琰魔丢下一句“成交”拂袖而去,留下一殿的人各怀心思。楼玉书从刚开始混乱的情绪中缓过来,才觉察到有些事情不对。
楼玉书看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姨奶奶”,花白的头发被她挽在脑后,瘦削的身材,穿着得体的套装,有些松弛的皮肤因为还有些激动地情绪泛着微微红韵。一双上挑的凤目像是有星光闪烁。楼玉书顺着目光一寸一寸看下去,终于在霍云悦的左手看见了一只银镯,那只银镯刻着一龙一凤,有些已经变得模糊,看起来像是被人不断摩挲过。即便这是只年代久远的银镯,却被人养护地很好,泛着光泽。
就是这只手镯!曾经戴在奶奶手上,从不离身,到死都被带进了棺材。有一次,楼玉书看到奶奶一个人坐在房里对着手镯垂泪。奶奶曾经告诉过她,这个手镯原本是一对,是奶奶的父亲亲手打了送给她作嫁妆的。奶奶的父亲希望她和女婿夫妻相依相偎龙凤呈祥。楼玉书也问过奶奶另一只手镯在哪里,奶奶一直告诉她那只手镯在很久之前就丢失了。
而现在,楼玉书在霍云悦的手上看到的手镯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之所以如此确定,是因为奶奶有一次说过,她的父亲特地为她在镯子上刻了一只蝉,代表这对镯子,只属于她。而现在戴在霍云悦手上的镯子清清楚楚地刻着一只蝉!
楼玉书一点点走近霍云悦,轻轻开口:“你认识我奶奶?”
霍云悦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白净的鹅蛋脸,双眼仍旧微微泛着红韵,清清灵灵的眸子还有些湿润。
“当然认识。我专为了她而来。”
“你……你是在撒谎?这一切事情都和你有关对吗?”楼玉书惊异地睁大了眼镜,霍云悦并不是因为空难意外死亡的?从一开始到她和阎王谈交易都是有备而来?
“那又怎么样呢?是不是与我有关大家心中不都有数吗?你们又能奈我何呢?”霍云悦朝楼玉书眨眨眼,“况且……小姑娘你不也撒谎了吗?”
“我?”楼玉书一头雾水,“我撒什么谎了?”
“你又不是楼蝉的孙女,怎么能说她是你奶奶呢?”
“你怎么知道我是不是?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和奶奶联系过!”楼玉书觉得这个“姨奶奶”真的有些不讲道理,和奶奶完全不是一样的人。
“我就是知道,而且很确定。”霍云悦神秘地笑了笑,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比她更了解楼蝉的人了。
楼玉书被她笑的有些心慌,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刚才还想和她好好聊一聊,联系一下亲戚情分的心情全没了。
顾言思看到楼玉书明显低落的神情,有些不忍。将楼玉书拉至身前:“书儿,没事吧?”
“她刚才说,我不是奶奶的孙女。”楼玉书哽咽道。
“她说的又不见得是事实,你别在意。”
“不是的,不是的,我心里很慌,我大概知道的。从小我就知道,我可能不是奶奶的亲孙女。”玉书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拉着顾言思絮絮叨叨。
楼玉书其实从小就隐约感觉到自己和楼蝉可能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向所有被爷爷奶奶带大的孩子一样,楼玉书也向楼蝉问过很多次自己为什么没有爸爸妈妈。每一次楼蝉都只是说,你的爸妈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次楼玉书气急了,也质问过楼蝉自己是不是她的亲生孙女。她现在都记得当时楼蝉的反应,沉默,就是死一般的沉默,那一瞬间,她觉得楼蝉离她很远很远,仿佛这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从那以后,楼玉书再也不敢问这个问题了,她很怕经历当时那样的尴尬恐惧。
这些事情,她从未和任何旁人提起。今天被一个从未谋面的“姨奶奶”提起,还那样肯定的模样,曾经经历的恐惧齐齐涌上心头。她真的害怕。
楼玉书死死攥着顾言思的袖子,回想起以前和奶奶在一起的每一个日子就止不住地呜咽。以前她很瘦,奶奶总疑心她没有好好吃饭,学了各种各样的菜式做给她吃,就希望她长胖一点点。她每次出门总会招些小鬼一路跟着她,她怕得很,一路跑一路哭,奶奶看见她这个样子就笑,但是却很耐心地跟她讲要怎么对付这些小鬼。
楼玉书越想越伤心,顾言思轻轻搂着她安慰,看着她伤心的样子,心疼得不能自已。找到她的时候,他找人调查了一点她今生的事情,对她的这个奶奶也有一点了解。只是没想到这背后竟藏着这么多的秘密。
但奇怪的是,他的人也没能调查出楼玉书的身世之谜。这个楼蝉究竟是怎样的人,竟然可以掩藏地如此之深?而这个霍云悦他更是完全没听说过!他隐隐有种感觉,这次的事情肯定会伤害到楼玉书。
他抬眼看了看一旁的霍云悦,这个老妇人看向大殿外,透过那沉沉的黑色,仿佛看到了什么,眼神里流露出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悲伤神情。
正当大家各自伤怀时,一个长脸鬼差走了过来。进到殿内打量了一番,对着霍云悦冷冷说到:“三个小时以后跟我去冰山地狱。”说完不等霍云悦反应,又调过头来对着楼玉书、顾言思等人说:“阎王大人特别批准你也一起去。”两句话说完,匆匆转身走了。
霍云悦听到这话仿佛心里落下了一块大石,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眼泪不自觉的涌上来,终于能见到她了。楼玉书的心情却复杂很多,思念和害怕夹杂在心里翻腾。顾言思在一旁总有些担忧,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面对即将到来的见面,大殿里的人各怀心思。
而在阎罗殿偏殿的琰魔,从吩咐准备见面的事情以后就一直沉默不语。他知道,这绝不是一次简单的亲人团聚,随之而来的是尘封了多年的秘密将被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