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一辆装饰有些简朴的马车从南面的城门缓缓驶出,三十名身着链甲手持剑盾的高大战士步行随在车后。
卸去外甲和头盔,不带战斧,少了缀锁的头部甲片披下叠在肩膀,最外面还套上粗亚麻布的土色罩袍。这样一番改头换面之后,一般人已经很难把他们与普通的领地职业士兵分割开来,至多不过认为是些精锐。
那种新来的小男爵养不起的精锐。
马车内厢中。安娜靠在车壁上,身下和背后都垫着厚厚的织物,正不断比对着手中的两份契约。她今天换了一身皮质猎装,看上去仿佛是在前往行宫的猎场——就像曾经那样,跨下的骏马,身后的猎犬,兴致勃勃的猎人,与前方……那即将迎来自己既定命运的猎物。
桑德斯镇虽说距离身后山脉主体有不短的距离,但本身四周同样是丘陵地形,还有两条支脉一直延伸到镇子两侧,这也是为什么小镇只有两门的原因。
这种地形并不多么适合种植农作物,但山中却往往有另一种行业生存所需——采矿。
“韦伯,往年也不是没有蛮人南下,你说这次老爷怎么突然就紧张起来了?”
两处高耸的山崖之间,夹着一座小小的关隘。
与那只能勉强算作营寨的低矮高度不符的是,墙体本身却是由宽大的条石垒砌而成,并非那些看起来一推就倒,只能算作心理安慰的脆弱木墙。也正是因为同样的原因,此刻墙上正有两名士兵在……
好吧,偷懒。
或许是因为远离战火的缘故,这两名矿上的私兵并没有多少认真巡视的打算,而是一边懒散地靠着,一边讨论起各式各样的话题,还不忘兼带着抱怨两句吝啬的主子。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历来蛮族南下只为劫掠生存物资,对于小小矿产原料可没有任何的兴趣。而寻常的盗匪又哪有攻城的手段?也多亏矿场主人足够怕死,这才不惜工本建起了这样的石墙。
“你这可怜的家伙,”被称作韦伯的另一名士兵毫不留情地嘲讽他:“也就你没听说了,前头那位历来帮着赚钱的镇长老爷被伯爵大人砍了头,现在派了个新领主来当镇长。”
对方也不恼,同样嘻嘻哈哈地拍了他两下,又问起来:“可这和老爷有什么关系?生意还是一样的做。”
“哪儿能一样呢?我们老爷可是有不少把柄藏在那位镇长手里头,要不然你以为老爷为什么这时候跑到矿上来?”
“为了……赶紧开最后一批好卖了钱跑路?”
“不然呢。”韦伯一脸的不屑:“我们也得跟着跑……龙神在上,也不知道将来得去哪儿。”
“就是可怜了那些矿工……”
“你还有心思担心他们?”韦伯又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顺势转过身:“担心你自己——等等!那是什么!”
首先转过小道拐角从树木遮挡中出现的,是两匹拉车的驽马,紧随其后的则是车夫与车厢。
马儿身上没有马衣,车夫看上去也是个普通人,车厢外壁空空荡荡……这显然说明车中人身份并不显赫的一切都让两个可怜人松了口气,虽然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并没见过那位“前镇长老爷”的马车。
这可不是件好事。
马车稳稳当当地停在距离石墙二十多米外的位置,那车夫也不打算放下手中的缰绳,似乎是打算报明身份之后直接驶入矿区——这让他们再次松懈了一点——的样子:“请问,是奥拉夫老爷的矿上吗?”
“是的,请问——”
这可怜的士兵忘记了后面的台词——因为他看见了三十双正冒着绿光向他靠近的眼睛。
带着愉悦的笑容,沃尔夫与身后的战友们一同咆哮着,冲向面前那完全不能算作障碍的矮墙。
虽然他并没有干过海盗,但这有什么关系呢?每一个在前人的故事里长大的维京人,都不会对屠杀和洗劫感到一丝一毫的厌倦。而现在,机会到了。
尽管手臂上还套着圆盾,他却完全无视了前方不时射来的一两支短箭,任由其“叮叮当当”地敲在身上。这种简易短弓和包铁箭头也就只能射射兔子,根本无法对真正的战士那在霜雪中磨砺出的坚硬皮肤造成丝毫伤害,更不要提他还穿着链甲。
距离石墙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他微微蹲下身子,高举着套盾的左手用力跳了起来。只有三米高度的矮墙对于身高超过两米的战士们来说实在是过于低矮了一些,冲在前排的数人都轻松地攀住了墙头。
感觉到盾牌上传来的微弱力道,沃尔夫一边将自己向上拉去,一边无意识地舔了舔嘴角。既然这愚蠢的可怜虫选择了攻击他,那么就代表这是他的猎物。借着上升的势头,沃尔夫用力挥起手中的阔剑。剑刃上先是传来了类似皮革般的阻力,然后就是切进什么柔软而富有弹性物体的滑腻触感。
右膝跪上城头稳住身体,他从对方向后倒去的身体里拔出剑身,然后反手一剑切开了这垂死之人的脖子——很小心地没有硬砍颈骨。
镇内目前还不能修补装备的事儿所有人都是知道的,所以减少损耗就变成了非常重要的事,即使队里所有人都喜欢用斧头而不是剑——但这不妨碍他们掌握一手不错的剑术以及爱护任何一样能用的武器。
有些遗憾地看了一眼另一具尸体胸口上那个凹陷的拳印,沃尔夫以十足的轻蔑无视了这条可怜虫身上或许存在的战利品,咆哮着向前跳下石墙。
因为两个哨兵太过于不称职的缘故,现在也没有几个敌人注意到了他们的进攻,而注意到的则像是撒在地上的豆子那样三三两两地行动,甚至有人正在退后。这让渴望杀戮的战士们感到愈发愤怒,毕竟对手本就不多,还得麻烦地将他们一个一个找出来杀死。
带着如此的嗜血欲望,他们咆哮着扑向剩余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