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肉面确实是色香味俱全，看着就令人食欲大开，可江凡却只看到了乔眠的神态变化。
细细想来，自从遇到乔眠开始，在所有人的面前，即使是嬉笑怒骂打闹，仍有着自己的风姿。就平日说来，即便是毒舌了几句，总还是端着的，怎么都是一派大家风范，行得正，端的住，俨然是四个人中的顶梁柱。
可方才在那位黎叔面前时的小儿姿态……还有那日秭归城再次重逢时，乔眠肆无忌惮的对趴在他腿上的小孩说“滚下去”，如此嚣张而不掩饰，此时想起来，的确不像是乔眠的作风。
江凡走着神，食不知味的吃完了一碗面条，乔眠吃得正开心，没有留意她。江凡付过账，离开了面摊子，乔眠这才敢大声点说话，抬起胳膊肘拐了拐她，问：“好吃不？”
江凡继续心不在焉，只点了头，没有说话。
乔眠眯了眯眼睛，顿觉不对劲，好一会儿后，用力拽着她，一路西行，一派爽朗之态，大声转移了话题，“我一会儿带你去风景好的地方走走，先去蒋家点心铺，准备些吃食。”
江凡这才回过神来，“蒋小凡家？”
乔眠笑眯眯的，“对对对。”
看了看这条大街走下去的方向，江凡极度无奈，停下了脚步，把他拉了回来，欲言又止的看着他，“阿眠……”
“怎么？”乔眠扑闪着眼睛，一派天真烂漫，仔细的去看，隐约能看见几分李云筝的神色。
松开他的手，江凡拽着他的披风边，带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着，“阿眠，这一边，才是蒋小凡她家的点心铺子。”
方向错的有些离谱呢！
跟在她旁边走着，乔眠扯着嘴角笑了，小小声的嘟囔了两句：“哎呀，好多年没回来了，一不小心又路痴了呢。”
*
蒋家点心铺位于东边闹市的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
江凡去排队买点心，乔眠则在店门口等着。
蒋家的点心虽然卖得贵，可是做的精致好吃，口味多，种类也多，每天新出炉的点心一摆出来，店门前就源源不断的开始来人，虽然不至于大排长龙来抢货，几乎不会有卖不掉的点心。
蒋小凡把前一位客人的点心包好，正要招呼她，却意外的看到了江凡，“……江大夫！”
江凡朝她笑了笑，没心思去想昨晚的事儿，认真的考虑着乔眠的口味，“我要这个，绿豆糕，这个黄金糕，还有这个钵仔糕，要多两份。”
“可是……”蒋小凡有些为难了，“糕点每天都不够卖，您府上的每天都送了两盒去了，这……”
江凡平素不爱吃这些东西，订了这些每天送去的糕点，不过是为了乔眠以后去的时候能有得吃，现下宅子未曾修建好，乔眠也都说了不会过去，所以最近的糕点都送去给李游了。今天乔眠猝不及防的要吃，事先也没有让周叔送来，这儿要是不能买，能上哪儿弄去。
江凡难免失望，转脸看了看一旁的乔眠，唯有继续，“可是我朋友好久没吃你家点心了，我想给他买些。”
都这么说了，蒋小凡还能拒绝吗，“那算了，但是要按规矩来，一人最多只能买一人份。”
江凡欣然点头，“好。”
蒋小凡给她装着点心，“三份绿豆糕，两份黄金糕，钵仔糕五份，加上这个木盒子的银子，都算在账上，周叔叔月底来清账的时候一起结算。”
她考虑的周到，江凡也不愿费事儿掏荷包，拿了点心就走到乔眠面前，“买好了，咱走吧。”
他伸手夺过点心盒子。
乔眠虽然刚用了早膳，还是有些垂涎美食，打开盒子看了看，惊喜道：“这么多钵仔糕啊。”
“知道你喜欢。”江凡笑，拉着他准备往外走。
二人正说笑着慢慢走开，店里的方向却响起了蒋无衣柔和清亮的声音，“江大夫，请留步。”
蒋无衣喊了这一声，引得几个顾客和来往走过的人多看了一眼。
想到昨晚蒋小凡来找她谈的事儿，江凡回头，道：“蒋公子别来无恙。”
蒋无衣一抚衣摆，仿若无事，走近了些，“江大夫，贵府最近订下了半年的点心，想与您商量下点心的样式和口味。”
哦，原来如此，路人们恍然大悟。
既然他找了个好借口，江凡装作没事道：“好。”
“二位请进。”蒋无衣引路，带着两人进了店铺后堂。
蒋小凡一直转头去看江凡，有些紧张的样子，可是还有客人在等着，脱不开身。
后堂似乎是休息的地方，简陋得很，不过摆着一张四方木桌，几条板凳，和一壶茶水，几只茶碗。
这一眼就能看完的摆设。
乔眠藏在帽子下的脑袋摇了摇，这位蒋无衣还真是从小到大都是无趣无味得紧。
三人坐下。
按常理说来，蒋无衣主动的请了江凡来，为的不过就是他家妹子那点事儿，然而蒋无衣开了口，却是在慢条斯理的客套着，“提供给贵府的点心，江大夫觉得可满意？有不满意的地方可以说出来，我会改进的。”
乔眠用眼角瞥着这个虚伪的男人——他还是跟以前一般，这么能装模作样。乔眠心里开始估算着他要拐多久的话题才能提到正事儿。
这蒋无衣说的认真，仿佛请江凡进来是真的为了这事儿。
江凡便信了，于是认认真真的想了一会儿，回答道：“我不挑嘴的，蒋公子做的点心都非常好吃，不过既然你问到了，那么以后送来的点心，都按照阿眠的口味来送好了。”
阿眠……
蒋无衣皱了眉，下意识转头去看一旁安静坐着的人。
乔眠抖了抖脚，压抑住想一脚踹过去的冲动。他回来后还不想见这么多的旧人，怎么的她今天这么没分寸？
江凡仿佛走了下神，眨巴了会儿眼睛，好一会儿才愣愣的问乔眠，“你没有要禁口的吃食，不过送来的点心最好还是像南瓜饼一样性平温和的比较好，不过点心吃的不多，也不会太讲究，你喜欢就行，若送来凉性的，自己克制着点，别吃多了就成，这样如何？”
蒋无衣红果果的目光直视而来，逼得乔眠不得不掀了帽子，露出了脸，恨恨道：“我的口味无衣哥哥是知道的，他自己把握就是，至于我能不能吃，有你江大先生看管着，我就是想多吃都没机会。”
江凡耸了耸肩，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蒋无衣客套道：“多年不见，你变了不少，我眼神不好，真没认出来。”
乔眠抿嘴笑着，斯斯文文的样子，“我们都四五年没见了，我记得从前咱俩一般高，现在你都比我高了一个额头了。”
说着，眯着眼睛直勾勾的打量了他一会儿，“不过还是同以前一般老成，竟然没怎么变化呢。”
“你看起来的变化倒是不小。”蒋无衣也弯了弯嘴角，“好看了不少，也没以前这么恶劣的感觉了，是越来越会装好孩子了吗？李游前两天还跟我告状呢。”
乔眠呲牙笑着，一派天真烂漫，像个孩子。
他不可置否道：“我只是想念你的手艺才来这儿的，才不是来听你这颗木头数落人的。”
蒋无衣点头，“成，那说正事儿。”
这两人终于寒暄完了？
江凡正襟危坐，准备谈正事儿。
他倒了两杯茶水，放到两人面前，“前些天，我听过不少客人说起你们二位的传言，原本以为流言夸张多不可信，因此从没想过跟在江大夫身边的人竟然是你，可今日一见，真觉得不是空穴来风。”
“我同籽言也算是自小认识了，他的性子我是知道的，要说二位没什么关系，我是不信的了。”
蒋无衣言语似平淡无波，却在乔眠心里扬起滔天巨浪，乔眠忍不住喝口茶压压惊。
蒋无衣看着江凡，问：“江凡，你什么时候提亲？”
乔眠一口茶水直喷出来，拍案而起，怒道：
“蒋无衣！”
情况变化太快，江凡有些懵，没反应过来刚才蒋无衣说了什么，怎么乔眠竟然就这么要翻脸了么？还这么没有形象的喷了茶水。
真是句句都带着火药味，噼里啪啦的……真难搞。
“怎么？我这做哥哥的，问下未来弟妹的提亲时间都不行吗？”蒋无衣冷眼一扫。
乔眠憋了一脸血红，“大先生是……”
转眼一看，江凡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直看着他，一脸茫然的样子，硬是没忍心把“救命恩人”四个字说出来，于是支支吾吾了半天，乖巧的坐了回去，“她以后就常驻秭归城了，还请哥哥能罩着些。”
大公子别扭着，蒋无衣却笑了出来，手指轻轻的扣着桌面，“这块地方可都是你籽言大公子罩着的，还用得着我们这些小字辈的出面么？”
乔眠咬紧牙，迅速的转移了话题，“这个蒋小凡不是捡来的吗？怎么变成你妹妹了？你找到你爹娘了？难道当年她不是被你捡来的？是你爹娘扔给你的拖油瓶？怎么她要学医你不愿意？”
有点劲爆啊……
江凡瞪大了眼睛，突然有种活不过明天的预感。
话说她知道了这么多秘密，会不会被人灭口？江凡瞄了瞄低下头去的蒋无衣，屏住呼吸不敢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