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加南邦年年打仗,大小战役不断,难道是败仗终于吃够了,开始来软的了?和亲?康宣帝有十一位公主,其中还有四位尚未婚配,才四岁的那位就不说了,其余三位都是和亲人选。可江楼月明明记得,前世南邦这几年都没有派什么使节团来啊。难道有什么改变已然发生,只是她不知道?
若两国真能相安无事,那康宣帝就要重新考虑护国军的价值了。不过谁都知道,所谓的缔结盟约,在利益面前,是随时都可以撕毁的,两国以往的战争带来的积怨,不是说不计就能不计的。这看起来,只是缓兵之计,若要求和早就求和了,干嘛还年年来挑衅?难道南邦内部出了什么问题?
江楼月左思右想,得不出南邦求亲的原因来。情报啊情报,她太缺少这个了。
“桐影,去把我的琴找出来。”江楼月突地道。
桐影刚从院外遛弯儿回来,见门开着,老爷走了,这才踏进房来,江楼月扔过来这么一句话,把她吓了一跳。桐影跑过去,伸手摸了摸江楼月的额头,担忧地问道:“小姐,你没事吧,你还记得你的琴长什么样么,你五年没碰过琴了好么?”
“废什么话,去给我找出来。”江楼月轻拍开桐影的手道。
桐影扯着她的袖子,哭丧着脸道:“小姐,你不要想不开啊……”
江楼月手抬了起来,还没动手,桐影立刻后退,收起刚才的表情,严肃地道:“是,我这就去找。”
桐影找了将近半个时辰,才从府中的库房里,将一把满是灰尘的琴给拯救出来,清理干净,过程就是打了好多喷嚏,然后捧着跟新的一样的琴放到了江楼月的面前。
江楼月看着眼前的琴,挺陌生的琴,确实是许久没碰过了,前世她成为恭王妃后,弹琴的时候也少得很,主要是连弹弹琴权作消遣的心思都没有。她抬起手来,悬于弦上,一时竟不知如何下手。她看着自己的指尖,又看了看琴弦,沉下心来,试着拨了几个音,找回点感觉,也不拘于什么曲子了,随性弹奏起来。
不成曲调却并非入不得耳的琴音徐徐从清风斋传了出去,江楼月的手指拨动间,她根本就没听自己都弹了些什么,只微蹙了眉想着事情。
渐渐地,她似想通了什么,手下的动作不再漫无章法,随着心越来越静,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轻。最后勾了一下,一个短促的音调结束。
江楼月静静坐了一会儿,看着自己微红的手指,没有在意。再次将手按于琴上,随着第一个清幽的琴音传出,其后便是行云流水的顺畅。这曲《凤求凰》,师父只吹过一次,当初她听完时,沉默了近一个时辰,才第一次开口,让师父教她除了毒术之外的东西。
一直站在门外的桐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小姐只有在事情乱糟糟搞得心静不下来时,才会想起来弹琴,而当她能好好弹奏一首曲子时,说明她已经完全平静下来。桐影在门口探进头,果然,小姐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就是跟平时的笑不太一样,眼中有着一种淡淡的眷恋。虽然桐影不懂什么儿女情长,但以她对江楼月的了解,以及直觉,那种眷恋,想是无关风月,更像是一种怀念。桐影暗自点了点头,嗯,就是怀念。
一曲终了,没有什么荡气回肠,没有什么如泣如诉,只是跌宕而后的平静,有如风吹水面,两相自在。
江楼月起身来,将琴拿起,放在了柜子顶上,盯着看了看,转身走出了房门。
“桐影,我出门去了。”江楼月道。
“小姐,会带上我么?”桐影巴巴地问道。
江楼月脚步一顿,回头看桐影,想了想,“好吧,不过,既然你要跟着我,那进去把我的斗篷拿来吧。”
“是!”桐影脆声应道,跑进去取了斗篷出来,为江楼月披上。
“小姐,要备轿么?”桐影道。
“嗯。”江楼月道,“另外,让王叔去城南的浓墨轩请孟公子到招财酒楼一叙。”
“要让王统领去请?”桐影道。
“对,让王叔一个人去。”江楼月道。
“是。”桐影应下,跑着去找王东破传话。
江楼月抬头看,秋风秋意,她却裹得像是个下雪天了。天光明亮,几乎能耀花了人的眼睛,直视天空时觉得刺眼,她却没有低头回避。
江楼月提步,去父亲的书房将那只包袱取了,拢在斗篷下,也看不大出来。
没多久,桐影在出府的廊上见着了江楼月,“小姐,告诉王统领了,轿子在门口等着呢。”
“走吧。”江楼月道。
一路到了招财酒楼,要了上好的雅间,点了一桌不错的酒席,江楼月让桐影去后院把萧安找来。桐影并非个个府兵都认识,不过萧安好歹是个副领队,她还有些印象的,去了后院就那几间房舍,不时便找了来。
“属下见过二小姐。”萧安抱拳一礼道。
“坐。”江楼月伸手示意萧安坐在自己旁边的位置。
萧安看了看江楼月,本想说不敢,但看她不容拒绝的神情,只好欠着屁股坐了。
“之前我跟你说过,这酒楼对我很重要,你可还记得?”江楼月给萧安倒了一杯酒。
“属下记得。”萧安道。
“我将从府兵里挑出十人来,给你训练,先时只做酒楼的护院,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让酒楼中的所有人,都成为我的人,你做得到吗?”最后一句,江楼月中气十足地喊了出来,好像又回到了出征前训话的时候,萧安一时便有此感,“噌”地从凳子上站起,挺立如枪,一丝不苟坚定地回应道:“做得到!”好一个声如洪钟。
“很好,坐下!”江楼月道,一点都不怕旁人听得此处大声喧哗。
“是!”萧安干脆一应,呼地又坐下,目不斜视地正襟危坐。
“我请了孟公子来,交代你的事,我会告诉他。你有此出身,我相信你能做到,你可明白?”江楼月道。
“属下明白。”萧安道。
江楼月举起酒杯,要与萧安碰杯,后者端起酒杯,一声瓷器的轻磕,两人皆是仰头一饮而尽。
“原来这就是酒楼的相思泪。”萧安回味着烈酒醇香,不由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