便是犯案?哈哈哈,想不到我齐世英无论做何事总免不了被人认作贼人。罢了,既然他孟知县失信在先,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说罢,齐世英左掌一翻,直击赵勇方面门,掌势挟风,甚是凌厉。赵勇方身形微侧,双手握刀竖在身前,稳稳站定。齐世英左掌距赵勇方尚有一尺,忽的转向攻向陈定泽,手中折扇直刺赵勇方咽喉。赵勇方单刀一挡,火花四溅,原来齐世英手中折扇的扇骨乃是精钢所铸。扇小刀大,赵勇方在这一击之下,腾腾腾退了三步方才站定。陈定泽擅使飞刀,在这近战之时却无勇武之地,三招未过便被齐世英一只左掌逼得左支右绌,狼狈不堪。卫越、王文、罗坚见情形危急,双剑、一尺、一锤夹攻而上,赵勇方也是一挺单刀,复又加入战团。
此时大船已驶入回头滩,浊浪滔天,水声把众人的呼喊声、兵器的撞击声尽数掩盖。蒙川手握单刀,护在赵勇方身后,张金、王翼、路大同各执一条丈许长的铁链,围在圈外,稍有空隙,便挥铁链向齐世英手足缠去。齐世英武功高出众人甚多,只是船头空间狭小,又兼罗坚、张金等人不断以流星锤、铁链干扰,一身功夫只能用出不到五成,宜城四捕头武功虽不甚高,却是配合娴熟,能互为臂助,一时间竟胜他们不得。但他毕竟成名已久,临阵经验怎是一众捕快所能比的,几十招一过,便已看出众人之中赵勇方、王文功力最深,罗坚、卫越、陈定泽次之,蒙川、张金等人功力最浅。待得张金再次以铁链挥来,齐世英不闪不避,折扇划了个弧形,将众人兵刃尽数逼退,左手一张,已将铁链抓在手中,接着一带,张金已跌向齐世英怀中,右膝一提,撞向张金面门。众人大骇,眼见相救不及,却见月光下一团银光直射齐世英胸前,正是罗坚的杀手锏“天外流星”,齐世英见来势甚猛,只好仰身躲避,顺势一脚踢在张金肋下,罗坚的流星锤一击不中,远远地坠入大江之中。张金中了这一脚,滚出两丈远方才停下,罗坚奔过去一看,齐世英这一下正中张金的神阙穴,张金早已痛得晕了过去。罗坚没了兵刃、张金退出战团,战况立变,片刻间,王翼、路大同险象环生。赵勇方喊道:“一潇、大同、翼儿,你们退下。”一潇是蒙川的字,王翼是王文的侄儿。
蒙川知道自己功夫差得太远,上前去只能拖累众人,只好躲在一旁,徒自心急。低头见到船板上的茶碗,心中一动,忙奔入后舱,旋即奔了回来,手中已多了一只大木桶,里面热气腾腾,正是烧得滚沸的热茶。蒙川提着一桶热茶奔到战圈之前,大喝一声:“贼人,你看这是什么?”齐世英以一敌四犹占上风,听得蒙川大喊,抬头扭头一看,只见一只大木桶挟着滚滚热汤劈头盖脸地直罩而下,待要闪避,四下里都是赵勇方等人的兵器,情急之下,双手一挥,身上的白布长衫向上飞去,将木桶和热茶挡了个严严实实,掼在一旁。蒙川见一计不成,眼球滴溜溜直转,再想他法。他见罗坚没了兵刃,打斗起来诸般不利,瞥到船板上堆着一袋袋稻米,便喊道:“罗大叔,用稻米袋子掷他。”罗坚膂力极强,喜欢用沉重兵刃,这一袋袋稻米每个都有百十斤,给罗坚用来对敌,倒也适用。罗坚知道蒙川向来聪慧,当下依言而行。此时,在齐世英凌厉的攻势之下,王文、卫越都已挂彩,两人都知一旦退下,其他人都会被齐世英一一攻破,只得咬牙苦苦支撑。齐世英眼见得手,互听一阵恶风扑面而来,急忙侧身避过,却见一只青色米袋从自己身旁飞过,落入江中。不及多想,又是一只撞了过来,这次齐世英却没有闪避,而是出掌一托,将米袋挡了下来。罗坚见状,如法炮制,用“天外流星”的手法,将米袋不停地掷向齐世英。齐世英一手持扇,挡住赵勇方等人的兵刃,一手用掌,将米袋一个个接下来,如此一来,只守不攻,王文等人得以喘息。
蒙川心下稍松,凝神再想良策,不经意间看到船尾方向一艘乌黑梭船正快速靠近。正待过去查看,只听砰的一声响,一人重重跌在自己身旁。定睛一看,正是罗坚,只见他双目紧闭,嘴角流血,生死不知。原来齐世英以单掌接罗坚投掷的米袋,只接了十余个便觉手臂发酸,待得罗坚再次投掷之时,陡然间以折扇作暗器射向罗坚,罗坚毫无提防,胸前被打了个结结实实,连肋骨都断了三五根。齐世英没了羁绊,立时发起威来,双掌翻飞,身如游龙,转瞬之间,卫越背后中掌,滚倒一旁,五招过后,陈定泽被点中章门,委顿在地。赵勇方的单刀、王文的铁尺早已被震飞,两人凭着多年来的厮杀经验强自支撑。王翼和另一名捕快发一声喊,各执铁链冲了上去,一个照面便双双倒地。蒙川眼见己方一败涂地,再无希望,心下发起狠来:“好,好,大不了大家就同归于尽吧。”窜到船舱中翻出两罐桐油,一罐泼到船舱、船板上,一罐泼到稻米口袋上,抄起火把,到处乱点,一时间船上火光四起。齐世英怒喝一声:“小子,你作死吗?”抛下赵勇方、王文,直奔蒙川。蒙川笑道:“怎么,小蟊贼,怕了吗?”口中招呼着,脚下却一步不停,前舱放完火,又向后舱奔去,不提防,和对面一个人影撞了个满怀,一跤摔倒,举火把一照,原来是一直在船尾掌舵的李旺。李旺满面喜色,拉起蒙川说道:“别怕,援兵到了,师傅怎样?”还未等蒙川张口回答,齐世英已经赶到,“臭小子,数你奸猾,给我躺下吧!”话音未落一掌已向蒙川拍来。李旺举刀砍去,被齐世英飞起一脚,踢中穴道,击向蒙川的一掌丝毫不缓。蒙川自知无幸,双目一闭,静待受死,只觉胸前一麻,便向后倒去。身子尚未着地,隐约闻到一股酒气,耳中听到齐世英高声怒骂“下三滥的崽子们,敢和你齐大爷玩阴的……”便再无知觉了。
迷迷糊糊中也不知过了多久,蒙川再次睁开眼睛时,发觉自己仍是躺在船板之上,浑身却并无任何伤痛,只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啊!怎么已经到了这个时辰?罗叔、赵叔他们怎样了?”猛然惊觉,刚刚众人和齐世英交手时明明是夜半子时,可现在天已大亮,分明已是卯时了。不及多想,急忙跃起身,陡然发现,自己身处的已不是昨晚乘坐的那艘大船了。眼下这艘船,船身修长,通体乌黑,正是官军和水匪常用的梭船。再一看江面,更是诧异,昨夜明明是顺流而下,此时却是逆流而上,看两岸风景,仍是在汉水之上。
正打量间,船头处走来一人,正是赵勇方。蒙川忙奔过去,只见赵勇方除了左臂受了点伤外,其余部位并无大碍,心中登宽。随即把醒来后的诸般疑问,一股脑地抛了出来。赵勇方听他打听昨夜的事,又气又笑:“你这小子真有福分,我们几个老哥水深火热、死里逃生,你却在安安稳稳地睡大觉,真是气人啊。”随后便向蒙川简单讲述了下昨夜之事,直把蒙川听得张大了嘴巴合不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