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军中鲜有庸手,不致于让江楼月眼前的这个男人如入无人之境,但力拔山兮气盖世,他绝对当得起。在军营时,几乎每一位将官都骂过此人,什么卑鄙无耻,什么杀人如麻,什么妖魔鬼怪,如此怒骂了许多,她却是知道,他们心里,其实有点欣赏这样强大的对手。护国军下面的军士,更是或多或少地,心里对他存了一分畏惧,但护国军还是护国军,这点畏惧,被衷心燃烧的热血给淹没了。
夕加跟南邦一直就大小战役不断,那不多的少许败仗,几乎都是败眼前这个人所赐,但后来听说他得了重病,便再也没在战场上见过他,也没听说他去了别的地方戍防。
“是什么风,能把赵公子这样的贵客,吹到京城的郊外,如此鄙陋之处来?”江楼月道,学他称她“江小姐”的语气,特意强调了“京城”二字。
“江小姐有兴趣知道?”男子道。
我当然有兴趣。江楼月腹诽着,口中却道:“这得看赵公子有没有兴趣说。”
“哦,若是江小姐当真有兴趣听,那我说一说,又有何妨呢?”男子道。
江楼月不着痕迹地扫了他一眼,后者仍是一派悠闲。她自然不会相信他说的这话。他当真一点都不担心,她将他来了京城的事禀报上去?到时他无声无息地被剿杀于异国他乡,这样的结局,他会料不到?
她看着他,目光不再游移,眼中的意思很明白,你倒是说说看啊。
接下来却是沉默。
江楼月只略喝了几口茶,他却是慢条斯理地把一盏茶都给喝了,才道:“江小姐不必着急,过几日你就知道了。”
江楼月心道,还过几日,你还真是相信我,就不怕今天就会有人来杀你?
“听说这是江小姐最爱的茶,不知这一杯,江小姐觉得味道如何?”男子道。
“赵公子亲手泡的,当然格外与众不同。”江楼月淡淡地道。
“哦,不同之处为何?”男子道。
“不同之处在于,这双泡茶的手,也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血,这泡出的茶,滋味自然特别,你说是不是,皇子殿下?”江楼月道。
“是么,我以前倒是不知道,我喝着可都是一样的。”男子不以为然地道,随即眼中有光划过,盯着手中的茶杯道,“还是说,这‘多少人’里面,有许多是江小姐认识的,所以才喝得出别样滋味来?”
江楼月眼中冷厉,面上淡然,放下手中茶盏,直起身来,“赵公子既不留我,我就自便了。”
“江小姐,恕不远送。”身后,传来男子带了几分慵懒的声音。
她侧头以余光看了看他,脚步不停地走向萧安所在之处。
“对了,江小姐,下次再见,可不要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带在身边。”男子道。
江楼月没有理会,但心里不由有些担心萧安。这个阵法是此人所设的话,那他确实很可能有那个本事伤了萧安,甚至是取其性命。想着,她加快了脚步,来到与萧安之前分别之处,放眼四周,萧安不见了。
这是威胁么?她早该想到的,此人是皇子,怎么可能只身在此。她以为让萧安待在这里更安全,她即便打不过此人,用毒却能脱身。是她失算了,没有坚持让萧安先行离去。不过萧安不会自己先走,这位皇子殿下的主意恐怕早已打好,不会让萧安离开。
现在想这些也没用,既是威胁于她,自然不会轻易要了萧安的命。她且看看,他来夕加究竟想做些什么。
想起自己是从寺庙出来就跟母亲分开的,这眼看着已过去了大半日,晚饭时间都过了,母亲又该担心了,江楼月一出梅林,就立即往城里赶去。
“小姐。”刚踏进府门,江楼月就听见了桐影的声音。
“你在这里做什么,难不成是在等我?”江楼月微笑着道。
“当然啦,夫人见小姐左等右等都不回来,我便主动请缨来门口守着。”桐影欢快地道。
“我的桂花酥呢,你有没有吃光了?”江楼月道。
“怎么会,小姐的桂花酥,夫人早已留起来了。”桐影道。
“那还差不多,可不能被你独吞了。”江楼月道。
“小姐,我只吃了那么几块而已,哪里就是独吞了?”桐影委屈地道。
“行,看你表现这么好,我的也分你几块吃。”江楼月道。
“真的么?我就知道,小姐最好了!”桐影开心地道,就差跳起来了。
“好了,你去给我娘回话,我已回来了,不要担心。爹在府中么?”江楼月道。
“老爷可能在书房吧。”桐影道。
“我找爹有事,你去吧。”江楼月道。
“是,小姐。”桐影笑着去了。
江楼月远远地便看见父亲的书房亮着灯,来到门前,“爹,您在么?”
“进来吧。”江凛道。
江楼月推门进去,转身关上。
“爹,在忙?”江楼月走上前去。
江凛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袱。江楼月见了,意识到了什么,看了看这个包袱,抬头看着父亲道:“爹,这是?”
“是。”江凛道。
“爹,您拿定主意了?”江楼月道。
“正如月儿说过的,建功立业,又怎么比得上合家安乐。”江凛道。
江楼月低头想了想,抬头看着父亲道:“爹,女儿今日在京郊,见到了一个人,赵、遣、鹿。”
“京郊?谁?”江凛还不太敢相信地道。
“护国军的劲敌,南邦七皇子,赵遣鹿。”江楼月道。
江凛放下包袱,来回走了几遍,脚步一顿,看着她道:“他来京城了?”
“是。”江楼月道,“今天跟我一起的是萧安,他被赵遣鹿抓去了。”
“萧安,你不是派他出去办事了么,还说他三五个月都不会回来?”江凛道。
“萧安的确是被我派出去了,不过并没有离京,他此前一直都在城中的招财酒楼住着。”江楼月道。
江凛一时有点糊涂了,“月儿,你是有什么打算么?”
“其实也没什么,那家招财酒楼现在是在女儿的名下,派萧安去,是让他帮我盯一下,免得有人滋事。”江楼月道。
“月儿买酒楼来做什么?”江凛道。
“一为钱,二为情报。”江楼月道,心里还有一句,三为跟周密抢生意,“这酒楼的进项现在还不错,爹素来清廉,等将来要用钱时,却哪里找去,自然要未雨绸缪,不过情报这一项,我还只是一个想法,未得人手建立起来。”看着江凛还想问,江楼月立即道,“当初买酒楼的钱爹也不必担心,没有问题。酒楼里只有萧安、掌柜和酿酒师父知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