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见过我父母?”尚青忍不住开口问道。
尽管尚青这么多年对亲生父母的观念非常淡,他也从没想过要去寻找他的亲生父母。但是周正清突然提起说有他父母的遗物,也让他的心中生起了一丝涟漪。
周正清没有回答,从房间里拿出来两件物品。一件是个小小的红木匣子,一件用黄布包裹着。
他将红木匣子递给了尚青,缓缓道:“我当时已经被发配西北,遇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躺在襁褓中的婴儿。当时你身上除了一件红肚兜,就是木匣中这件物品了。”
尚青接过木匣子,深吸了一口气,将它打开。
没有他想象中的什么玉环玉佩,却是一块褐黄色的绵书。尚青将它拿起才感觉到这是一张皮,摸起来有些粗糙,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上面刻划着扭扭曲曲的图线,好像是一张地图。
尚青仔细看了一遍,没有看出什么名堂,上面什么字都没有,根本不知道画的是什么地方,只好望向周正清。
周正清似乎也知道尚青想什么,说道:“我开始见到这件棉书的时候也以为那是一份地图,但我找遍文献都没有找到相关的地方。不过,后来有幸见到瀛荒人带来的一件鱼皮衣服才恍然大悟。这也是一份鱼皮,而且非同寻常或许它是传说中的鲛鱼皮。火烧不毁,刀砍不烂。”
鲛鱼皮?尚青微微一惊,他也曾听人说过,南海之中有恶龙猛兽,鲛鱼就是其中霸主之一。据说其有些身长三四丈有余,在波澜壮阔的大海,纵然是一流高手遇上这种怪物都得丧命其口。有史以来,也就寥寥几笔有过被人掠杀的传闻。最出名的莫过于五千年前龙虎宗许真人剑斩神鲛之说。
只听周正清继续说道:“知道它是鲛鱼皮后,我总算明白,这或许不是一份地图,而是一份海图。这种鲛鱼又出自南海,我推测应该是一份南海的航海图。”
说完,他看了看尚青,道:“这海图或许与你的身世有关,所以我现在转交给你,至于以后去不去探寻,你自己决定就是。”
尚青点了点头,从身上撕下一块木棉,将它包裹住,放在胸衣怀中,贴身收藏。
“至于宁先生这件物件你先看看吧。”周正清将那样被黄布包裹着的物品递给了尚青。
这件物品长约一尺有余,很细,仿佛一根筷子一般,尚青将黄布一层层掀开,竟然是一根断裂的利箭。
“嘣——”
尚青看着那箭头时,上面爆发出一阵刺眼的光芒。只听得一声弓鸣,脑海中似乎出现一种画面,那是一根刺破天穹的利箭。一箭射出,破开天地,射落日月。画面又一阵旋转,那支箭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直射他的心房。
挡不住,避不开,所有生路都已经断绝!
而在周正清看来,尚青看着利箭猛然浑身爆发出一阵强大而又冰冷的气息,仿佛万古不化的冰封,又好似孤立绝巅的傲梅。这种气势他曾经在一些顶尖的禁军教头身上感受过,他们每一个都身负绝学,武艺惊人。
但此时的尚青虽然气势惊人,却仿佛面临天敌,瞬间如烈日中天坠落西方,充满了绝望与衰朽。再看他整个人,突然闭着双眼,浑身颤抖,俊秀的脸庞上,豆大的汗珠一点一滴掉落。
“这是什么情况?”周正清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他并非江湖中人,并不知道尚青这般情形如何是好。“尚青是冲之兄唯一的弟子,他不可能害他。”周正清想着这一点才稍微镇定下来。
果然,没多久,尚青睁开了双眼。
此时,他的衣衫几乎都被打湿,这次真心凶险。他从没有想过这世上会有如此凶悍的利箭,几乎洞穿了他的灵魂。
再看向那支断箭时,箭尖不再刺眼,黝黑朴实,隐隐一抹暗红仿佛曾沾满敌人的鲜血。
“宁先生让我告诉你,想要成就先天就拿着这支断箭去南蜀嘉州寻找一位名叫无悔子的人。”周正清说道。
尚青听了,双眼迸射出一道精芒。先天,竟然是先天,那这支箭上暗藏的莫非是先天箭意?想到这,他不由异常感激宁先生,他虽然没有教他任何武功绝学,但是他不辞辛苦带他阅遍天下剑法,为他的剑道埋下了一颗珍贵的种子,而这支断箭无异是让它开花结果的圣水。
想到这,尚青更加坚定了有朝一日,定要踏上天关的想法。无论生死,他都要去见证。
在陆家集,他又呆了五天,他决定先去南蜀。武学之途,不进则退,他虽然已经真气大成,晋升一流之境。但未能踏足先天,远远称不上无敌。更别说踏破天关,他连资格都没有。
金陵城,凤凰台。
再次来到凤凰台,尚青的心情与上次还是有差别的。
上次是得知陈淑宁与黄一巍要举办婚礼,说心里话,他当时还是有些心酸。而现在,他也早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所以心情要畅快许多。更何况,还有一位佳人陪在一旁。
“公子,我们真要去南蜀呀?”此时的乔珠儿与尚青初见时有了很大区别,素面朝天,一身普通的柳青色衣衫。若非天生丽质,看起来和大户人家的丫鬟没啥区别。
尚青点了点头,尝了尝本店名吃双菇如意鸡,无论是鸡肉还是鱼肉,都入口滑润,味道鲜美。
一刻过后,酒酣饭饱之际,一伙带刀的江湖人士上了二楼,他们一个一个劲装裹身,脸带煞气,看起来都是滚刀肉,成天在刀光中混饭吃的人物。其中领头之人长相奇异,头大如箩筐,又浑圆似球,双眉间长有颗硕大红肉痣。原本还在吃饭的众人见了这些人物,特别是看见此人时都心有戚戚,面带惶恐,纷纷离桌而去。
“大哥,这些人还算识相。”一个满脸长着黑胡子的家伙说道,声音如雷,嗡嗡作响。他又扫视了一些未有离去的人,喝道:“看什么看!”
这时,远远地一位员外打扮的中年男子走来。“杨九歌,你这是要砸我老八的场子呀。”
杨九歌,尚青皱了皱眉,他印象中没有听过这号人物。
乔珠儿见了,轻声笑道:“杨九歌,东南第一寨的座下三大太保之一,人送外号血罗汉。据说他原本是九华山地藏门的传人,后一念入魔,叛出门派。地藏门也曾派出长老级人物追杀此人,不料屡屡失手,最后更是成了气候,又逢东南第一寨寨主阳胜天庇护,地藏门也无可奈何。”
“哦,原来是此人。”尚青这才觉得乔珠儿跟在身旁还是有些好处,至少对于现在江湖上的一些人和事都一清二楚。就像他过去虽然听过血罗汉的名头,却不知道此人原名叫杨九歌。
杨九歌哈哈一笑,说道:“靳八爷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兄弟们都给我挑好位置坐好了,不要随意生事。”
他这话一出,那些人一个一个收敛了脾气,不再像刚才那般目中无人。
那被称为靳八爷的中年男子和杨九歌寒暄两句,就悄悄离去,在他想来,杨九歌再强势,也不可能在凤凰台闹事,这里可是太一宫的地盘。
“大哥,最近巢湖那边不太平呀,听说金霞洞都被人灭了个干干净净。”杨九歌那一桌除了他自个儿,就只有那黑胡子大汉与一名脸上留有刀疤的男子。这说话的正是那刀疤男子,他的声音虽然故意压得很低,但对于尚青来说,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巢湖?这伙人怎么会关注那里?尚青有些疑惑,他不由自主地望向乔珠儿。
乔珠儿笑了笑,道:“阳胜天号称东南第一寨寨主,自然一直想将巢湖三十六洞收为手下。”
“师爷这几天也会来金陵城,我们暂时在此地等待。”杨九歌缓缓说道:“最近你们也都给我警觉点,别被某些人钻了我们空子。”
“出去,出去,你一个瞎子竟然跑我们这来弹曲子,谁放你们进来的?”一阵杂乱的声音传来,众人都将目光放到了楼梯口,原来是一对卖艺的父女想要进来讨个赏钱。
那年长的父亲天生残疾,瞎了眼,抱着个破二胡,他女儿到是长得有些许姿色,单薄的粗布衣衫裹着婀娜的身子,紧紧抱着一把古筝,看起来楚楚可怜。
“那小子,你把他父女叫来给我们大哥唱唱曲。”杨九歌那群人中一人大声叫道,其他人听了也纷纷叫好。
那阻拦两父女的小厮脸色有些难看,他之所以拦着这二人,无非是知道杨九歌这群人不是什么良善之辈。现在倒好,他心里暗叹一声,实在是不敢不从,只好将二人带了过去。
那瞎子看不见,还不觉得什么,可那年轻女子见了杨九歌这群凶神恶煞之人,脸色不由微微一变,苍白无力,却是越发楚楚动人。
“各位老爷,你们要听小老儿父女弹什么曲子?”那瞎眼老汉恭敬地说道。
杨九歌还未开口,那黑胡子大汉嗡嗡说道:“你自个随便弹弹,至于你女儿吧,先陪我们大哥喝两杯。”说完,众人哈哈大笑。
那瞎眼老汉一听,惶恐万分,连忙磕头在地:“各位老爷行行好,老汉就这么一位丑闺女,她从小就不会喝酒,也生性鄙俗,不如让我们父女给你们合奏个江南春色。”那年轻女子更是脸有惧意,眼含秋水,就要掉落下来一般。此情此景,是个心软之人怕也动情不已。
但杨九歌这群人偏偏心如铁石,一人更是下得桌来,就要将那年轻女子请到杨九歌面前。
那年轻女子吓得面无颜色,直往老汉背后躲藏。老汉唯有苦苦哀求,他求得越凄凉,杨九歌等人就笑得越猖狂。
尚青见此,不由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朝杨九歌走去。
他这一起身,血罗汉等人就将目光放到了他身上。
“还有人想英雄救美?”杨九歌这边有人笑道,也有几人站了起来,拦在了尚青面前。“咦,这里还有一位美人。”那人突然看见跟在尚青身旁的乔珠儿,“小美人,给我们大哥去敬杯酒。”
“放肆!”乔珠儿怎么可能被这种角色欺负,长袖一挥,那人直接被摔了出去。
其余人见了,纷纷拔出兵器,怒对尚青与乔珠儿。“这小美人还挺大脾气,竟然敢伤我们兄弟。”
尚青脸色平静,一路走向那父女面前。也没见他动手,在他面前的那几人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滚皮球一般滚了开来。
等尚青走到那对父女面前,那原本还想捉拿住年轻女子的汉子见了,略带惊恐地说道:“你,你想干什么?”
尚青瞧也没有瞧他一眼,将瞎眼老汉扶起身来,说道:“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可有不平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