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重华道:“想必你这使的,是夕加青辰派的隐天丝吧,倒也有几分名堂,只可惜你武功太弱,根本无法将其威力发挥出来,待我杀了你,这隐天丝月儿妹妹就送了我如何?”
江楼月道:“有本事你来拿啊!”
夜重华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必是在隐天丝上做了手脚。”
江楼月道:“知道害怕就好。”话虽这么说,但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内力几乎已耗尽,能不落败完全是凭着她的敏捷灵活与夜重华对隐天丝的几分忌惮,再这么下去,她连两相僵持都不能保证。而夜重华手中的那把剑,看似轻盈异常,实则很有些分量。一剑剑挡下来,不光消耗着她的内力,连体力都跟着消耗。而看着夜重华,她感到对方这只是在猫戏老鼠一般。
夜重华嘴角勾起了笑意,透着几分兴奋,每次杀人之前,他就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夜重华一剑割开江楼月的手背,血顿时就渗了出来,隐天丝虽未脱手,但本就感到力弱的手,更加握不住它。破绽一露,夜重华怎会放过,一剑挥出,江楼月堪堪避过,脖颈上留下一道血痕。夜重华步步紧逼,不给她任何使毒的机会。
忽而,江楼月嘴角露出个浅笑,夜重华见此眯了眯眼。
夜重华的剑锋再次划过时,江楼月侧身迎上,不顾自己的手臂躲不躲得开,右手一抖,一包药粉入手,当即震碎,撒向夜重华。后者的剑擦过江楼月的手臂,他收势闪避的动作迅捷,只在她的手臂上留下浅浅血痕。夜重华手抬起,衣袖挥却,大半药粉散落。但江楼月是瞅准了风向的,能避开她的药粉,难道还能避开风么?仍有部分药粉随风扑面,被夜重华吸入。他甩了甩头,发现眼前的景物有些晃动,竟比刚才暗了几分。对面江楼月的影子晃动着变成了三个,她虽很是狼狈,却傲然卓立。
夜重华的剑在身前乱舞了几个剑花,用内力将毒性压下,眼前又清明了些,虽然人影还是有点晃动,但并不妨碍他判断江楼月的位置。
江楼月看着再次攻来的夜重华,心道,你尽可以让我再流更多血,让你试试,沾了我的血的后果。她看着他的眼神,淡得近于空无一物。
江楼月余光往院子里瞥了一眼,夜长生正在转醒,桐影还是昏迷着。她从方才起就隐约觉得,此处除了他们,还有别的人在暗中窥视,只是不知是敌是友。
江楼月趁着夜重华视力受扰,不等他用内力完全缓过来,每一次往侧里闪开他的攻击,就暗中用隐天丝在其身上某处绕一圈,并不拉紧,丝线只如蝴蝶般停落于他的衣服上。
夜更深,风渐凉,从领口里灌入,就是通体冰凉。
夜重华眸光忽地一凝,内力暂时将毒性压下去了,眼前的一切恢复如常。只见江楼月一脸冷肃,双手死死往后收紧,顿时夜重华身上缠绕的隐天丝随之一紧,竟被缚了个结实,江楼月再往后扯,他往后仰倒在了瓦上,滚了两圈止住。
夜重华只惊疑了刹那,便反应过来,手腕翻动,欲用剑割开缠住自己的隐天丝,就算看不见,身体何处被缠住,他还是清楚得很。
江楼月犹豫了一下,毕竟这是长生唯一的哥哥,是她不肯远离斗争漩涡的缘由。
但就是这一刹那的犹豫,江楼月只觉手腕一痛,穴道刺痛得钻心,她的手不由一松,隐天丝垂落下来。
夜重华抓住机会,并不与锋利的隐天丝硬碰硬,用内力巧妙地冲开缠缚,脱身出来。
江楼月见夜重华面有怒色,但对有人暗中出手丝毫都不惊讶,看来是山庄中的其他人,而且是敌非友。她毫不露怯,心思疾转着想办法。
暗中隐着的一人见对方竟也有人匿着身形,方才已瞧准了那枚暗器射出的地方,这人猫着腰,往那方向潜去。而这人,就是孟归尘调来兴州的摘星阁高手之一,一路缀着江楼月进来的,他潜入了山庄里面,另一人则在山庄周围查探,以为策应。
赤虹的剑,是杀人的剑。赤虹的剑法,并不很精妙,但却是杀人的剑法。夜家兄妹的剑法,本就是同一种。
夜长生感受着自己四肢的虚软无力,甩了甩仍是晕眩的头,挣扎着还是站了起来,将桐影扶坐在院中石凳上,让其双手枕着头伏于桌上。随即她赶紧后退,退到能看见屋顶上战斗的地方。
每一次江楼月都是拼着轻伤,避开要害,险之又险地躲过,但看得出来,她已是强弩之末。纵是轻伤,浑身上下道道的口子,渗着鲜血,这怎么会没事?
此刻的夜长生,只愿江楼月的药还能发挥作用,让哥哥昏迷过去,即便是她用毒药,夜长生也认了,她总会给长生不老解药的,不是么?
不时,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打斗声,夜长生知道庄里还有另一个三皇子派来的高手,那与之相斗的又是谁,是小月饼的帮手么?但那人武功高强,那个帮手想要尽快脱身来助小月饼,怕是不能够。
夜已凉得似冰,寒风吹着夜长生单薄的身影。她早就明白,自己不配做一个杀手,所以以前,她往往是那个为赤虹传递任务的人,而不是挥剑杀人的那一个。
那屋顶上厮杀着的,一个是小月饼,一个是哥哥啊!
夜风的寒凉似绞进了夜长生的心里,绞得她一股晕眩冲上脑袋,摇摇欲倒。但她克制住了,慢慢运转着内力。
突然,一朵亮丽的烟花自不远处的林中升上高空,带着一声并不多么响亮的啸音,在夜空炸开,倒也很有几分璀璨,只是在这样的寒夜里,未免显得孤独又萧索。
江楼月脚下一脱力一滑,竟从屋檐跌落下来。她心里转过一个滑稽的念头,这下可是说不清了,别人看着,她倒像是被一枚烟花惊得摔下来的。这一次,她没有力气再用出隐天丝了,但这个高度,想来也不会就这么摔死。她的目的已经达到,染血的隐天丝,堪堪划破了夜重华脸上的一点皮肤,只是微不足道的口子罢了,却是足以致命的口子。
今日就算她摔断了手摔断了脚,夜重华若还想保命,便再也不能对她造成任何威胁。但是,这当下,她却不能低估一个高手的韧性,她的血虽剧毒无比,但还不能使其立时毙命,若对方当真不顾性命,仍是催动内力来攻,那便拼一拼,是他先毒发身亡,还是她先死于他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