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家几人回府后,还没歇口气,忠孝侯府的管事却上门来了。当穆青林听到三皇子弑君的事后,脚下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完了,三皇子彻底完了。那他们穆家呢?
穆青林扶着邵俊的手艰难的起身道:“我要回侯府去!”
邵俊点了点头,朝邵长恒耳语了几句,便扶着心神恍惚的穆青林再度上了马车。
邵俊和穆青林走了后,邵长恒叹了口气道:“看来大局已定......”
“老爷的意思是......那誉王要坐上这个位置了?”俞氏下意识的看了眼邵颜,邵颜眨了眨眼,脸上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他做了这么多,若说不是为了那个位置,我是决计不信的。”邵长恒理了理衣裳,站起身道:“我有事去范兄那里一次,你们晚膳自用吧。不用等我。”
俞氏点了点头,拉过邵颜一起送了邵长恒出门。
而刚跟邵家人分离的邵长陵此时倒颇为放松的走在七玄大街上。刚刚他已经听了管事的回报,玉如轩的生意非常不错,年底有望再开几家分铺。而这些他去年便已经在准备着了,如今不过是把挑出来的地点和价位说与管事们听。想到玉如轩的各位管事们越发得力,铺子的事情基本已经可以全权交给他们了。邵长陵的心里便滑过一丝轻松。若以后自己真的不在了,想必邵家人接手的时候也不会太过慌乱。可惜邵颜对这些事并不感兴趣,否则自己私心里是想玉如轩留给她的。那样的话,就算她一辈子都不嫁人,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一辈子都不嫁人......邵长陵突然停下了脚步。自己缘何会想着让她一辈子都不嫁人。这实在太自私了......
周围的人正三两结群的走在街上,不妨有个穿着紫袍的俊美男子突然呆愣愣的立在中央。或好奇或惊艳的视线时不时的便落在了邵长陵身上,但他却恍然未觉。
直到一名穿着浅蓝色衫裙,带着同色幕篱的女子缓缓向他走来。
“公子,是你!”
邵长陵双眼一闪,侧目道:“你是何人?”
那女子拂开丫鬟牵着的手,缓缓取下幕篱道:“公子不记得我了?”取下幕篱后的女子面容清秀,神色柔和。邵长陵略略扫了她一眼,便想起了当日他去找邵颜的时候,无意中冒犯的一位女子。
邵长陵后退了一步,歉声道:“上次失礼了。”
那女子见邵长陵转过身,面对面的与她相望。心里一跳,赶忙道:“无妨。我今日正巧路过这边,没想到又遇到了公子。”旁边的丫鬟听到那女子这么说,先是一抬头,接着赶忙又把头低了下来。
邵长陵点了点头,就要继续往前走。却不想那女子竟主动走在他身边道:“小女子裴氏珍娘,家父乃是吏部尚书裴厚生。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邵长陵皱着眉本不欲答,但想到自家哥哥跟裴厚生同属于六部之中。便忍住不耐烦道:“在下邵长陵。”
“原来是邵二老爷。”
邵长陵眯起眼道:“我似乎并没有说过我出自哪家,你怎么就知道我在家排行行二?”
裴珍娘一慌神,忙支支吾吾的道:“公子仪表不凡,自然该是出自大家。这京都姓邵的大户人家左不过就是户部尚书邵大人府上了。我便猜......您是他家的二老爷。”
“小姐‘聪慧’,在下佩服。”邵长陵扯了扯嘴角,便要离去。没成想这裴珍娘仿若牛皮膏药一样一直跟在他身后。眼看着再拐几条街都要到邵府了。邵长陵忍住怒气,温声道:“裴小姐,你还有何事?若是觉得当日我冒犯了你,我自会备下重礼到裴府登门道歉。”
裴珍娘仿若没听出邵长陵语气里的不耐,反而惊喜的道:“那你什么时候到我府上来?”丫鬟听到裴珍娘这么说,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话是大家闺秀该说的吗?连她这个丫鬟都觉得躁得慌。
邵长陵是彻底对这女子无语了。不会看脸色也就算了,竟还没脸没皮的在大街上说出这种话。右手伸进衣袖,邵长陵掏出一沓银票道:“我看登门还是算了,这些就当我给裴小姐压惊吧。”说罢看了一眼旁边满脸通红的丫鬟,不容分说的将银票压在了她的手上。丫鬟哪见过这么多银票,当即连话都不会说了。而裴珍娘的脸上却越发惊喜,她羞涩的低下头道:“我并不怎么爱这阿堵之物,但若是公子送的,我必会好好珍藏。”说罢从丫鬟手中拿起了这沓银票,小心的用帕子包了起来。
邵长陵若此时还看不出这位小姐的心思,就枉在这世上活了这么多年。他拱手道:“既如此,我与小姐便是两清了。容在下告辞。”裴珍娘见邵长陵要走,立马便又跟了上去。
邵长陵的眼里渐渐聚起了戾气。待他走了数十步后,见裴珍娘仍旧跟着,便脸色不好的回过头道:“裴家的家教当真是让我长见识了。这青天白日的,裴小姐莫非打算跟着在下回府不成?”
“你要带我回府?”
邵长陵简直气乐了,他偏过头看着裴珍娘身边的丫鬟道:“你家小姐是脑子不清楚吗?怎么连人话都听不懂?”这话可说是非常之重了,若换了一般人家的小姐,早就哭鼻子了。但裴珍娘还真的就不一般,她听到邵长陵这么说并不羞愧反而神采奕奕的解释道:“我最近脑子清楚得很......”然而还没待她说完,丫鬟便惊慌的捂住了她的嘴。
邵长陵若有所思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接着摇了摇头道:“那我也清清楚楚的跟你说一句,我不喜欢你跟着,麻烦你走吧。”
裴珍娘听到不喜欢这三个字,双眼恍惚了一下,接着她语气怪异的道:“你......不喜欢我?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是不是因为上次你在找的那位女子......”
邵长陵皱眉道:“与你无关。”
裴珍娘的身子晃了晃,接着又道:“若你喜欢,纳做妾室也无妨。只要你愿意娶我,你便纳了她吧......”
听到妾室这两个字,邵长陵双眼阴沉走向裴珍娘道:“你敢拿妾室这两个字来侮辱她!给我滚...滚!!!”裴珍娘被邵长陵的气势所摄,当场便往后跌了去。她还想说什么,邵长陵却早就大踏步的离去了。
丫鬟心慌的要去扶裴珍娘,却不想裴珍娘豁得抬起了头。原本清秀的五官微微扭曲,那双柔和的眸子亦是瞳孔外翻。
丫鬟心知裴珍娘要发病了,赶忙后退。裴珍娘却哪里肯放过她,尖利的指甲扣住了丫鬟的手臂,她狠狠的把她拉到了近前。
“负心汉!他和林郎一样,都是负心汉!为了别的女人竟然不娶我!竟然敢不娶我!!!”裴珍娘张开嘴,哇的一口咬在了丫鬟的手臂上。丫鬟吃痛,眼泪都流了出来,但她却不敢反抗她。
“负心汉......都是负心汉......明明说好的成亲,却为了别的女人不要我了。我恨他们!恨他们!那些女人也不是好东西,我一定要查出是谁!!!即时,我要把她大卸八块,切成一片一片!!!”
“小姐......”丫鬟苍白着脸想要劝裴珍娘几句。毕竟那邵长陵跟裴珍娘就连认识都算不上,何来嫁娶之说。但当对上裴珍娘那双可怖的双眼时,丫鬟害怕的低下了头。
“走!跟我回去!我要去跟爹告状!!!”
“小姐......”丫鬟捂着被咬伤的地方,满脸冷汗的跟上了裴珍娘。回府也好,起码有人能看着小姐......丫鬟如是想着,却不妨裴珍娘回府后第一句话说的便是:“爹,我被人欺负了!”
今日是难得的沐休日,裴厚生正喝着茶,欣赏着字画,不想自己的女儿却这样披头散发的跑了进来。裴厚生对裴珍娘是疼爱的,毕竟她是他唯一的女儿,但同时他也有些怕她。自之前那件事后,她时不时的就会发疯。如此这般,年岁上去了,婚事却定不下来。嫁高了,怕婆家不满她的病症;嫁低了,妻子又不同意。
裴厚生叹了口气,上前道:“这是又怎么了?”
裴珍娘歪着脖子,正想说出让爹去帮她找出那个女人的事。但双眼一转,她说出口的话却是:“我被邵家的二老爷欺负了。他把我拖进一个巷子里,然后欺负了我。”
丫鬟听到裴珍娘的话,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裴厚生则是气得当场摔下了茶碗。
“邵二老爷,是不是你说过的那个邵长恒的弟弟?”
“就是他!女儿本对他心怀好感,却不想他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见女儿对他和颜悦色,便得寸进尺!”说罢,竟呜呜呜的哭了起来。裴厚生起先非常生气,但当视线滑过那个面露诧异的丫鬟时,却冷静了下来。他想了想,让自己的丫鬟带裴珍娘去梳洗,却留下了裴珍娘的丫鬟。
裴厚生靠在红木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丫鬟道:“小姐说的可是事实?”
丫鬟扶着手跪了下来,却有些左右为难。
裴厚生啪得一声拍着书案道:“说实话!给我从头说清楚!”
丫鬟见裴厚生发怒,再不敢隐瞒,如实说道:“回老爷,小姐之前听四少爷说起京郊的那块神石,今日便带着奴婢偷偷出了府。然后她借着老爷的名义去摸了下那块神石,却不想回来的路上竟真的遇到了邵二老爷......”丫鬟抬起头看了眼上位的裴厚生,见他没有发怒,才继续道:“一开始两人只是打了个招呼,但小姐她......她执意要跟着邵二老爷。邵二老爷不耐烦小姐,便出言要赶小姐走。也不知道说到了什么,小姐竟突然发病了......”
“然而呢?”
“邵二老爷走了,小姐咬了我后就回府了。”
“他就这样留下我儿走了?连辆马车都没给你们叫?”
丫鬟低下头道:“那邵二老爷塞了小姐一沓银票......”
“他当我女儿是什么?戏子吗?塞银票!果然是商贾之流,登不了大雅之堂!”裴厚生气归气,当想到邵长陵背后的邵长恒,终是缓了口气。问起了邵长陵的容貌气度。丫鬟吃不准裴厚生的意思,只得详细的描述了一番。
裴厚生点了点头,还待说什么,却不想裴袁鑫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先是裴珍娘后是裴袁鑫。裴厚生今日对自己的这对子女非常不满,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分为严肃。“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先缓口气!”裴袁鑫做了几下深呼吸后,赶忙跪倒在了裴厚生的书案前。
“爹!三皇子出事了!”
“三皇子?他出了什么事?”
“宫中回报,三皇子杀了陛下!!!”
哐当!裴厚生站起身的时候,面前的紫砂壶应声而倒。书案上的卷宗画册瞬间被茶水浸湿了一片。裴厚生颤抖着伸出手指道:“快!快速跟我进宫!”
“诶!”
接着,没过多久,京都内城各官员的府邸接二连三的收到了这则消息。于是进宫的进宫,奔走的奔走,宫内外一片乱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