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向北,醒醒醒醒,快到了。”标志性的声音,是高深的。
向北睁开眼,看了看窗外,天亮了,天空有点阴沉灰蒙蒙的,好几片巨大的云层横亘在上空仿佛随时会掀起巨浪倾泻下来,拦腰截断初升的阳光。前面已经能看到城市的轮廓了,光线有些暗,庞大的城市还没有完全苏醒,黑色的铁轨直直的插入,如果从高空俯瞰,整个画面像是幅黑白画,有些诡异。
“谢了。”向北收回视线,聚焦在高深脸上。
“客气客气。”那江湖语言包时不时地要冒出来,“小事一桩不足道哉。”
“我看你一脸疲惫眼睛还发红,一夜都没睡?”
“嗨,没事没事,你不知道昨天白天我睡了一天晚上怎么也睡不着,再说了既然我要叫你,那就得在你前面啊,这才是我叫你而不是你叫我了。反正不就快下了,到了地再补补就行了。”高深满不在乎,顺手递过口香糖,笑了笑,“交个朋友吧,可惜你不是长腿萌妹子啊。”
向北有点意外也有点感动,要知道他们两个到现在仅仅只是坐在一起几个小时而已,喝了点酒半是扯淡的聊了聊。他突然有点明白了,在这不是异国却是他乡的地方,大概能够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还跟你喝酒的,可以毫无顾忌的跟你吹嘘的,你就可以说他是我拜把子的兄弟。
“长腿妹子在那边,敢不敢过去交个朋友啊。”向北努了努嘴,“上吧,从精神上支持你。”
“那你呢?”
“什么我呢?我在这支持你呀做你坚强的后盾让你没有后顾之忧。要知道妹子千千万,总得有几个傻妞呀,也许这个就是个傻妞,这不是你说的么。”也许是渐渐熟络起来,向北现在轻松了不少,白烂话也顺口了。“再说了,属于你的妹子只有那么一个,你要抓住机会,没准这就是你的。”
“我那是看你没妞抱没妞疼说给你听安慰你受伤的心,没准这是你的呢。当然了,那话是绝对没问题的,是根据实际得出的结论,傻妞定律,第一次跟别人说。”高深对自己结论相当自信。
“你说的实际不会就是你吧。让我想想,应该是这样的:你那妞突然不知道怎么犯傻了,看上了你,你一想不要白不要,可又不知道怎么了,那妞又不傻了跑了。是这样吧?”向北很好的发挥了自己的想象力,开了个玩笑。
“去你的,我有那么不堪么,我这是视美色如浮云回归真我,佛曰大自在。”高深大义凛然就差头上闪着金光。“不过,你这么一说我想了想……”高深挑了挑眉,顿时奄了刚刚还跳起来的眉毛也搭了下去,哭丧着脸,“兄弟,好像就是这么一回事啊。”
“啊?”向北呆了呆,“为你默哀三秒钟。要坚强。”
“不过总比我好啊,你看啊,你起码还有过妞,就算没滚床单可牵一牵抱一抱摸一摸还是干过吧。”向北又补充说。
“……”高深悲愤的看着他,张了张嘴想说却没说出口。
“啊喂,你干嘛这个样子,苦大仇深满腹委屈,简直是冤屈堪比窦娥可怜赛过黛玉呐。”向北不知道他什么情况,以为又是在专注的投身于伟大的演艺事业。
“你知道么?她跑的时候说了什么?她说人生总是充满选择,免不了作出错误的选择,但好在有些时候可以重新选择。你妹的选择啊你以为是选择题只要还没交卷就可以随便涂改啊!我也不是不知道她就是想拿我当一次性用品还是临时的只有一星期,说实在的我对她没啥意思只是不甘没有体验过万恶的早恋,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以后你回忆过去都不好意思叹气说当年那妹子真是可惜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这都不是最气的,我最气的是我好像早过了18了,早恋早就离我而去了。”
“那你还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多么曲折凄凉动人心弦的故事呢。”向北有点明白过来了,“我总结一下,就是说这应该不算其实你也没有妞没有摸过抱过牵过是吧。”
“怎么不算,当然要算了。”
“得了得了,算算。”
“你说什么样的妞是好妞啊?”高深恢复过来。
“不知道,反正不会为感动而哭的女孩不是好女孩。”向北有点为难,挠了挠头认真的想了想。“你问我不是白问么?好了,车要停了,准备下去吧。”
列车熄灭了发动机,巨大的惯性推着这几百米的钢铁缓缓移动,月台两边站满了拉着箱子准备离开前往下一站的人们,他们为了不同的目的,怀揣着不同心情,看着列车等待着它的停止。这样的画面每时每刻都在不同地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上演,它是一个开始也是一个结束,但终归还是在它该有的路线上从未改变,没有意外。
车厢里人群开始骚动,列车停止了。
到了。这一刻向北从未有过的平静,没有好奇没有开心或糟糕,他拿起手机给家里发了个信息,简单的三个字:我到了。
直到高深叫他,“向北!向北!你傻站着干嘛呢,下车了,在这里只停五分钟,你快点。”
“哦哦,好的。”向北回过神来,却发现高深被人群裹着走到前面去了,他被落在后面了。向北定了定神,提起箱子,跟在人群后面。
“喂,你能帮我一下吗?我行李箱好像卡在上面了。”后面一个好听的女声,很轻很柔,如同一首安魂曲能够安定魂魄这种声音仿佛有着无与伦比的魔力可以安定惶恐不安的心,向北突然想起了那个拿着《情人》穿着白色裙子坐在长椅上的女孩,阳光透过树叶映在身上,他觉得她一定也有这样的声音,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应该和她相遇,任何伤害都不应该出现,哪怕一丝。
“哦,好的。”向北回过头,看到了她焦急的样子,望着架子上的箱子。精致的五官摆放得恰到好处,或许没有让其他人黯然失色的惊艳但一切都是那么的舒服,也许是因为旅途劳累,女孩面容显得有些憔悴。
“你怎么在最后面?”向北踩在座位上,一边搬动箱子,随口问了一句,他有点奇怪怎么会有比他还后的。
“我开始看人太多了,就想等等,没想到箱子拿不下来,然后就看到你在最后离我最近,只好请你帮一下了。”女孩低着头。
“好了,快点下车吧。”向北把箱子递给她。
“谢谢,麻烦你了。”女孩对向北报以微笑表示感谢。
“向北?向北!你怎么还没下来啊?在干嘛呢?”高深的大嗓子,他在下面等了一会见还是没见向北又急冲冲的跑上来。“呃,没事。”
在高深眼里看到的是这样的:那个妞,就是那个有着马尾的好看女孩,她竟然在对向北微笑,嘴角弯弯翘起微微的弧度,眉眼之中尽是盈盈的笑意,简直是奸夫****,啊不,是郎情妾意你侬我侬夫妻双双把家还。
“嘿,你来啦。走吧。”向北对呆着的高深挥了挥手,他有点知道他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
第一次站在千里之外的土地上,向北想着是不是该说点什么感慨之类的骚屁话来抒发一下离家游子的思乡情切,他看了看天跺了跺地想了好一会憋出了一句话,天气不错,买点东西吃吧。
“走吧,那边打车去。”
“不用去了我看过了,那边人太多,咱这小身板不够看的,咱们往前面走走看吧。”高深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手里还提着包子油条豆浆之类的早点,“诺,给你的。不过你得给我说说刚刚车上是怎么回事?怪不得耽搁那么久,你小子可以啊,一晃眼这就勾搭上了。”
“我帮她拿箱子,她说了句谢谢,仅此而已。什么家住哪里芳龄几何可曾婚配别问我我一概不知。”向北就知道少不了盘问,先把话说完。
“真的?那也算是一个好的开始吧。”高深有点失望,燃烧的小火苗戛然而止。
“只是意外。”向北如实回答。
他边走边环顾四周希望能看到有什么不同,他失望了。似乎每一个城市都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的高楼林立灯红酒绿,它可以大方的容纳四面八方的每一个人在这里生活,浮浮沉沉起起落落摸爬滚打,少数站在了所谓的制高点打上了成功的标签俯视着众生,变换着一个又一个的样子享受着镁光灯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但他们觉得还不够,他们看到了更高的人更名贵的表更豪华的车,他们从来都认为自己是活着的但不够好。但是更多的不知道他们还是不是人是不是还活着,也许只有当他们真的像一条狗一样相互****温暖的时候,他们才能确定,甚至有些高兴的说,我活过。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温情脉脉,它度过了亿万年早已见过了无数次生死,经历过数不清的聚散,一切都只是时间的长短而已,最后都只是烟消云散。所以,当你还能感受到温暖美好的时候,无论如何都要在心里留个角落将它深埋,也许这就是你的活过的痕迹,活比死难太多。
“向北,你看前面是什么?”高深像发现了什么,指着前面。
“什么?”向北还在想着其他东西,没有理他。
“你别摇头晃脑的了,你看看不就知道了。”高深真是操碎了心,痛心疾首,一把拉过向北。“那里,看看。”
“怎么又是她?我说你是故意的吧,东南西北上下左右偏偏往这边走。”向北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当时出了站那么多人四散而去,他们都没注意那个马尾女孩什么时候走的往哪里走的。
“只是意外。”高深学着向北的样子。“不上去看看?没准还有意外。”
“不了。既然是意外,那还是远点好。”好吧,其实是向北觉着没有什么理由去靠近,他和高深一起算是意外,和马尾也是意外,只是前面一种意外还没有结束而后面的没有开始,没有开始就不要打扰。清风阳光,两不相扰。
向北挥手示意,一辆出租车缓缓停下。
“师傅,去XXX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