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潘德高与乌鸦嘴送杨文龙走了之后,闹山雀觉得杨文龙摔得这么重,脑壳摔这么大一个包,都晕过去了,还抽筋,好吓人哦!要是醒不过来怎么办?应该去告诉双方的家长。趁着还没上课,就叫上张伍尉一起去告诉陈老四和李老栓。
来到陈老四的家,陈老四给人割猪崽去了,还没回来。老婆陈四嫂在,闹山雀与张伍尉就告诉陈四嫂。
陈四嫂一听,她们说这症状跟龙娃子母猪疯发作时的症状一模一样,哪里是三娃子把他打成这样的?他这母猪疯好久都没发作了,是老毛病母猪疯又发作了。
人不是神,除了善良一面之外,还有自私与邪恶的一面。因此,陈四嫂听了闹山雀与张伍尉的话之后,就想,既然别人都说是三娃子打成这样的,我还装啥子正神呢?正好癞子没地方擦痒,就找三娃子擦噻!
赖到三娃子身上,他是个瓜娃子,父债子还,子债父尝,当然就是李老栓敷汤药(付医疗费)了,不是正好吗?
但是,想好想,怎么才能赖得上?陈四嫂好久也没想出办法来。
这时,丈夫陈老四回来了。
陈四嫂接过丈夫递来的药具箱(装药物和刀具),取出里面的捣蛋(他们把**叫捣蛋)摊开透风后,立即就把杨文龙与三娃子打架的情况和自己的想法告诉他,问他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陈老四也不拒绝,想了想,一下就想出了办法:
“嗨——龙娃子这病不是脑子里的病吗?三娃子正好把脑壳给他打(磕在凳子上)一个包,正好就是三娃子给他打坏了。不是一下就给他赖上了?不仅这次要他付医药费,今后那癫痫发了就是这次打了的后遗症,他就还得付,这一辈子就都把他赖上了!”
陈四嫂五体投地。她喜出望外,就催促陈老四:“我们已经吃过了。你快舀饭吃,吃了一起去找李老栓!”
这事不能带着孩子去。陈四嫂想了想,水鸭娃最喜欢吃核桃,就决定用黑桃作为条件换取水鸭娃在家不赶路。
趁着水鸭娃没在跟前,也没注意她,陈四嫂就悄悄的进里屋去拿藏在玉米柜子里的干核桃。她打开柜子盖,手伸进左边的玉米里摸出来两个米核桃。一想,不行!这米核桃好剥壳,砸开剥了两口就吃了。吃了就没得了,又怎么办?得让他一时半会都吃不完!也不行!哪能拿这么多给他?过年时全家人做汤圆芯子就都没了!
突然想起杨文龙不知从谁的核桃树上摘了半背篓核桃回来,全都是些死夹板,得砸开后拿铁丝、竹签一类的东西挑作吃。就把那夹板核桃拿给他。拿上三四个、四五个,就大半夜都把他对付了!
主意拿定后,陈四嫂把两个米核桃还回去,重新在右边的玉米里摸出四个死夹板,又拿了一颗鞋底针:“水鸭娃,外公外婆有点儿事,要去李老栓李爷爷那里去一下。你就在家里吃核桃。这里,我给你挑了四个最大的。我们走了莫要哭哈!你哭我就不给你!”
说着,把针和核桃给水鸭娃。
黑桃很甘贵,小孩子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享受到。
去年过年时得到的两个核桃被舅舅杨文龙骗去跟别人赌输赢——打黑桃,说赢了之后还他四个。结果输了。水鸭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核桃被别人拿去了,哭了好半天。
现在又不是过年,一下就得到了四个核桃,水鸭娃高兴嘴都合不拢。求之不得的事,哪里还会哭?巴不得他们天天晚上都出去,就天天晚上都有核桃吃,于是说一声“早点回来哈”,双手接过核桃,兴高采烈就找榔头去了。
陈老四的饭也三口两口的刨进了肚子里。见水鸭娃答应了,还那么高兴,两口子就出了门,反锁上,急急忙忙往李老栓的家里走。
两口子一路无语。都到了李家院子的院门了,陈老四突然想起一件事,就停下问老婆:“素琴,如果说你是李老栓、是老栓太,我要把这么大一坨祸事栽给你,你会怎么想?怎么办?”
陈四嫂说:“肯定要千方百计的抵赖,不会接受噻!”
陈老四结果说:“那就对了!所以就我们两个这样去,只能是吵架,不会有结果。”
“那,不去了?”
陈老四说:“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怎么能不去呢?只是不由我们两个去。你听别人说过‘狐假虎威’吗?我们把王保长叫着一起去。借王保长的威风吓唬他!”
陈四嫂知道狐假虎威。但是,担心王保长不会去,就说:“这黑更半夜的,都怕睡觉了,得去吗?”
“他绝对去!”
陈老四分析说,“我们与李老栓这事已经不是学校里的事了,还由学校来解决。已经是村民间的纠纷了,得由王保长负责调解和处理。这是他分内的职责和义务。他不去就是失职,就是不作为。
“当保长是有油水的,谁不想?李老栓一直就在跟他争。他失职,不作为,不怕把保长的位置丢掉了?他没那么瓜!他不会因小失大!他肯定去!
“他跟着我们一起去,李老栓见了就会认为王保长是我们的靠山,是站在我们一边的,李老栓就有畏惧心。
“再则说,李老栓是有见识的人,他不懂得‘打狗欺主’的道理吗?他不接受我们的,跟我妹过不去就是跟王保长过不去。这点医药费对李老栓算个啥?九牛之一毛!为了这点钱去跟王保长过不去,就不怕今后王保长也跟他过不去?犯得着吗?就接受了!
“退一步,他如果认为王保长这个小虾米小了,吓不住,我们就走第二步:拿大的吓,拿国家政策去恐吓他。
“那天潘驼背给我说,说他老太爷(称呼李老栓)说的,现在抗日前线紧得很,三个月就损失了部队五十万,蒋介石都退到ZQ了,正在按“三丁抽二,两丁抽一”抽壮丁去补充。川军正在往前线开。
“他大娃子已经在部队了。‘三丁抽二’还要抽一个,他最怕把二娃子给他抽走了。如果抽去了,大娃子和二娃子都随川军上前线,很可能就是肉包子打狗,去了就没有回的了。如果是这样,就只剩下三娃子这个傻儿子,李家的基业就全完了!
“因此,他如果不接受我们付医药费,我们就串通王保长,王保长在串通卢队长,专门就以抓他二娃子的壮丁来要挟他。他是要李家的基业还是要这点医药费?
“再是爱财如命也要忍痛割爱,也要答应我们的医药费!”
陈四嫂觉得丈夫说得很在理,生怕去晚了王保长睡觉了,就连忙催促陈老四:“好了好了,快走,谨防去晚了他睡了!”
两口子就回转身,转向王保长的家里走。
又走到半道上,陈老四又突然停下来:“素琴,家里有甚么可以送人的东西没有?这事说是他分内的职责,实际上还是帮我们,空着两个手去,怎么好?得拿点礼物去送给他。”
陈四嫂想了想,真还有,就说:“有有有!你等到,我回去拿。”不一会,陈四嫂就提着一个袋子回来了。
陈老四借着月光看袋子里的东西,一瓶酒——泸州老窖头曲。一包下酒菜——他带回来那包从小猪崽身上割下来的捣蛋。
酒是杨文龙过年时在地摊上给他买的。一共买两瓶,过年时喝了一瓶。是假酒,不好喝,这是没喝的那一瓶。就说:“要不得,要不得!这酒贴的是假标签,看起是头曲,实际是假酒!”
陈四嫂说:“有啥要不得的?一是拿给他了就喊他走,又不会马上就打开喝;等到他喝的时候知道了,水都过了三秋了,又啥嘛?再还说,真假未必就能喝出来。就像我当年十六岁就嫁过了。因为生死胎,被休了。十八岁又嫁给你。你知道我不是姑娘吗?
“要不是大女儿生下来又是一个死胎,我还不得给你说,你就现在都还不知道,还不是小媳妇就当成了大姑娘?
“喝酒跟娶老婆是一样的,大姑娘跟小媳妇,头曲酒跟二锅头,感觉都是一样的,分得出个铲铲哪!”
陈老四觉得倒也是,结婚时确实没分出杨素琴是大姑娘还是小媳妇,就说:“好嘛,这酒就算要得嘛。但是,这包下酒菜是真的要不得!”
“嗨!酒要得了,怎么下酒菜又要不得了?”
陈老四说:“你知道那些人为啥把这个东西叫‘捣蛋’?管你猪狗和牛羊,有了它就是公的,就要捣蛋。所以要给它劁了。但是有些人是吃哪样就补哪样,吃了它就也捣蛋。万一王保长就是那吃哪样、要捣蛋的人,他老婆又旧的去了、新的没来,你叫他……
“所以,要得铲铲哪!”
“扯鸡公蛋!”陈四嫂说,“你经常都在吃,又捣了多大的蛋?这是小猪崽的,跟那娃娃家一样,还没长得醒。没长醒就只是肉!”
陈老四觉得又有理。加上自己的体会也并不像有些人说的那么凶,就说:“好了,好了,我也不替古人担忧了。就算他是,那猫啊狗的都知道往外面跑,他一个大活人,能让尿憋死?走走走!”
两人就又往王保长的家里走。
王保长已经吃过饭,锅瓢碗盏也收拾好。见天气特别好,晴空朗朗,月明星熙,夜色皎皎,万里如洗,正是放夜捎(夜晚狩猎)的好天气。前不久也是这么一个夜晚,青龙自己都从外面叼了一只野兔子回来,王保长就准备带着青龙出去放夜捎,咬一只两只野兔或者狗獾什么的,改善改善生活,多好?
王保长环顾四周,见青龙不在家,就大声的唤。
青龙在外面,听到唤,“噼噼噗噗”就往家里跑。
青龙回了家,王保长正要进屋取猎枪,陈老四与陈四嫂来了。
陈四嫂把酒和捣蛋往屋里提。陈老四就在外面说情况。说完之后就要求王保长调解纠纷跟着他们一起去。
调解村民间的纠纷本来就是自己的责任,更何况人家还拿了礼物来,王保长就二话没说就答应了。正好青龙也回来了,王保长就把青龙关在屋子里看家,自己就跟着一起去找李老栓。
走拢李老栓的家,院门锁着。隔着院墙,花花汪汪地叫。
三人一合计,是听到闹山雀与张伍尉的报信后,已经去了学校了,就又往学校里赶。
果然不出所料,刚刚走进校门就听到竹响篙那“夸啦夸啦”的打人声、李老栓怒不可遏那声嘶力竭的责骂声和三娃子挨打时那“哇啦哇啦”的嚎叫声,像杀猪一般。
李老栓本就气愤给他惹这么大的一场祸,加上喝了不少的酒,酒壮英雄胆,也浇火上油,下手就比往常狠。
王保长知道三娃子有个坏习惯,经常都一挨了打就出走。如果不去找他,他可以几天几夜不回家。万一又打跑了,不回家,饥渴难耐的时候又遇上人贩子,随便给点吃的就把他拐走了。
真若是这样,挖空心思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促成的“傻瓜上夜大”的“独一无二”就没了。王保长的“模范村”也就泡汤了。
见宫老师又说又拉都制止不住李老栓,王保长就一边大声呵斥李老栓,一边三步两步抢上去,恶狠狠的夺过李老栓手中的竹响篙,哗啦一下就扔到了校门外。
为了震慑李老栓不再打跑三娃子,王保长又正告他:“李老栓,正告你,现在国难当头正是用人之际,人口普查之后三娃子已经是国民兵义勇壮丁常备队的队员了,啥时候抽签抽到了,师管区的壮丁队长卢队长就要带到部队去交拨,就要扛起枪杆打RB。
你打他,打跑了,背上个破坏抗日的罪名,背上个汉奸的罪名,谁也救不了你。你吃不完了兜着走!”
“哼哼,”李老栓冷笑一声,“三娃子扛起枪杆打RB,只怕枪炮声一响,吓得裤裆就流水!东南西北都找不到,那枪口去对着谁?”
王保长瞪着他:“这个要你管吗?连有连长,排有排长……都是吃饭的吗?走!我和陈老四、陈四嫂来找你,想必也知道是啥子事。学校要上课,去保公所里说!”
宫老师问要不要她去介绍一下打架的详细情况和经过?
王保长说,好啊!都只听了一个大楷。听听详细的,当然好!走走走,一起走!宫老师就也去了保公所。
走进保公所,坐下,王保长叫宫老师介绍详细情况和经过……
之后,王保长说:“李老栓,陈老四,情况都进一步的清楚了。这是扯皮的事,要按照三条原则来办:实事求是、互谅互让的原则,做亲家、不做冤家的原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则。言行都按这三条来,天大的事情都好解决。好不好?表个态!都表个态!哪个先来?”
陈老四要积极配合王保长,就抢先:“好!”
李老栓紧紧跟上:“我们也好!”
王保长接着说:“那就好!都表了态,我们就说下文了。两个问题:第一个说说责任承担,第二是说说经济分担。先说责任,谁先说?”
“我先说!”
陈四嫂觉得这种不怎么光明正大的事情男人说不大出口,女人好说些,就抢先,“是三娃子打的龙娃子,脑壳打这么大个包,鼻子嘴巴都来血(鼻子和牙齿磕出来的),责任当然就是三娃子啊!”
老栓太立即顶回去:“啥子全都是三娃子哦?是龙娃子先取笑他,接着又这样*那样*的乱骂他。他傻,就最不愿意别人说他傻。龙娃子却偏要说他傻,骂他傻。把他惹毛了才打的。是龙娃子先惹他,龙娃子是导火线,责任全都在你们龙娃子!”
陈老四见老栓太又把责任推给杨文龙,一下子就跳起来:“咋个闭着眼睛说瞎话呢?责任不在打人的人身上,反而在挨打的人身上,没得那么怪!像你这样,今后大家都可以打人了!”
李老栓见陈老四参战,就也参战:“万事都源于‘因’,原因在你们龙娃子。他引起的,责任当然就在他!……”
四人一混战,战火一下子就打燃了。
四张嘴缠在一起,吐沫飞溅,呱啦呱啦,张张嘴都是机关枪,刹那间保公所就开了锅。
“停下!停下!停下!”王保长连喊三声。
然而都不停,王保长一下就火了。气冲冲的站起来,声音提高八度:“反啦?反啦?都反啦!?刚刚才答应要按‘三条原则’来办事,怎么婆娘家屙尿变、转过背去就变了呢?这个锤子,那个錾子,火星子直冒,是‘互让互谅’个卵哪!一个巴掌拍不响,责任却全都在别人,是‘实事求是’个球啊!
“人人都有一份!虽然是三娃子打的,但是是龙娃子惹起的。不惹就没有这场事。所以,二一添作五,一人担一半!
“哪个有意见?放个屁!”
陈老四想,自己的病发了,完全是自己的事,赖人都赖到一半了,还有啥不满足的?就说:“没意见。”
老栓太想的是三娃子把别人打了,这医药费应该全部付。现在只付一半,还有啥说的,就也说:“没意见。”
见双方都说没意见,王保长就说第二个问题,还气鼓鼓:“两个都没的屁放,我就又说第二个问题了!第二个问题是经济分担。其实不用再说了,责任担多少就经济分担也担多少——还是‘二一添作五’,对半开!
”但是李老栓,是你拿钱出来,你要见到发票就给钱哈!不要现在说没意见,到时候又扯筋撩皮拖欠哈!”
李老栓说:“哎呀——我啥时候说话没算话?你不相信么,就通过你来你来交接嘛!好不好?”
陈四嫂见机会来了,连忙接上去:“每次都不能拖欠哦!”
“每次?!”都不知道陈四嫂的心里还装着另一本账,就所有的人都张着嘴,瞪着眼,不知道说的是啥意思。李老栓耐不住,就问:“啥意思哦?你是说三娃子还要打你们龙娃子吗?”
“还打?脑子都已经打坏了,还打不把他打死吗!”
“嘢,陈四嫂,不要说来吓人哈!啥就把脑子打坏了?”
陈四嫂十分认真的说:“吓人?我大姐那大儿子就是一个例子,脑壳被别人给他打了后就经常都要晕过去,还抽筋。后来才知道是脑子打坏了,留下了后遗症,经常都要发。叫癫痫。
“我听闹山雀与张伍绕说龙娃子那情况,症状跟他表哥那症状一个样。龙娃子从来没这样过。我就怀疑是脑子已经被打坏了。如果是,今后就要发,当然就有‘每次’次了!”
又接着说:“王保长说见发票就给钱,只是病发住院与平时保养抓中药和买西药的钱。除此之外还有很大一部分都没发票,譬如说住院期间的营养品,他不能干活的误工费,我们护理他的护理费,还要在外面吃饭,在外面住宿,杂七杂八……”
“行了!行了!行了!”李老栓简直听不下去了,就伸开手臂,叉开五指,直着脖子,瞪着眼睛,连说三个“行了”把陈四嫂给制止住。
为啥?李老栓一听陈四嫂说“……还有很大一部分没发票”,脑子就飞快的跟着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营养品”。
谁知是晚饭时酒喝多了发了堂,踢梦脚,忘了寻常百姓的营养品首选就是吃得嘴角流油的肥膘肉,就用他地主的标准去衡量,就想起了自己吃过的那次营养品——熊掌。
那是第一次去CD。
土地主进了大城市,没见过的太多,见一饭馆宽敞明亮,富丽堂皇,吃饭还有小姐陪侍,不知道这个叫酒楼,人也不打挤,就进去玩一下格。见菜谱里面有一个菜叫“能手”。平时都是吃“猪手”。这“能手”没见过,没听过,更没吃过,是啥东西?价格一块九毛四,虽然有点贵,但是也还能接受。自己带得有酒,就要了一个。
端上桌子一看,指头这么短,也不粗,有什么能?夹到嘴里去尝,初尝像牛脚板,多吃一下又像牛筋,其他并没什么特别的……
吃完之后掏出一块九毛四叫店小二收钱。
店小二一看:“先生,是一百九十四!你这……”
李老栓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百九十四块?你搞没搞错哟?再你‘能手’有多能,也只不过是‘猪手’一类的东西。又不是熊掌,这是一头大肥猪的价钱了,怎么可能这么贵?”
店小二说:“‘能手’?啥能手?这是脚,是黑熊、棕熊的脚,叫熊掌!现在吃的熊掌是去年就开始做起的。从开始做到最后吃,至少都要一年多。一头猪一年就喂肥了,一个熊掌要一年多才能做出来,当然就比一头猪的钱还多了!”
李老栓这才发现自己冒冒失失的把“熊掌”二字认错了,认成了“能手”,以为是“猪手”一类的东西。又把看得清清楚楚的一百九十四自以为是的认为不可能这么贵。这是一头大肥猪的钱,肯定是小数点打错了,是一块九毛四!
就这样,李老栓说那不是熊掌的东西,偏就是熊掌;说那不可能是一百九十四,偏就是一百九十四,结果,一顿吃掉了一头猪。
李老栓的脑子又继续转:营养品除了熊掌以外还有人参、鹿茸、虫草、燕窝、龙虾、鲍鱼,等等等等多得很。样样都是无底洞,样样的钱都比医药费还多。一样是十倍,十样就百倍,还有误工费,护理费,还要吃,还要住……加起来就比天文数字都还大,得了啊?
李老栓的脑壳都要炸开花!
他哪里还按耐不住了?就连喊三个“行了,行了,行了”把陈四嫂给制止住。止住之后就说:“陈老四,陈四嫂,我们是多年的老邻居了。王保长不是说要‘互谅互让’吗?我就打个让手,凡是杨文龙那这后遗症要拿出去的钱,我李老栓一人全包了!
“不管是发了之后住院的,还是平时抓药买药的,我见了发票就给钱!就算是‘二一添作五’我那一半吧!其余那些都不拿钱出去。就是营养品,一天两个鸡蛋,也自己喂有鸡,不用拿钱去买。不计较了,就算你那一半吧!好不好?”
叫他担一半,他却要全担,李老栓为啥?
原来,陈四嫂想赖给李老栓的也就只是医药费,一点儿没想到还有什么其他的。王保长断的“二一添作五”也就只是医药费。这医药费已经赖了一半给李老栓了,陈四嫂很满足了,就假巴意思表示高姿态,表示不是在敲诈李老栓,就说那些营养品、误工费、护理费等等都自己贴,不拿出来“二一添作五”、也分摊。
谁知李老栓吃晚饭时酒喝多了,发了堂,麻麻哈哈、醉意朦胧就打梦脚,话也不听完就打断陈四嫂。打断了就没听到后面的,就以为那些不拿出来分担的是要拿出来分担的。
项目那么多,项项都是无底洞,得了啊?李老栓的脑子一转,就避重就轻把那些有定准的——医院、药铺有发票的医药费全部算作一半,由自己承担。其余那些没发票的“无底洞”算作另一半。管你吃啥子,吃唐僧肉都可以,由陈老四各人去承担。
老栓太不知道李老栓打的啥算盘,就瞪着李老栓,又把手伸到他的眼前不断的晃:“死老头!明明说好了付一半。人人都是往少里说,你却硬往多里说,全包了。你打的是啥梦脚?你疯啦?!”
拖拉机回到岔路口。乌鸦嘴先下了车,潘德高就送杨文龙回家。
杨文龙掏出钥匙打开门,见水鸭娃左手拿着一块核桃,右手拿着一颗鞋底针倒在地上睡着了,就喊他:
“水鸭娃!水鸭娃!水鸭娃!”三声才喊醒。“外公外婆去哪里了?”
水鸭娃眼睛也不睁,话音在喉头里面打转转,含含混混:“去李爷爷,那去了。”说完翻过身,又睡了。
潘德高拿掉他手上的核桃和针,把他抱到床上面。对杨文龙说:“你也该休息了,就陪水鸭娃休息吧。他们肯定是说事去了,我去把他们叫回来!”说完,就往老岳父的家里走。
走拢却没人,以为去自己的茶馆了,就又往茶馆赶。还是没人,想了想,很可能在保公所,就又去保公所。老远就看到窗户里透着亮。走拢一看,果然,陈四嫂正在“呱啦呱啦”的说什么。
门是关着的。潘德高准备敲门进去。忽然听到说的是三娃子把杨文龙的脑壳打了,打这么大一个包,像她们大姐家那大儿子,打坏了……
这不是要嫁祸给三娃子吗?
杨文龙就临时决定不进去,看看接下来会怎么样?没料到事情一步一步的发展,到最后,李老栓要承担全部的医药费。
这不是天大的冤枉、又天大的笑话吗?
潘德高为难了。马上进去揭穿吧,多让人下不了台?今后还怎么相见?不进去揭穿吧,就让三舅子背黑锅?就让老太爷“出血”?手倒拐不是往外拐吗?两边都要顾及,这个圆场怎么打?
潘德高急得团团转。
也许是潘德高的善意感动了上帝。上帝给了他智慧和灵感,忽然间脑子一阵清凉,一个巧妙的办法“欻拉”一下就蹦了出来。
潘德高欣喜若狂,立即敲开门,招出陈老四,又神秘地把他拉到避人处,环顾四周看有没有人,然后悄悄的说:“我悄悄给你说个事,医生说你们龙娃子是癫痫……”最后说:“……只有说它是低血糖,别的什么都沾不上。好了,我走了。你放心,管你怎么说,我是啥也不知道!”
说着,消失在了黑夜里。
陈老四很感动,真真的是个攀得高(潘德高)!我两口子有了下台阶,脸面也挽回了;李老栓没给钱出来,即使以后暴露了,也不会有后患;杨文龙这癫痫也掩盖了,没这坏名声,在外面腰都要直得多。一石三鸟,一箭三雕,潘德高实在是高!陈老四一边想着,一边返回到保公所。
“哎——”先长长的舒一口气。
再做着一身的轻松,又满脸的激动:“各位,各位!虚惊一场,虚惊一场!潘驼背跟龙娃子他们已经回来了。医生说龙娃子不是癫痫,是晚上没吃饭犯了低血糖晕倒的。跟三娃子无关!我和素琴多虑了!”
宫老师连忙提醒三娃子:“李天荣,快鼓掌!”
意思是这事这事与你无关了,很庆幸。
但是,三娃子没懂。他很听老师的话,就望着宫老师傻里傻气的直拍手。引得大家“哼哼”地笑。
笑声中陈老四道歉:“李老栓,老栓太,三娃子,我和杨素琴向你们道歉,对不起!”
怎样回答“对不起”,宫老师教过三娃子无数遍,已经滚瓜烂熟。于是条件反射一下站起来,冲口就出:“没关系!”
虽然自己会回答了,但是还是一副傻瓜样,大家便进一步的笑起来。
宫老师很有成就感,也是鼓励三娃子,就给三娃子鼓掌。大家见了,都附和。顿时,保公所里掌声、笑声,响成一片。
王保长已经困倦了,在打瞌睡了,看会议也可以结束了,时间也早已经是下半夜了,掌声和笑声落下后就作总结。总结只有几句话,接着就宣布会议结束喊散会,散了赶快回家去睡觉。
然而,王保长上床一合上眼,眼前又浮现出了刚才三娃子那傻瓜样。这一浮现,王保长就怎么睡也睡不着了。
王保长天天都看到三娃子。刚才挨着三娃子开会还在打瞌睡,怎么这一想起三娃子就睡不着了呢?
这“傻瓜样”在他脑子里一浮现,就像一个九链环,一环连一环,最后联系起一件事,这事“十万火急”了,怎么还能睡的着?
三娃子联系起了什么事?
为啥就十万火急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