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的问题说解决就解决了,在江凡无处不在的细致之下,柳云每日清醒过来的时间越来越长,不过十天时间便可起床走出去晒晒太阳了。
柳云的问题好了,乔眠也抽了空在安心镇中寻李云筝的踪迹,不消两天功夫,乔眠便如愿找到了他临时住的一个小破房子。
江凡推门进去时,正好见到他坐在窗边发呆,乔眠进门便直接上前打了下他的屁股,教训道:“为了个女人,竟然敢只留下句话便消失踪影!若非前些天柳大哥情况紧急,我早该把你抓来狠狠教训一次。”
李云筝正神游天外,竟然大意得连有人进门都没有反应,这会儿被乔眠狠狠的打了屁股,一双略呆滞的眼睛总算有了几分灵动之气,可等乔眠几句话教训完了,李小公子早便湿了眼角,红了鼻子,大颗大颗的泪珠掉下,“哥哥。”
乔眠一下子脚都软了,把孩子拥入怀里,柔声哄道:“没事了没事了,乖,不哭啊,再哭就成丑八怪了。”
李小公子憋了许多天,好容易才又见到亲人,可不得好好发泄一顿啊,等泪水停下,已经过了许久。
乔眠站在李云筝这一方的想法,也是不想风扬心带他回景陵,于是唯有江凡来劝小公子跟着一起回家,只是劝了几句,李云筝却沉了脸,不悦道:“姐姐可是要推我入火坑?”
江凡皱眉,“扬心是火坑?”
李云筝撇开脸,沉默了会儿,“她固然是好,可景陵帝都就是个大火坑,如今再加上我跟她身份有别,姐姐从未经历过这些人情世故,又怎知其中艰险?”
江凡唯有道:“我或许不曾了解过这些,我只是相信,风扬心会尽力把你照顾好,你二人同心协力,我不信有什么难关是过不去的。”
他目光闪动,可却还是坚持拒绝。
江凡亦不欲逼他,“我只是不放心你一人罢了,并非是逼你非得同风扬心在一起,我该劝的劝过了就行了。小筝,你要记住,要照顾好自己就行。定期想法子给你哥哥,或者我传信好吗?”
李云筝点头,眼泪忍不住晃了几滴出来。
“凡姐,哥哥,小筝就是自私的,小筝心里难受了,不想再见到她们,我便只能彻底的把消息断了,我很笨,实在想不出还能有别的方法。所以,请你们原谅小筝。”
李云筝是执拗的,而江凡乔眠从来都不是会勉强人的人,乔眠撂下话便走了。
“风扬心不是吃素的,过些天她就该来了,你若真不想见她,你便尽快走吧。既然我能找到你,她就能更快的找到你。这里是一些盘缠,你往南方走,以后有机会就来残月谷,我既然是你哥哥,你便必须来找我,明白吗?”
乔眠事事准备周到,也早便预料到李云筝的想法,干脆的甩下了一大沓银票,拉着依依不舍的江凡转身便离开了这个破落的小房子。
果然不过小半个月的功夫,风扬心便领着一家子人赶了来,风无燮更是辞了官职跑了过来。
风扬心本就棱角分明的脸庞如今更是瘦削,也黑了一些,眼下的青黑以及红肿的眼眶都证明她这些天到底有多么的难以入眠。
莫说风扬心干瘦了几分,就连风无燮这没心没肺的老女人也神色萎顿,总是悄悄的瞥着苍白的柳云。
柳云本就是一阵风都能刮走的人,此时脸上满满的都是病态的苍白,纵是再令人怜惜的容貌也无法盖过的憔悴,风无燮每瞧一眼心里便难过一分,最后大家说着说着话,风老将军的头都已经偷偷埋进了地底下。
后来风无燮租下了一间大院子,央大家搬了进去,还从将军府带出来了一些可心奴仆,有了下人使唤,每个人都轻松了好几分,尤其是江凡。
风无燮大将军是这么说的,她非常对不住柳云这孩子,所以跟皇帝请了半年的假期,她要专心的服侍他,直到他的病好。
此话一出司马空更是不满,直直的拿着冷眼去瞪她,瞪得她头埋的越来越低。
虽然司马空对风无燮的态度不好,柳云却微笑着说:“我倒是不怪风将军您,不过我想,如果不让你照顾我的话,你的心里只怕会更难受,可将军您哪儿是会照顾人的人呢?留下来,不捣乱都是好的吧?”
这话说得风无燮一脸尴尬,急忙说:“我可以学。”
柳云摇摇头,“是我没有选择表明我的身份让您继续误会,所以这件事情不能全都怪你,如果将军您觉得还是愧疚,那柳云干脆斗胆请求大将军一件事情。”
风无燮赶忙说:“你说,我一定都办到。”
柳云看了看风扬心,道:“我的请求,仅仅是想让您成全了扬心小妹的幸福。”
风扬心闻言,不由的热泪盈眶,感动莫名。
风无燮脸色一变,“你这……你的意思是?”
“李家的事情,我这江湖儿女也曾闻得,可我曾于小筝相处了一段时间,他虽然有着大家公子的骄傲脾性,可心地善良,天真烂漫,非常懂事,我相信他的母姊是把他放在手心上疼的,所以未曾沾染人心险恶。”柳云抬眼看风无燮,“扬心与小筝自小相识,青梅竹马,早已互许终身,风将军又为什么会忍心毁了自己女儿的幸福呢?”
风无燮呆愣了一会儿,方喏喏道:“这,并非是我……毕竟李家是叛国的人,我风家可是一家子的忠良,怎可……”
“母亲,其实天明她是有意放过小筝的,她知道小筝没有参与到她母姊的事情当中,不然你以为小筝还能活下来?”风扬心总算是忍不住了,她愤然道:“母亲,你不能总是不动脑子啊!”
风无燮委屈,“哪有你这么说自家老娘的。”
风扬心没好气道:“还不是因为你总是出门不带脑子,你看这下可好?柳大哥被你打成重伤,险些没命,小筝也被你逼走了,直到现在也不见踪影。”
这是风扬心自出事以来第一次当面跟风无燮抱怨,风无燮自然知道错了,心虚的低下头,恍然间想起了,如果当日这五人里的三位男子,柳云不是李云筝,这个风华绝代的乔眠也不是,那么——竟然是追着她打的那个娇俏火爆的小公子是李云筝啊!
天哪!风无燮颇有几分如遭雷劈的感觉,话说那小子其实还是蛮对她口味的,想不到居然就这么被她吓跑了,风无燮不禁有些欲哭无泪,上前勾住自家女儿的袖子,“扬心啊,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答应你,小筝儿回来后,我一定向他认错,你去把他找回来可好?”
风扬心甩开她的袖子,没好气的说:“哼,你倒是想的美,小筝现在故意避开我,你让我怎么找?”
随后看向乔眠,“大公子可有小筝消息?”
乔眠正在一旁优哉游哉的看戏,没想到会突然扯到他的身上,愣了一愣,方道:“没有啊,那日小筝追着风无燮跑了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江凡低声咳了咳,暗暗翻了个白眼。
江凡动静不对,风扬心狐疑的看向她,江凡一拍桌子,佯怒道:“都怪你这该死的王八蛋!小筝本来就苦!你还惹他!”
风扬心顿时不做多想,专心道歉。
江凡继续哭嚎:“我原本带着小筝安安心心的照顾阿眠,哪有你的事儿,如今可好,他不仅抛下了我这个义姐,还抛下了他唯一的哥哥!风扬心啊,你真是作孽啊。”
这一番唱作俱佳,乔眠看得无语,他倒是从不知道江凡竟然还有这种技能,暗处默默的给她点了个赞。
风扬心只顾着难过,倒也不曾说啥。
她向来是开朗的,此时郁闷的不肯说话,江凡倒有些许良心不安了,戳了戳乔眠。
乔眠摇摇头。
小筝不愿意,他可不会勉强,更不愿插手他人感情,他们现在身份天差地别的远,想要在一起,哪儿有这么容易?
此事揭过不提,至于后来嘛!
在柳云的再三推辞之下,风无燮回帝都了。风扬心虽然擅长打仗,却不太擅长寻人,在安心镇晃荡了十来天,在乔眠的掩饰下,根本找不到李云筝的踪迹,无可奈何之下,也回了京。
大家都走了,司马空抛下所有的事情,专心的照顾柳云,江凡作为专属大夫自然也一直看顾着他,顺便还教导司马空一些照顾柳云时该注意的事情。
十一月,乔眠也跟着他师傅离开了,一起回了残月谷,他说,天气渐冷,残月谷中四季如春,还是赶紧回去的好。
而江凡懂他的意思,无非是让两方都分开一些天,以后日子久了,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自然就都明白了。
但是江凡真的适应不来,自从她来到这个地方,小筝和阿眠两人就一直相伴身旁,现在却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开了,她甚至有些许不知所措,一时间不知该何去何从。
吃食总习惯性的给乔眠备上一份他喜欢而又对身体好的,每日总给他写下许多诗词,结果写了出来却无人赏鉴,写完了一份药房总忍不住要念出来问问他,看看哪儿有什么不对……
于是没过两天,江凡硬生生消瘦了两大圈,柳云心疼的让她别照顾自己了,赶紧去找乔眠。
“我得好好照顾你。”江凡轻笑,“让我把你一个人放在这儿,阿眠会打死我的。”
“好的吧。”柳云郁闷了。
“原来是为了阿眠才照顾我的,亏我还感动了一下下。”
——江凡唯有轻笑。
江凡抓了抓自己的心口,“我是真的喜欢他,所以他在乎的人,我会努力照顾的。更何况,柳大哥,你也是我的好朋友。”
当“喜欢他”这个三个字毫不犹豫的说出口时,江凡突然就心定了下来,虽然还是有点不确定,她还是觉得,乔眠的心,应该是跟她一样的。
她安安心心的照顾着柳云,直到天冷了,直到南方独有的小雪轻轻飘过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