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转凉了。”
墨青染见他不说话,干脆臂肘在桌子撑着下巴,看向天边,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院内无人,院外萧君然的马车正停着。却不见东方华的人影……
院子里忽然出现了一抹闪耀的银白色,牙走着猫步,尾巴慵懒的摆动。属于白虎的气势磅礴,碧色的眼瞳折射出白光。一如既往地坐在墨青染的身旁。丝毫没有介意萧君然的存在,因为如果他敢轻举妄动,它绝对会第一时间撕碎他!
墨青染现在仍是白衣女装模样,莲纹发带已解开随便缠在自己撑下巴的手腕上,袖子顺着手臂滑落了些,露出手腕。
白皙的手腕上,莲纹发带稍微向下的金色凤手镯闪着光芒,而与那白皙的皮肤格格不入的一片可怖的疤痕十分醒目。疤痕狰狞,很明显可以看出来是旧伤,尤其这伤疤……像豺狼虎豹之作。
萧君然目光如炬的落在墨青染的疤痕上,像墨青染那样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酒香,心痛。萧君然喉结上下滑动一下,道:
“疤痕,怎么弄的。”
墨青染闻言,抬眸看了看他,正欲饮酒的动作顿了顿,放下酒杯,将自己滑落的袖子向上扯了几分,又端起酒杯饮了一大口。道:
“……无事,无碍。”
牙一双碧眸看见了那道疤痕,竟从墨青染的身边站起来,黑白相间的尾巴摇摆的相比之前很明显的低了几分,迈着猫步,走向院口,立了立耳朵,但又闭上了眼睛。
萧君然不语,端起酒杯将酒水一饮而尽。青丝被冷风撩起,唇边沾了些酒渍,又开口道:
“那首《折韵》你是如何弹出来的。”
墨青染知道他必定会问,转头看别处悠然答道:“你可否记得,皇族每年都会在民间游历一次,以表对天下的责任?”
他正经道:“自然记得。”
“我儿时,一时淘气,下山亲眼目睹到洺渃国已逝太后,也便是你的母后亲手在皇轿中弹奏此曲,当时一时起意,便向人借了一琴重奏一遍,便记得了。”
萧君然微微惊讶,垂下眸子,但表面波澜不惊道:“你竟有如此之能。”
那年,他也记得。因为,那是母后去世的前一天啊……
他没有表现出来,但墨青染能清楚的感到他那股凄凉的感觉,心中暗道:
他为何又是如此这般凄凉的感受?
“你手腕上的发带,为何至今保留。”
他牵强的扯开论题。
墨青染看了看这发带,是萧君然亲手帮她束发之时给的。莲花的印记早已淡的看不出来,原本白皙的带子已经开始微微泛黄。
他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要说是为了他?
她心中一时想不出个理由,脱口而出:
“方便呗。”
“那为何不用其他的。”
“没有。”
“你大可再购一条。”
“懒得。”
“……”
萧君然对她这理直气壮的话感到无语,便再问道:
“你不曾束发过?”
“束过,但你是第一个束我发的人。”墨青染满不在乎的抓了抓头,以至于她的墨发开始蓬乱,美眸不曾直视他。
“为何?”
萧君然微惊又窃喜,但仍是冷着张脸问道。
墨青染吞了吞口水,他竟真没有意识到此时此刻他像逼供罪犯一般?
她蛮不情愿道:“儿时我师傅也曾试着给我束发,但师傅手生,手劲又大,险些将我一头墨发扯尽,从那时起便有了些阴影,再无让旁人为我束发,至到你……”
墨青染耳垂微红,不再说,继续喝酒。
萧君然面无表情,心窃喜,继续看她。
墨青染想起来些什么,停止饮酒,将腰间挂着的那枚葫芦状的血玉拿出,丢到他的面前,道:
“还你。”
萧君然垂下眸子看那血玉,玉身完好无损,仍是那般透亮,一青一赤的色彩分明,但那系着玉石的红绳早已破败不堪。
“……为何。”萧君然淡淡出声。
“当年你留下这块玉,想必不过是为了找我更便利,如今也算完璧归赵了。”
二人皆是不语,直至萧君然道:
“你真是如此认为。”
墨青染挑眉看他道:“难不成你不过只是念在儿时与我玩乐白送给我?”
“非也。”萧君然仍是面无表情的盯着墨青染。
“那是哪般意思?”她追问。
这血玉价值连城,极其稀有,他若是无缘无故的赠给她……当真是败家!
“……这血玉你既已收了那么多年,也不差些时间,不如再替我收着几日。”萧君然将玉石两指推到墨青染面前。
“那到何时再还你?”墨青染没有收,仍是追问。
“至你渎职那日再还。”
“此话当真?”
“嗯。”
她这才收回这血玉,却不知,她这辈子都未曾还过他。
墨青染放下酒杯,耐心已经被他耗尽,柳眉微皱,托着下巴向他道:
“你这人恐怕是真的有病,你明我女扮男装混入朝廷,却不曾对外讲过。你明知我与宸王有仇,却也不曾向他提起或是除掉我。你我不过儿时有些磕碰,你何必包庇与纠缠?身为九五之尊,不去享受你那快活,非非跑来我这地方饮酒……呵。”
萧君然依然不语,却从脚下又拿起一坛酒水,揭开封盖,向杯中倒满。
潺潺水声像是代替他回答她一般响起。
却不曾想墨青染食指将酒杯一弹,酒杯便滑到了临近萧君然酒杯旁,她竟双手托下巴道:
“帮我满上。”
他到也好说话,竟真帮墨青染满上酒水,放下酒坛,重新推到她的面前。悠然道:
“天下敢如此对我说话的人,恐怕也只有你一人。”
墨青染轻风云淡的抿了口酒,青丝垂在脸边,不作声了。萧君然手臂放在石桌上道:
“你女扮男装混入朝廷,我们便不只是儿时有缘,还是君臣一场。”
“你与宸王有仇,不过是他自讨苦吃,与我无关。”
“至于我在这里,那么,你可还曾记得当年的话?”
她听他说的头头是道,一时间,竟哑口无言找不到反驳的话,只得饮酒不语。
——墙头缝另一边的东方华则是十分为萧君然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