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呀,李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李修正准备将那火玉拿出来的时候,从内间走出来两位男子。这二人一位身材清瘦,青衣黄冠,显得闲云野鹤;另一位则是富家员外打扮,肥头大耳,一双眼睛虽小,但眼珠子非常灵动,似乎每时每刻都在算计着什么,而开口说话的正是此人。
李修见了此人,连忙恭声道:“姚掌柜,他们……他们……”一时间结结巴巴不知说什么是好。
那姚掌柜见他这模样,怒斥一声:“够了。”他挥了挥手,招来一名伙计。那伙计不等姚掌柜吩咐,就将刚才所有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李修偷换了玉镯的事情并没有说出口。
姚掌柜此时心中也是纳闷,他自然清楚里面的头头道道。但尚青如此年轻便有如此修为,别说是他,纵然是六爷也不敢轻易得罪。他的目光慢慢放在了尚青身上,正欲开口询问,不想他身旁那清瘦男子却先开口问道:“可是尚师弟?”
尚青也没想到在此地能遇上师门中人,这清瘦男子正是真武教五老之一李清云的三弟子应师情。“正是师道,应师兄怎得在此地?”
应师情笑道:“还不是天台宗之事闹得。”他说到这里欲言又止,不再往下提,又看向姚掌柜,笑道:“尚师弟,这位是此店掌柜姚千泰,向来公正,你若有什么事情尽管与他说,我想姚掌柜肯定会帮忙的。”
他这话说得摆明是要为尚青撑腰,更是挤兑了姚掌柜一番。
姚掌柜心中唯有苦笑,笑道:“原来是真武教高徒,失敬失敬。”又朝李修喝道:“你还不滚过来给这两位少侠赔礼道歉!”
李修早在听到尚青是真武教弟子时脸色变得苍白,此时更是惊惧,连忙将藏在袖中的火玉镯子拿了出来,朝尚青与贾宝玉说道:“是小的有眼无珠,不该起了贪心,这就还给这位公子。”
姚掌柜见他拿出那镯子,一眼就认出了是件天然火玉镯子,双眉微蹙,又舒展开来。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他猛然一掌打在李修的胸膛上。
李修整个人直接被打飞出去,在空中喷出一大口鲜血,其中似乎还夹杂着破碎的内脏。
“李修此人身为朝奉,竟然如此欺诈客人,实在是罪不容诛。”姚掌柜一边说,一边走到尚青二人面前,说道:“这是你们的镯子,请收好。”除了尚青与应师情,谁也没注意到他在打飞李修前先把火玉镯子抢到了手中。
贾宝玉虽然被姚掌柜这一手给震惊到了,但还是接过镯子,冷声道:“哼,这种人就该是如此下场。”
姚掌柜也不生气,随口说道:“钱生,给这两位少侠各奉上纹银三百两。”说完,朝尚青说道:“小小薄礼,还请收下,就当是姚某代本店赔礼道歉。”
尚青微微皱了皱眉,眼前这姚掌柜如此手段确实不为他所喜。而在贾宝玉看来,这小小当铺的朝奉敢如此待他,死了也不能原谅,定要诛他九族才行。眼前这姚掌柜也不是什么好角色,竟然想以区区三百两纹银打发他,岂有此理!
不过当大虞朝通用的宝钞送到贾宝玉面前时,他又是一阵犹豫。乔老重创在身,自己身上没有银两根本无法帮他寻医问药。终究理智胜过心情,他还是收下了那三百两宝钞。
尚青则摇了摇头,说道:“姚掌柜客气,是我这位小兄弟受了委屈,尚某不便收礼。”说完,他也不想再与此人打交道,朝应师情说道:“应师兄可还有其他要事?”
应师情笑了笑,说道:“没什么要事,今天能遇上尚师弟就是最大的事情,正好一起回院中好好聚一聚。”
姚掌柜一旁搭话道:“刚好我已经在听春楼备好了酒席,不知应大侠和尚少侠还有这位小兄弟可否赏小弟这份薄面。”
尚青连忙笑道:“姚掌柜客气了,实在是尚某与应师兄有多年未见,有些要事相谈,不便有外人在场。”
应师情听尚青这么说,也附和道:“姚掌柜,下次有空再聚。”
姚掌柜悻悻一笑,不再叨唠。
出了天元当铺,贾宝玉拱手相谢。
尚青也不客气,问道:“贾兄何以落得如此地步,怎不见乔老?”
贾宝玉眼神闪烁,再次感谢道:“乔老有要事相办,这次尚兄援手之恩,贾某他日必当涌泉相报。现在还有些急事,先行离去。”
尚青也看出他有所隐瞒,也不奇怪,毕竟两人关系还算不上特别熟悉,只好说道:“我暂时住在城动东阳客栈,若有需要可去那寻我。”
贾宝玉听了,点点头,告辞离去。
应师情一直站在一旁,等贾宝玉离开后才说道:“师弟你怎得也来这钱塘城了?”
尚青笑了笑,道:“这天色还早,不如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聊。”
应师情点了点头,前阵子聂师常回真武教带来了尚青的消息,让所有人都震惊了。而对于派遣尚青去参加华山论剑也是争吵不休,他虽然不相信聂师弟会在这方面说谎,但也不敢相信那个一直在藏经阁里的年轻人突然成了一流高手。
这次能在钱塘城遇见,也正好考校一二。
再说贾宝玉一路急急忙忙走了几条大街,来到了一间客栈。
“贾公子,你回来了?”
这人姓田,既是掌柜又身兼小二,长得又黑又胖,但动作颇为灵敏。老远见着贾宝玉,便出声招呼道。
贾宝玉点了点头,从袖中拿出一张百两白银宝钞,递给田掌柜,说道:“还得麻烦掌柜的再辛苦一趟,将那位季大夫请上门来。”
田掌柜熟练地接过宝钞,低眉垂眼地笑道:“公子客气了,我这就去请。”
贾宝玉这才放下心来,急步走上楼去。那田掌柜等他走后,才摇了摇头,露出一丝疑虑,心道:“这公子也不知什么来头,出去一会儿竟然还真弄来了银两。”
这家客栈确实不怎么样,房间很简陋,除了一张供人睡觉的木床就只有一张四方桌和几张板凳,木桌上放置着一盏油灯。而木床上躺着的那位则是贾宝玉所说有要事相办的乔老。他脸色惨白,几乎没有一丝血色,呼吸缓慢,若不仔细观察,还以为已经断气归天。
贾宝玉看着乔老这般模样,脸上也生出一些焦虑,他将乔老的衣衫掀开一点,露出胸膛部分。一道异常显眼的创口大约一寸七分,正中左胸膛心口位置。江湖上任何一人见了,都会明白这是剑伤。
按理说这一剑绝对洞穿了乔老的心脏,但老天偏偏给他开了一个玩笑,让他的心脏异于常人生长在了右边,使他多了一线生机。事实上也是如此,这一剑虽然重创了乔老,但远远无法让他致命,凭借着他圆满大成的真气,创口也在慢慢复原。想来半月时日,便可好个七七八八。
现在奇怪地是仅仅这么一道剑伤,乔老根本不可能长时间失去意识,至今未能苏醒。
贾宝玉为此也请了好几位大夫,但都不知所其然。直到遇上那位江湖世医季大夫,他似乎有些眉目。但可惜得是此人爱财如命,治病之前先收诊金,而且不是一般的贵。本来这些都不是什么难事,但偏偏乔老昏迷后放置腰间的钱囊在逃离中遗失了,贾宝玉无法之下也只得去变卖玉镯。
没多久,田掌柜将季大夫请了过来。
这位季大夫虽然爱财如命,但长相清瘦,打扮简朴,若非随身背着一副古旧的木制药箱,看起来与那些教书育人的老夫子没有什么区别。
贾宝玉见了此人,脸上闪过一丝喜意,连忙将他请上前来,拿出一张百两白银宝钞,说道:“按先生要求,出诊一百两,药方一百两。”
季大夫瞧了瞧宝钞,又看了看昏迷的摩罗东来,罕见地没有立即收下宝钞,而是缓缓道:“待老夫再仔细号一下脉象。”
说完,坐到乔老面前。
他与寻常大夫号脉不同,没有单单在手腕寸口断脉,而是按了按头颈动脉,又摸了摸祖庭,这才伸出三根手指搭上了乔老的手腕上。时间不长,季大夫脸上便露出凝重神色。
一旁的贾宝玉见了,神色越发紧张,问道:“大夫……”
他还没有说完,季大夫轻轻地摆了摆手,示意他安静一下。他仔细地查看了一下乔老胸口的创伤,一瞬仿佛良久,才轻叹一声:“高,实在是高!”
“季大夫,我家姥爷他究竟怎么了?”
贾宝玉急忙问了一句,又再拿出最后的一张宝钞,说道:“这些都给你,请你尽力将我家姥爷治好。诊金不够的话,等他好来,保证十倍奉上。”
季大夫摇了摇头,说道:“非是不尽力,实是无能为力。”
怎么可能,一瞬间贾宝玉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季大夫缓缓说道:“我看公子你应该是非寻常中人,你家姥爷就更不用多说,至少也是江湖一流的好手。这区区一道剑伤原本奈何不了他,但……”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因为那也仅仅是他个人猜测。若猜测为实的话,他可不敢接下这笔生意。
“但怎么啦,你赶紧说呀,我家姥爷到底还能不能救?”贾宝玉说道,“若能救,你尽管开口,只要我家姥爷能苏醒过来,你想要多少银两我都能帮你弄来。”
季大夫听了,心中也颇为意动,神色一阵犹豫。
贾宝玉将手中宝钞硬塞到他手中,道:“你尽管说,这两张宝钞就算我送你了。”
季大夫得了宝钞,也不好意思再隐瞒,只好开口道:“公子,不是老夫不说,只是老夫心头害怕。依老夫看来,导致你家姥爷昏迷不醒的不是剑伤,而是伤了神。出手伤你师兄的那人怕是剑意通神,是位真真正正的先天剑客。这般绝顶人物,老夫实在是招惹不起,他留下的剑意老夫也无力清除。”
季大夫这话一出,贾宝玉整个人也浑身一颤,喃喃道:“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
“公子。”季大夫见贾宝玉似乎魔怔了一般,连忙出声喝道。
贾宝玉也从震惊中惊醒,直直地望着季大夫说道:“难道真得没有一丝办法了?”
季大夫微微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道:“确实没有办法。”
贾宝玉一听,心里便凉了半截,又听那季大夫慢慢道:“不过,这种情况并不是说你家姥爷必死无疑,如果你家姥爷能撑过去的话,必然更上一层楼。”
说到这儿,季大夫眼神有些闪烁,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有人能在先天剑意的创伤下活过来。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贾宝玉原本已经心灰意冷,此时却如久旱逢甘霖一般,浑身舒畅。
季大夫心底暗暗道了声抱歉,不过表面上还是很平静地说道:“如果期间能有一位江湖一流高手每天为他通畅脉络,刺激他的血气循环,或许会更有把握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