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端得自负,话刚开口就拔剑伤人。
而他的剑亦如其人,有自负的本钱。渔夫只觉胸口一凉,惊骇之下速速后退。但依然被剑锋划破了蓑衣,一丝血迹从胸口渗透而出。若不是花蕊夫人在一旁出手相助,怕是已经洞穿了胸膛。
花蕊夫人原本是不想帮忙的,但那人剑光一起,她心生悸动,直觉上觉得此人远比渔夫危险。
不得已,长袖一挥,袖口一把碧绿的弯刀飞出,“当”得一声,稍微阻挡了下那人的长剑。她一击得手,便不再进攻。
“阁下是何人?”
花蕊夫人并未有与此人争锋的想法,反而拉着乔珠儿朝后面掠去。一边急退,一边问道!
那人并未做声,破旧斗笠垂下的丝巾将他的脸完全遮住,外人看去模模糊糊,不知是老是少。此时,那渔夫也反应过来,从腰间解下一节鱼竿,右手一抖,竟如长鞭一般,猛然延伸丈余,直如大枪刺向那人喉咙。
那人的剑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亦快如闪电,瞬间落在渔夫的鱼竿上。
“叮……”
竟然发出金属般碰撞的声音,这渔夫的鱼竿俨然是金属铸造,不知是何等机关巧妙,可长可短,可伸可缩。
那人一剑击退渔夫的鱼竿,人与剑翛然飞起,霎时间剑光便落到花蕊夫人面前。
花蕊夫人一声媚笑,酒楼中那些原本因为几人打斗而躲开的人纷纷露出了头来,四周张望,心思都沉迷那一道笑声中。
这花蕊夫人魅惑人心的手段确实高明,但那人闻若未闻,剑光如练,直指花蕊夫人喉咙。
冰冷刺骨的剑锋让花蕊夫人神色大变,长袖一卷,却被剑光斩的零碎,趁此机会花蕊夫人再次退去。而渔夫的鱼竿如蛇似鞭一般,夹杂着冷风猛击向那人。
那人冷喝一声,霎时间,一道道剑光迸起。
每一剑都凝聚成剑影,犹如孔雀开屏一般,最终融汇成一剑,“刷”得一声,渔夫惊呼一声,整个人如破败的皮革般倒飞出去。
不远处的花蕊夫人见了,整个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莫名的家伙这般厉害,声名赫赫的渔夫竟然瞬间重创倒地,不知生死,这可把她惊吓坏了。
看了看乔珠儿,花蕊夫人不由惊慌失措地叫道:“她……给你,让给你……”
说完,将乔珠儿往那人身前一推,自己则转身逃离而去。乔珠儿不由自主地冲向那人,等与那人接近之时,长袖中一柄短刀突起。
这一刀平凡至极。
但却自然而然,让人无法躲避。仿佛樵夫劈柴,大道至简。
可偏偏那人既不躲闪,也不出剑,仿佛没有看见乔珠儿这一刀一般。
更奇怪的是乔珠儿的短刀几乎落到那人衣衫上,却又硬生生止住了攻势,乔珠儿脸上露出极为惊讶的神色。惊讶过后又是惊喜和感动,双目盈盈,似有泪光涌动。
那人与乔珠儿擦肩而过,如一阵清风,向着花蕊夫人离开的地方追去。
花蕊夫人此时一脸焦虑,她心中既是惊骇又是惊惧,怎么会这样,那人究竟是谁。她一路穿梭在人群中,丝毫不敢回头。
凤悦楼中,乔珠儿看着那人离去的地方,突然身后传来几道惨叫声。
“啊……”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将乔珠儿惊醒,等她回头才发现那渔夫竟然不见了。
而楼上又传来几声惨叫,隐隐一阵阵浓郁的血腥味飘来。她正准备上楼去看个究竟,一道沾满血污的人影从楼上一跃而下。
“小姑娘,你还是和我走吧。”
这渔夫明明已经被那人一剑洞穿了胸口,现在竟然不仅止住了流血,伤势还似乎恢复了大半,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但乔珠儿并没有特别惊讶,她刚才因为遇见那人太过惊讶而忽视了这一点,血魔宗的血海神功自古以来就诡秘莫测。
据说能以血补血,以命换命,修炼血海神功有成的人就如不死人一般,不将其头颅砍下基本上都能恢复过来。
乔珠儿右手紧紧握住了短刀,她从来不会坐以待毙。
但没等她动手,那渔夫猛然神色一变,朝门口掠去。下一刻,一道无匹的剑光落下,如影随形紧跟其后。
渔夫见躲不过,猛然回头,手中的鱼竿如大枪一般直刺长空。正如古代骑马作战的将军,突然一招回马枪,气势惊人,又出其不意,往往能尽全功。
但那人似乎早已料到渔夫的想法,手中长剑一抖。
渔夫只觉手中鱼竿上传来一阵阵剧烈的震荡之力,再也握不住鱼竿,脱手而出。
鱼竿一脱手,渔夫神色一怔,似乎惊骇住了。
那人正欲趁此机会解决此人,却是心中猛然悸动,眼光中一丝丝晶莹闪过。骇然发现,在他与渔夫不到一丈的距离间密密麻麻都布满了一根根肉眼难以发现的银丝。
长剑舞动,如莲花般绽开。
“叮叮当当……”
剑锋与银丝相互碰撞,一时间竟然无法斩断,也不知是何等材料。
那渔夫却是神色一白,强提一口真气,朝街道上逃去。
“公子,别追了。”乔珠儿的声音传了过来,那人才止住了脚步。斗笠取下,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庞,正是尚青。“你何必隐瞒?”尚青的语气很平和,他并没有责怪乔珠儿的意思。
乔珠儿摇了摇头,道:“我怕连累公子。”
尚青皱了皱眉,道:“单凭这两人?”
乔珠儿神色略微黯淡,说道:“我们所有欲魔宗的弟子体内早就种下了一种寒毒,我以前并不知道,直到这次在太华山上遇见了师傅。”
尚青扫了一眼乱糟糟的酒楼,道:“此地不便久留,我们边走边说。”
两人各自取回了马,一齐朝城外而去。
“这种寒毒若无人用特殊手法激活它,并不会影响到本身。但是一旦激活,每逢圆月子时,便会冰寒入髓,苦不欲生”乔珠儿说这话时,语气也异常平淡,仿佛身患寒毒的人并不是她。
尚青看着乔珠儿那模样,也不由心生怜惜,道:“可否有解药?”
“这就不知了,不过我师傅那儿有能暂时压制病发的解药。”乔珠儿缓缓道,“她想让我从你这儿探到剑仙宁不归的传承。”
“你应该告诉我的。”尚青淡淡道,“若不是赵师兄早在太华山上看出你的异常,而你又急于与我分别,我恐怕还不会暗中跟踪你。”
“可是,公子……”乔珠儿眼中闪过一丝柔情。
尚青笑道:“没有什么可是,你既然称呼我为公子,你就该安心。下次再遇见你师傅,我保证将她留下来。纵然暂时去除不了你的寒毒,等我步入先天定要上欲魔宗为你讨来解药。”
两人一路从山道通往神京,又行了大半日,正值黄昏。
西风如刃,暮阳似血。
这是一座小小的茶棚,供来往商旅歇脚饮茶之用。
那茶棚老板是一位面无表情,略显木讷的中年男子,他神色呆滞,无论倒茶还是煮茶似乎都比常人慢一筹,可把坐着等待喝口热茶的旅人急坏了。
其中一位身高足有九尺,如铁塔一般的汉子最为引人注目。深秋之季,山中已是寒冷至极,此人竟然只穿了短袖长衫,露出粗糙的肌肤。他来茶棚已经多时,一直大声吆喝,仿佛老板再不上茶他就要拆了这间茶棚般。不过此人虽然言辞恶劣,但始终未能付出行动,倒把坐在他不远处的几个江湖人士给逗笑了。
“你们看那傻大个,活像个大笨熊。”一人哈哈大笑。
那铁塔汉子听了,怒目瞪圆,道:“兀那小子,你说什么?”似乎一言不合就要拼个你死我活。
“我说什么了,我什么都没有说呀?”那人摊开双手,朝同座的几人笑问道。那几人自然也附和道:“没有,没有。”
那铁塔汉子想要动手,却又看了看远处的山道,冷喝一声:“哼!”
他这一声冷哼,更让那几人哈哈大笑,认为这人是个孬种。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一男一女骑马而来。这男的身穿天青色道袍,背负长剑,神色淡然。女的亦貌美如花,笑意盈盈,真似一对神仙眷侣。
“来者可是真武教尚师道!”
众人还在猜测这二人身份时,那铁塔汉子突然站起身来,开口问道。
他的声音很响亮,掩盖了马蹄声,尚青与乔珠儿都听得一清二楚。
“正是在下!”尚青与乔珠儿停了下来。
“哈哈,终于等到你们了。”铁塔汉子笑道,“不过,在这之前我得先办一件事!”
他怒目一张,朝刚才嘲笑他的那一桌走去。
“你,你干什么……”那几个江湖人士原本听此人道出真武教尚师道的名字就感觉不妙,太华论剑结束了两天,小剑仙之名也传到了神京。此人在此等待尚师道,无论如何都不是易以之人
“哈哈……”铁塔汉子一声长笑,真气激荡下,声如惊雷滚滚。
“轰——”
整个茶棚竟然被他的笑声震塌了,而那几个江湖人士更是不堪,竟然个个受了内伤,大口大口的吐血,再也忍耐不住,拔刀拼命。
铁塔汉子站那一动不动,任他们长刀落到身上,只见刀锋破开衣衫,斩在他肌肤上仿佛落在金石上一般,刀口崩裂,甚至还有人因为用力过度虎口受伤。那铁塔汉子冷冷一笑,两只大手随意一拍,一个个胸前凹了进去,跌落到几丈外。
“洒家铁中奎。”铁塔汉子做完这一切,朝尚青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