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阵抽痛袭击着我的额头,太阳穴就像要裂开一样,我不得不咬紧牙关等待其慢慢平复下来——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情况。在头痛渐渐安定下来的时候我发觉我在梦中因为发热我猛地一下掀开了被子,这才导致我刚才那般头痛,也让我清醒了一些。
十点四十,床头的闹钟显示着现在的时间。家里人肯定还没有回来,我也因为发烧难受而难以入眠,于是费了点力气拿起闹钟旁的体温表夹在腋下,冰凉的感触使我本不舒服的身体又被刺激了一下,好在没过一会这份冰冷就消散在有些潮湿的空气中。
“39.5度。”我尝试念出体温表标示的数值,听到的却还是那嘶哑的声音。说起来这些都是自作自受——逃课的是我,去墓地的是我,在风雨中不打伞不躲雨呆上几小时的也是我——我自己把自己逼死的,又能怪谁呢?
将体温表放回盒子后,体内传来的急迫感被我清楚地意识到,无可奈何我只能扶着墙下了床,一步一步挪到厕所。解决完后我由于起身太猛,差点就摔了个趔趄,虽然最后好歹扶住了旁边的水池,但头痛又一阵一阵地发作了起来。
“恐怕待在床上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吧。”我勉强意识到了这个事实,又和来厕所时一样慢慢挪动着身体朝卧室走去,意料之外的是门铃在这个时侯突然响了起来。
“这个时侯……怎么会有人来?”想着这个,我改变了身体的方向,扶着一切能扶着的东西走到了门前,靠在门上从猫眼望出去,结果看到了应该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连忙打开了铁门。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的声音虽然沙哑,不过还是可以辨识出所说的内容;来访的朋友听到我这声音吓了一跳,赶忙走进来扶着我:“怎么这样了?来,赶快上床躺着。”
“你还是这样温柔啊。如果可以,我希望相信这不是装出来的呢。”我笑着,有点混乱地看着旁边的班长说道;她不作声,就这样扶着我上了床,然后走出去把大门关好,这才回到我身边在我写作业坐的凳子上坐下。
“对不起。”班长刚坐下,一开口就是道歉的话语,我压根想不出她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我了。
“为什么?”
“都是我的错,要是我不告诉你学生信息的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虽然你没说,不过一定是和那个有关吧。”
郭月的表情非常诚恳,我虽然不能读心不过还是可以从她的表情和话语中感受到她诚挚的歉意;就我个人来说倒不觉得她真的有对不起我,毕竟都是为了我着想才告诉我的。
“虽然的确和那个有关,不过这一定不是你的错,有的事情是无论如何都会被知道的,就这来说还得要感谢你才对。”
如果是铃灵的话说一句没关系肯定就算了,不过我觉得如果不解释清楚,像班长这样的人一定会一直挂念在心上。毕竟她是个就算说宇宙里没有空气都是因为她不够努力这样的话也不会令人惊讶的女生啊。不过在说明情况之前,有一件事是需要先确定一下的。
“你为什么现在过来了呢?应该还在上课啊。”
听了我的问题后班长微微一笑,有点像平时那种营业性笑容:“你昨天没去,今天还是没去学校,我觉得怎么都放心不下,干脆找老吴请假后就过来了。”
“老吴居然会准假?你怎么给他说的?”
她维持着笑容,就这样回答我说:“这个是商业机密。”
看到她这个笑脸,我全身都放松了,同时一阵脱力感也遍布全身,正在发烧的事实再次从身体上体现出来。我稍微调整一下睡姿,以便在看着她说话的时候能让自己更舒服一点。
“可可,怎么发烧的呢?”见我不在挪动,她便开始发问;可一出来就是这样概括性的问题,立刻我就回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一切。现在的我压根就没有什么抵抗能力,悲伤很轻易就占据了整颗心。
其实,说真的,这些也是从那个夏天开始就决定的事情吧?只不过因为各种原因而在这个时侯这个地点发生了,仅此而已。或者说,在更远的时光,这便是伴随着我们的命运。
稍稍流出了眼泪,我正想说,郭月这时突然将被子稍微掀开,脱掉拖鞋后便躺在我身旁,她的脸就在咫尺,温柔地目光清楚地传达过来,轻声说:“这样就好了,慢慢说吧。”
班长,我想我现在确实有点明白你一直坚持的事其中所包含的意义了。当我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你之后,不管出于什么考虑你那样抱住我,我都觉得是很温暖的。我在心中默默想道。
“虽然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不过还是很伤心吧……”郭月用很慢的速度说着,或者是为了安慰我,也或者是在小心挑选着用词用句,不管那一种都很有她的风格。
“嗯……虽然可以理解,但是怎么都没办法接受,就是这样的状态。”我把余留在眼角的泪水擦干,待情绪平稳下来后便开始和她慢慢聊着,好像自从李书明他们来了之后就没怎么和郭月像这样聊天了,少许地有些怀念。
“刚才我在想,究竟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和弟弟相互喜欢,然后他却去世了,你到现在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这是巧合没错,不过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才变成这样呢?你不觉得是你的家人没告诉你才造成现在这种情况的吗?”
郭月提起了我一直忘记的事情——如果妈妈他们一开始就告诉我这样的情况,或许事情就不至于到这个地步,甚至杜雷的性命也能够挽回;或者说他们一开始就没有离婚?又或者两个孩子都跟了一个人?哪一个“因”可能都能变成与现在截然不同的“果”。说不定,要是我从一开始,在那个雨天没有坐在杜雷的旁边,那么一切都会向着更好的方向发展的吧?
“恐怕……谁都没有错。无论怎样,那就是历史。在我看来,这就像是命运一样吧。”
“可可……”郭月接下来想说什么我不清楚,因为她的话被门铃声打断了。那是很陌生的,规律整齐而又有些急促的门铃声。
“我去开。”说完郭月就走下床,向大门小跑过去。我突然觉得嗓子开始难受,厉害地咳了几下,本来昏沉的脑袋又因此疼痛起来。这时我才听到防盗门被打开的声音,以及之后郭月惊讶的话语:
“你们怎么也……”
“早上最后一节课不是体育课嘛,我们解散后就过来了。”当这个声音传来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了,可这个声音的主人我一下想不起是谁,只觉得相当熟悉。在他们走到房间门口时我倒确实和郭月一样吃了一惊。我从来没想过来到这里的竟然是那对双胞胎。
“可可,还好吗?”一见面,李书莹就带着担忧开始询问我的情况;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跟着哥哥,而是自己成为了交往的主体,和最开始那个在李书明背后一言不发的李书莹已经大相径庭。
“昨天一天你都没去学校,今天就听说你生病了。看到郭月不在了之后我们也觉得来看看你比较好。本来喊铃灵也一起来的,不过她不知道为什么不大愿意,只是告诉了我们地址,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的。”和李书莹不同,李书明倒是从头把事情说清楚。我虽然头痛,不过好歹也算是领悟了他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谢谢。就是发烧了,也不算什么大事。”我打起精神笑了笑,不过还是能感觉到那不自然的地方。
“怎么会突然发烧呢,前天看到的时候还是那么精神的?”李书莹问的问题和郭月一样,看来在他们眼中我真的一直都是非常健康的形象。我本来想把对郭月说过的话再说一遍,可刚开口就觉得嗓子很难受,又捂着嘴开始咳嗽。
“没事吧?”郭月轻轻拍着我的背,我摇摇手,努力对她说:“没事,你帮我告诉他们吧。”
“这样可以吗?”她怀着担忧找我确认,我点点头。反正这就是事实,既然如此,就没什么不能说的。况且比起郭月,他们两人才是最应该知道的。
于是就这样,我闭上眼睛躺着,耳旁便响起了郭月述说的声音。她的声音比一般女生稍微低一点,在这个时侯正好不会让我的头被过高的音调而震得头痛。当他讲到墓地那一段时,我突然在脑中闪过这样一个问题:对于杜雷,我现在到底是把他看做是自己的弟弟,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男朋友呢?虽然毫无疑问他在事实上是我的弟弟,但我是否能将自己的心情调整过来那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在我更深入地思考之前,郭月的声音就这样消失在空气中。
“可可……你真的是杜雷的姐姐?”郭月沉默后好几秒,李书莹才问出了这个问题;我睁开眼,看见了她脸上那觉得难以置信的表情,才觉得可能前天我知道真相的时候也是和她现在一样吧。
“虽然我也觉得难以置信,不过应该是这样的。”
说完,大家都安静下来,我也没力气揣摩他们都在想着什么,只好等着之中的某一个人能找一个契机打破这种局面。终于,最先开口的是李书明。
“我问你,你觉得知道了这个事情对你而言是好还是不好呢?”
“没什么好不好的,如果这是真相,那么我觉得我应该知道,毕竟那是生活中的真实啊。”
虽然对心中的想法还有疑问,不过我一直觉得比起虚假的东西,我还是更喜欢真实,哪怕有时候真实并不那么讨人喜爱。所以对李书明下面的那句话我并不大赞同。
“那么你知道这样一句话吗?‘谎言如果被拆穿,那就是谎言;如果没有,那就是真实。’”
“呵呵。”我笑了一下,在察觉到头痛之后立刻停了下来,慢慢说,“你怎么和程平乐一样喜欢说这种话啊,这个世界上所发生的就是真实,谎言总有一天会被拆穿的不是吗?”
是啊,就像杜雷和我,不也就这么简单的变成了现实吗?就接受现实这一点来说,我的适应能力应该不比那个仿佛看透一切的程平乐更差才对。换作是他,估计也会和我一样发烧才是吧。
正当这时,大门的锁突然发出响声,同时还有钥匙串哗啦啦的碰撞声。我看看身旁的闹钟,发觉不经意间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也该是妈妈他们回来的时候了。
“估计是我妈吧。”我说了一声,然后就听到了呼唤。
“可可,起来了吗?咦,家里有客人吗?”
大概是看到了门口郭月他们的鞋,妈妈很快就反应过来,走向我的房间,然后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你们是来看望可可的吗?真是谢谢你们了。等我去端水给你们。”
“不用了阿姨,我们马上就要走了,就是来看看可可是不是还好的。”郭月开始了套路一般的客气,本来打算出去倒水的妈妈又转身停了下来,想让我介绍一下同学——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可可,你把同学介绍一下……”
妈妈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看着三人中的谁,不过不管是谁我也没想到会让妈妈这样反常,本来说着的话也没能继续下去。我正想问是什么情况,却只见李书明站了起来,说出了让我一生难忘的话:
“很久没见了,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