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邪看着对面颇有些恃才傲物嫌疑的三先生,故作一副受惊惶恐的模样。忙不迭的收回探入后背搔痒的桃花枝,连带双臂抱在怀里,身体还有模有样的抖了一下。这才挤了挤老眼,嘟嘟囔囔道:
“咋的?说一个字就能让老夫举手投降不成?你以为老夫剑邪的名号是吓出来的?我说你们这些读书人真是吃饱了撑的,要打就打,要骂就骂,打架之前还得说上一些无关痛痒的俗气套词,你以为这是在吟诗作赋曲颈高歌?依老夫看来呀,真真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三先生见黄老邪唠唠叨叨个没完没休,也没个要停下歇口气的架势,正欲出剑欺身而上,笔直如手中古剑的身形却突然向后滑去,做出拒敌姿态。
原本三先生凭空站立的位置,蓦然多出一只干枯苍老却又气机流转鼓荡如汹涌大潮的拳头!
伴随着这只拳头的横空出世,拳头周遭半丈空间风声怒吼如狼嚎,一时间声音连绵不断摄人心魄。
口中说着对先让一招的不屑一顾,黄老邪竟然在唠叨对话之时便心存着偷袭扼杀的古怪心思,真是不负剑中有邪的江湖名讳。
若是三先生方才哪怕再犹豫片刻,只怕都会被这一记老拳捣乱气机。即便不是重伤垂下,必定也会影响到体内真力流转,进而在之后对战之中难立寸功。
“你陈老三看起来呆头呆脑,竟然没想到其实也是个心思活络的主儿。能让老夫这吃遍天下英雄好汉的黑拳无功而返,也算对得起你这剑仙的名头了。”
眼见偷袭一击不成,黄老邪并未因此露出一丝羞愧之色,反而哈哈大笑一声,身体凌空而行,如同石子打出一串水漂,每一次脚尖凌空踩下,都在数丈之下的海面上形成一圈圈气流涟漪。
桃花枝在他手中化作一柄利剑,剑尖直指掠身后退的三先生。
躲过黄老邪阴险老辣一拳,身形如白鸥一般滑行后撤的三先生,右脚如履平地向下重重一踏,一股环状气流以他右脚为圆心四散开去,止住后退的身形。
手腕一拧一翻,春生剑在半空之中划出一个极为优雅标致的弧线,撩开黄老邪的刺目一剑。
撩起黄老邪桃花枝的春生剑得理不饶人,作势一卷一抽,便想要凭借弧线画圆之势集聚螺旋的漩涡,将桃花枝抽离黄老邪的手心。
春生剑与桃花枝蓦一接触,竟是发出一声异于常理的金铁交击声,与锋刃两开的春生剑平分秋色。
春生剑作为东池学府历代三先生的传承之剑,不论是资质材理亦或是锻造熔炼,毋庸置疑都是剑器一道之中的上上之选,论资排辈自是不逊江湖任何名剑。
但这把足以开金裂石,甚至在三先生手中能够搅动风云的学府名剑,竟是只与黄老邪手中的桃花枝战了个旗鼓相当。虽说只是剑招剑式的对撞,并未添加任何真力剑意,但一枝模样普通的桃花枝又如何能够与春生古剑相提并论?
但令人嗔目结舌的事实就是,黄老邪手中的桃花枝不仅能与三先生手中的春生剑游曳对撞之间有来有回,甚至就连桃花枝上五朵含苞待放的花蕾隐约间栩栩如生。雪白花瓣在春生剑剑招之下,竟是无故增添上一抹如女子俏脸害羞般的嫩红。
桃花枝上,五朵花蕾。
每一朵花蕾之上的每一片花瓣,浮动暗影之间,散发出一股诡谲异常的气息,雀跃撩动如火焰,将春生剑兜起画圆携带而出的螺旋漩涡一扫而空。余下气息犹如游走青蛇顺着春生剑剑尖盘旋而上,竟是要如三先生以手中剑抽离桃花枝那般一样直欲反客为主,以自身气机为牵引夺取春生剑的控制权!
“当年老夫气急之下屠戮长生宗后,佩剑‘枇杷’亦是当做死亡墓碑镇下长生宗宗门气数源头,以防后辈之人妄取长生宗天道命数借以死灰复燃。败于李忘生那后生剑下之后,若非老夫心有所悟,弃俗世之铁器而拎钟秀之桃枝,只怕要着了你陈老三的道儿了!”
三先生手中春生羚羊挂角向左前方一递,铿锵一声弹开鬼神莫测突兀出现在那处的桃花枝。
破开黄老邪手中桃花枝后,春生剑由递字诀转为扫字诀,剑势一转作势扫向黄老邪的胸口。
三先生剑势不变,剑招同样恣意汪洋,雄浑澎湃。但心中却是凛然,东池学府之所以在大唐江湖独占鳌头,打铁还需自身硬,除却大唐皇室鼎力扶持的名望因素,归根结底还是在于学府视若瑰宝的浩然剑意,在对战江湖之中茫茫如海的剑道之士有着先天优势。
浩然剑意做为东池学府最大的依仗,又是超凡登仙我与人间已无敌的圣人孔夫子集大成所独创,自是有其卓尔不群匠心独具之处。
中正平和的儒家正气以浩然剑意为豁口喷涌而出,对世间其他剑意皆有或多或少的压制之意。
儒家要义作为大唐帝国千年以来桓古不变的治世安邦之策,无形之间便与正道之气纠缠不清混为一谈,在以儒家正气为渊源的浩然剑意面前,其他皆可称之为邪魔外道乱人眼球的驳杂剑意,又如何能够堂而皇之的与之对垒?殊不知天翻地覆慨而慷,人间正道是沧桑?
但黄老邪以一枝吸风饮露的桃花枝为剑,却是让三先生的浩然剑意如同撞在棉花之上,纵使有力也使将不出。
幸亏三先生素来心境平和,知晓素来倚仗的浩然剑意寸功难见,便顺势收敛剑意,单纯以剑招对剑招。若是一些心浮气躁的江湖武夫遇此状况,必然会跳脚懊恼,从而贻误对战心境。
黄老邪斜身躲过扫向自己胸口的一剑,手中桃花枝化剑为鞭自上而下抽向抱剑守元的三先生。桃花枝上五朵花蕾复又隐没,喷涌而出的九极剑意消失不见。
你一个晚生后辈胆敢在老夫面前讨教剑招,老夫便让你知道何为江湖前浪势头高!
三先生能够以东海剑仙的身份独立大唐江湖鳌头,无疑在剑术之上有着登峰造极的造诣,即便对上黄老邪这等上个江湖时代举世无双的大魔头,剑势仍是走学府推崇的中正路线。春生剑如一只灵动蝴蝶,在黄老邪变化莫测有如屈首毒蛇阴险窥探伺机而动般的桃花枝下,翩迁起舞,游刃有余。
“都说江湖代代无穷已,一浪更比一浪强。依老夫看来,百年之内,除却李忘生能让老夫心服口服之外,其他不过是江湖后辈武夫自吹自擂的大话罢了!”
黄老邪哈哈大笑,剑势挥出愈加猛烈,闲庭信步,招式连绵不断如大江奔流。
两人在海面高空贴身而斗,碧波长剑与桃花枝铿锵碰撞,眼花缭乱,摄人耳膜,眨眼间不知挥出百剑还是千剑。
黄老邪愈战愈勇,似乎是找到当年叱咤江湖唯我独尊的魔头气焰,一招更比一招凌厉。
反观三先生则是守拙有余,进取不足。在黄老邪如万牛齐头奔袭的剑招之下,身形步步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