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元清皱眉,这混元星君果然越活越回去了,天帝的寿宴,众神云集,来来往往随时可能被听见,且不说他所言真假,即便是真的也不会有人明目张胆的拿出来说,这不仅是与冥界做对,也拂了天帝的颜面。
况且六界所知不过是老冥王请罪自退,纵使实情并非如此,也无从考究。当年天帝默许聂元清坐上冥王之位,等同站在他那一边,若说聂元清有此恶行,难道天帝还会包庇他不成。
“星君怕是醉了,老冥王当年违抗天帝旨意,包庇罪人风兮月,实乃重罪,所幸后来迷途知返,自知罪孽深重,便禅让冥王之位,又何来阴谋之说”,
另一人应该还是清醒的,也明白混元星君所言无疑会引来祸端,便极力要将主题拉回正轨,奈何混元星君偏不吃这一套,情绪反而更加激烈。假山后两人还在争辩,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让谁。聂元清不想再听,离开这么久,难免让人怀疑,况且是非对错他自己心里最清楚,既然当初做了选择,他便没想过后悔,现在又何必听他人所言而徒增感伤。
转身刚想入太虚殿中,恰逢侍酒的仙奴经过,问安的声音也不偏不倚打断了假山背后的两人,四周瞬间安静了下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假山后绕出两个人,一个是醉酒的混元星君,而另一个……?聂元清皱眉,是太久没来神界的缘故吗,为何这人似曾相识,却记不得在那见过。
混元星君只有些惊讶,半响便别过脸去,丝毫不在意自己刚才的失言,另一人脸色极其难看,毕竟妄论他人并不光彩,而且还被抓个正着。“冥……冥王……殿下,混元星君醉酒失言,并非出自本意,还望殿下见谅”,那人结结巴巴才蹦出这几个字,为混元星君开脱,显然不想惹了聂元清这尊大佛。
再看“正主”混元星君,哪还有上神仙风道骨的气韵,此番连正眼都不看聂元清,眉眼间尽是厌恶之情,又何来要道歉之说。聂元清冷笑,神界中只要参与当年那场大战的,或多或少都知道些内情,也明白聂元清能坐上冥王之位,绝不只是“惊世之才”那么简单,流言早在六界传开,什么版本都有,可他们却不会像混元星君那么大胆撕破脸皮,人前看似尊重有加,不过是在背后笑看他如何步了后尘,叫一声“天道好轮回”。
“无妨,混元星君说了醉话,本座自如不会放在心上,况且星君所言也并不非胡话”,聂元清笑得温和,仿佛根本不在意他刚才说了什么,可那温和背后却是刺骨的冷冽,让人毛骨悚然。
那人震惊,显然没想到他会承认,顿时说不出话来,倒是混元星君,眼里厌恶之情更甚,“竖子,你对得起你师傅吗”?
放眼六界,敢这么说冥王聂元清的恐怕只有混元星君了,他这一声果然厉害,瞬间吸引了周围的目光,众神面面相觑,将他们看了几个来回,面色都不太好。
更有些小仙已经开始分析事情的前因后果,“混元星君这是又喝多了吧,怎么跑到这里胡言乱语了,竟敢这样跟冥王说话”,
“哎,这也不能怪他,自那件事后他也是打击不清……”。
聂元清玩味,停下了本已快跨入大殿的脚步,却没有回头,
“本座不才,当不了一个好徒弟,哪像混元星君,教的徒弟可是厉害得很”。
字字诛心,不过如此,混元星君脸色瞬间刷白,本还算硬朗的身形再也支持不住,若不是旁人眼疾手快,怕是早就瘫倒在地了,比起聂元清的段位,知道如何抓住别人的弱点,混元星君才是输得彻底。神界皆知,在混元星君面前,唯独不能提的便是他的徒弟---重华上神,曾几何时,这位上神是神界公认的惊世绝艳之才,有震慑九天之力,一度与战神符止齐名,让人艳羡。可就是万年前那场大战,重华却临阵倒戈,诛杀数万天兵天将,最后堕入魔道,自此成为神界公敌。混元星君也因教出这样的徒弟而饱受神界诟病,曾经的骄傲转眼变成了人人唾骂的笑柄,换做谁也接受不了。
“哈哈哈”,混元星君怒极反笑,一双眼睛像直勾勾盯着他,眼里却再无一丝神采,“你说得对,我教不出好徒弟,你师傅也教不出,我们都是可怜人……”,奋力挣脱旁人的搀扶,他跌跌撞撞的离开了,身影却说不出的单薄脆弱。
“哎,说到底混元星君也是可怜,好好的徒弟却……”,
“没错,说起来罪魁祸首还是中州风兮月帝君,自己作孽还不够,偏偏连累其他人,那老冥王和重华上神便是着了她的道”。
八卦的热度并没有因为主角的离开而退却,反而愈演愈烈,那些入神界晚的小仙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纷纷围在一起交换消息,哪还有往日清心淡雅的形象。
“为何这么说,难道那风兮月帝君真有传闻中勾魂摄魄的本事”,一年轻小仙也插了进来,很快就有人冒了出来,
“仙友有所不知,昔年重华上神痴恋风兮月帝君,神界皆知,据说……”。聂元清摇摇头,转身消失在了人海,这场较量注定不会有真正的赢家,因为他们都错了,说的再多,也不过是为自己苍白的辩解。
“凤帝,许久不见,你还是老样子”,目光落在身后那抹明黄,天帝笑得淡然。凤凰一族自古便以雍容华美而著称,与生俱来的贵气似乎已经成了他们的代名词,而眼前这位凤族的君王更是气度不凡,似乎所有的溢美之辞也不足以形容他的气质。
凤帝颔首示意,却并没有说话,他身材颀长,杏色外衫微微扬起,本该有几许风流气韵,却生生化为雍容之意,额前束一条明黄色的抹额,发带落在墨色长发上,格外明显。
“凤帝既然早就来了,何故不现身,莫不是真如外界所言,与冥王不和”,天帝慢慢向王座走去,迈过长阶,却没有要坐下的意思。
凤无殇淡笑,眼里不起一丝波澜,“哪里,星辰河浩瀚无垠,我已看痴了,故而忘了现身,陛下不会怪我吧”。场面话也说得如此漂亮,怕也只有这凤族无殇帝君了吧。
不过天帝似乎很吃这一套,也不打算兴师问罪,“凤帝说的是,这星辰河瞬息万变,明明灭灭,繁荣衰落,孤几十万年也不会看腻,又怎会怪你”,容颜早又隐匿在圣光背后,看不出表情。
“明明灭灭,繁荣衰落……”,嘴边反复念着这几个字,凤无殇苦笑,天帝这是在暗示他吗?暗示他那些被毁掉的一切,那些被毁掉的人。
“中州……,这次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吧”!凤无殇皱眉,脸上毫不掩饰的担忧,远处那弥漫着火光的巨物,早已一改往日的低调,似乎马上就能冲破九天,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放心,绝对比慕然撑得久”,天帝语气陡然转冷,不知是因为凤无殇提到了中州,还是因为不单纯的目的。
“陛下真的如此忌惮慕然帝君,盼着他早日应劫离世”,凤无殇微怒,直视着天帝,似乎想透过那团白光,看清他的表情,只可惜什么也看不见。
“这不正是你此番来的目的,若不是他时日无多,你怕此生再也不想踏入神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