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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邵颜及笄

七月葵花谢,八月桂花香。

今年的八月可谓是热闹非常。先有邵俊下秋闱,后有邵颜及笄,邵府一下子是忙翻了天。

俞氏站在桂花树下,亲自指挥着下人布置府邸。邵长恒笑了笑,便拉着邵长陵进了书房。

“长陵,真是麻烦你了。这些物事要多少钱,大哥算给你。”

邵长陵摇了摇头,语气轻快的道:“大哥,我们之间客气什么。”

“不单是这件事,还有上次在林府。你以为你偷偷送了东西给林肖然我会不知道。”

邵长陵原本也没想瞒着这件事,便随意的坐下来道:“原就是我们府上给他们添了麻烦,况且那日是林芷柔的及笄礼,出了那种事,说什么都得赔礼的。”

邵长恒抽出袖中的折扇,狠狠的打了一下邵长陵的头顶才道:“即是赔礼,也无需这么多。都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俭省些。真该给你找个妻子来管管你。”

邵长陵捂了捂被打痛的头顶,不以为意:“钱财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况且小侄女没什么朋友,难得有这么个知心好友,怎能因为这种事让两府产生隔阂呢?”

“你啊,有时候比我这个父亲还疼颜儿。我是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罢了罢了,不过以后还得慎重些才是。还有,这个生生死死的可不能挂在嘴边。没得晦气!”

“知道啦,大哥。今日府里我还有事要忙,便不在这多呆了。”

邵长恒敲了敲桌面,有些无奈的道:“你是不是又给颜儿准备了什么新奇物事?”

邵长陵勾了勾唇角,给了邵长恒一个你知我知的眼神。邵长恒顿时被逗乐了:“罢了罢了,随你们吧。别玩的太晚了。”

“知道啦,大哥。那我先出去了。”

“去吧。”

邵长陵走出了书房,便径直往院中而去。此时俞氏正站在树下发愁,邵长陵带来的装饰物好是好,但就是太好了;挂这个也好看,挂那个也好看,倒不知道究竟该怎么选了。旁边的仆妇小厮对视了一眼,认命的换下来又挂上去,一时间忙的不可开交。

内院中,邵颜正开着窗,细细的闻着空气中的挂花香,墨香则在边上为邵颜准备着今日及笄礼上要穿的月白色镶南珠长袍。期间,墨香忍不住抚过了长袍上闪着温润光泽的珠子,语气羡艳的道:“二老爷送来的衣服,真别致。”

乌黑的长发在窗前飘扬,邵颜回过头道:“就是太破费了。”

“那是二老爷疼小姐呢。对了,还没把那只琉璃簪子拿出来呢。奴婢这就去拿。”

邵颜想到自己今日的行头竟都是小叔叔送来的,眼光便不自觉的柔了下来。她坐下身将头枕在了窗口,忍不住想起了两人第一次遇见的情景。那样一个奇妙的男子,竟会是她的小叔叔......

午时,请来的正宾、有司、赞者陆陆续续的来了。当她们步入邵颜的闺房时,邵颜正在温习着前几天教习嬷嬷教她的动作。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力求做到最好。

做正宾的那个中年妇人点了点头,眼中闪过欣赏。她是现今邵姓一族中的族长夫人。平日里最重规矩,且素有德学,要不是邵长恒亲自去请,是断然不会来的。她轻身向前扶起了邵颜,语气温和的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如今便放松一下,静待宾客前来。”旁边做有司的年轻妇人和做赞者的小姑娘听了,忙也跟着扶起了邵颜。

邵颜朝她们微微施了一礼,诚恳的道:“今日便麻烦各位了。”

三人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有了笑意。

时间在匆匆的流逝,俞氏、邵长恒、邵长陵和邵俊都在门口迎起了客人。其中不乏之前便认识的崔府、穆府、以及俞氏的娘家俞府。

崔振和李氏早就没了先前的傲气,如今见了邵长恒和俞氏,背弯的更低了。范舒敏和崔晋见不得他们这样,忙歉意的朝俞氏她们看了一眼。俞氏终归是疼外甥女的,便客气的迎了进去。

穆府自不必说的,他们两家都要结为亲家了,自然是亲热得很。然而到了穆修这里,俞氏却轻轻的叹了口气。

接着便是俞氏的娘家俞府了,俞泰然听说了蒋氏做的事,虽事出有因,但终归是落了女婿家的脸。这次来便怀着歉意。蒋氏心内还有些疙瘩,但拗不过老爷子,也摆起了笑脸。只是俞氏的反应却淡淡的,让她暗暗心伤。那一肚子要为邵颜打算的话,便闭口不说了。

继这三府之后,又陆续来了些邵长恒平日里的同僚友人。邵长恒一一迎了进来。直到了礼部右侍郎云洲,邵长恒倒愣了愣。自从邵长陵和云卿瑶的婚事不了了之之后,他俩便久不联系了。如今他为何会突然上门?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云洲和其夫人还奉上了大礼,邵长恒扯了扯嘴角,终是客气的迎了他们进去。旁边俞氏的眼光不经意间滑过了他们身后的那个少女,眼里有些疑惑。

院内,已经人声鼎沸。范府和林府终于姗姗来迟。范明一下马车便歉意的朝邵长恒作了一揖。而后面的林肖然则抱了抱拳,一番武将做派。

范明和林肖然对视了一眼,在邵长恒的虚引下,同时踏入了府邸。俞氏则笑脸迎上了他们身后的女眷。林芷柔还有些不好意思,黄氏却笑容满面。大俞氏更不必说了,邵颜是她的外甥女,及笄了自然比别家要来得高兴。众人有说有笑的进了邵府,门旁的家丁见主人家都已进去,便对视了一眼合上了大门......

院中的耳房内,邵颜闭上了双目,安静的聆听着周围的喧嚣。明明几年之前,她还是一个只会躲在屋子里的胆小鬼。她害怕见到鬼物,所以既不出门也不愿出屋。然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敢于站在人前了呢?

似乎是遇到小叔叔开始,她第一次勇敢的站到了人前,她第一次敢于用自己的能力帮助别人以及不通过外表去随意判断事物的好坏。然后,她交到了第一个朋友;表姐得到了属于她的姻缘;他的哥哥也找到了自己的挚爱;如今她的好友也定亲了,而她......今日便要及笄,成为一个真正的大人!

莫名的,泪水滑过脸庞悄无声息的滴落了下来......

感动?喜悦?悲伤?迷茫?或者都不是,只是一种突如其来的感慨。

邵颜睁开了潋滟的双目,墨香轻轻的扶起了她。正宾、有司以及赞者都齐齐站到了她身边。她抬起了优美的颈部,高昂着头,用她那融入骨子里的优雅步伐,一步一步走向了高台。

高台上俞氏和邵长恒正欣慰的朝她微笑。

她的余光瞥见了许多熟悉的脸。范舒敏和崔晋,邵俊和穆青林,林芷柔和穆修......以及她的小叔叔。邵长陵的目光从她出现时便一直追随着她,直到她走到高台前,直到她拖着长长的裙摆一步一步往上。邵颜甚至能从他的眼光里看到淡淡的担忧。他该不会是怕她在高台上被裙摆绊倒吧?

邵长陵此时还真就是这么想的,这丫头穿着普通长度的裙子有时候都能绊倒,这么长的裙摆没问题吧?早知道该让师傅裁短点的......邵长陵有些神思不属的想着事,直到他看到有司托盘里的琉璃簪子,才展开眉眼,露出了笑容。

她用的是他送的簪子,很好。

如同林芷柔的及笄礼一样,邵颜跪坐在及笄席上经历了三拜三加。直至簪子插入发间,正宾发表聆训。俞氏终于控制不住眼泪,捂着嘴靠在了邵长恒肩上。

他们的颜儿长大了!

礼毕,邵颜躬身谢过了众人,便提着长裙走下了高台。丝竹之声袅袅响起,周围的宾客拿起碗筷,便吃喝了起来。邵颜跟林芷柔她们含蓄了几句,便捂着有些发烫的脸走出了院子。

宾客席上有个人见邵颜出去了,也跟着站了起来。穆青林看了那人影一眼,叹了口气,便跟身边的小姐们攀谈了起来。

“颜妹妹......”

长发微扬,邵颜转过了头。即便已经看了很多次,穆修仍禁不住心内一颤:她真是个美好的女子。

邵颜没想到穆修会单独来找她,如今两人孤男寡女的在一起,让她略微有些踌躇。

“别怕,我不会做什么的?只是......想看看你......”

“我知道你不会的。我从没有这么想过你。”

是啊,他自然不会。若会,早就想办法让她成为他的侧室了。可如此美好的她,他又怎么忍心下得了手。穆修握紧了右拳,低下头道:“颜妹妹以后不知道会嫁给谁?那家伙真是好运......若他敢对你不好,我穆修第一个饶不过他!”

“穆世子......”

“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穆大哥吧。”穆修抬起了头,他的眼中隐隐有些光亮。“你知道吗?第一次见到你,是在街上。那日我去给青林买东西,却没想遇见了带着幕篱的你。虽只是匆匆一眼,但我一下就记住了你的脸。这种心里砰砰直跳的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后来娘的丧礼上,我竟然又看到了你!之后跟你的一次次的接触,都让我欣喜不已。哪怕我们说不上几句话,我心里也是高兴的。再之后青林与邵俊订了亲,我们俩也逐渐熟悉起来,能说的话题也越来越多......现在想来那时候竟是我最快乐的时候。你说,如果不是青林和邵俊的婚事,我俩会不会......”

“穆大哥......”邵颜咬着下唇,狠了狠心道:“我只把你当成大哥!你以后的妻子会是芷柔,请记住这一点。”

穆修瞪大了眼睛,突然背过身去。只听他哑着嗓子道:“原来只是大哥啊......那颜妹妹有喜欢的人吗?有想嫁的人吗?”

喜欢的人?想嫁的人?邵颜恍惚着神色,低下了头。“未曾......”

“那就好!起码我现在还不用看到你和别人......”穆修突然止住了话题,深呼了一口气道:“我出来的够久了,应该走了!”

“穆大哥......”走好。

当穆修大踏步离去后,邵颜的耳边却传来了一声巨响。她诧异的转过了头,原本平静无波的湖面上竟升起了朵朵烟花。如今还未到晚间,但朝霞上绽开的烟花却也好看的紧。邵颜下意识的走向了烟花的升起点,她走过一条又一条石子路,拨开了好几拨的枝叶,终于看清了站在那里的人。

此时邵长陵正懊恼的在指责边上的小厮:“都说了晚点放,晚点放,天还没黑呢......”

“老爷,你不是说先点一个看看吗?”

“我说先去别处点一个看看。”邵长陵戳了戳小厮的脑门,有些无力的道:“好好的惊喜一下子就泡汤了......”

邵长陵无精打采的斜靠在了边上的大树旁,却没想邵颜竟朝他走了过来。他捋了捋额前的长发,无奈的笑道:“被你看到了。”

邵颜抿唇一笑,“是啊,被我看到了。”

邵长陵狠狠的瞥了一眼边上的小厮,才走向前点了点邵颜的鼻尖道:“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

当指尖触到鼻尖的时候,邵颜的心口突然砰砰乱跳了起来。她下意识的捂住了胸口看向了邵长陵,却见邵长陵的双目中充满着温和和宠溺。

颜妹妹有喜欢的人吗?有想嫁的人吗?穆修的问话突兀得跃上了邵颜的脑海。她怔怔的抬起头看向邵长陵,突然转身跑了起来。

“小侄女!邵颜——”

不能回头!不能回头!千万别回头!

穆修离开了邵颜后,亦是奔跑了起来。原来他们间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啊!原来她只是把他当成大哥!穆修一跃身,从邵家的外墙上跳了过去。他漫无目的在街上奔跑着,遵循着本能的跑着,直到肩膀处豁然一痛!他急急的退后了一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到了宫门前,而那个撞到他肩膀的人,却满脸痛苦的跌在了地上。

穆修歉意的要扶起那个人,却没想那个人恐惧的打开了他的手。他背着一个硕大的医箱踉跄着爬起来,便飞奔而去。

穆修被这件事一阻,倒是停下了脚步。

他怔怔的看向了那个人消失的地方,久久没有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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