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我来。”
三先生转过身,走进松海。
“又开始扮冷酷了。”
春姨娘对着那个笔直身影如少女一般做了一个鬼脸,才随着他的脚步走过去。
李玄霄与宋明哲对望一眼,皆是从对方眼眸深处看到了炽热的欲望!
这片松海对于曾在学府求学的李玄霄来说并不陌生,以前经常被严厉刻板的三先生追的走投无路,只好躲进这一片密麻无际的松海之中,一躲就是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肚子饿得咕咕直叫,迫不得已才去三先生那里领板子。
李玄霄与宋明哲并肩跟在三先生与春姨娘身后,松海之中,枝桠遮天蔽日,路程辗转曲折,像是没个尽头。
管杨云则是带着福隆帮弟子押镖去了太桑城。
不知过了多久,在树影之下默然前行的李玄霄终于看到了前方地上有阳光照耀。
出了松海,摆脱束缚的眼界豁然开朗,眼前是一小块竹丛,有粗有细,有高有矮,粗的足有成人手臂大小,细的则只有拇指粗细,各有特色。但毫无例外,每一根竹子都异常挺拔。
竹林之后是波光涟漪的月牙状大湖,碧水悠悠,偶有飞鸟自空中俯掠直下,接近湖面之时如钩鸟爪在水中急速一滑,一只犹自挣扎的肥美锦鲤便被它带入空中,成为他的美味甜点。
此湖名曰“明月湖”,湖水颇深,李玄霄四人当年被三先生一脚一个踹进湖中后被春姨娘拿着竹竿救起来,才被逼无奈的把自己卖给她充当帮闲。
大湖之后,有一座四周皆墙不见门的简陋茅屋孑然独立,像是海岸边上的一座灯塔。
那就是被春姨娘称作“臭棋篓子”的二先生居住的地方。
茅屋之后,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学堂,鳞次栉比。
那是所有学府士子聆听教诲的课堂,曾几何时,朗朗读书声冲破云霄,广袖长袍摩肩擦踵,漫天遍野都是学府士子意气风发的身影。
只是现在看起来,冷冷清清,渺无人迹,甚至隐约可以看到有不少屋顶之上都被经年累月的大雨淋出几个窟窿,至今无人修缮。
李玄霄与宋明哲看到风光不再的东池学府,脸上都有一些失落,溢于言表。
三先生目光平静的看着碧波荡漾的明月湖,悬在他腰间的古剑春生此时竟然如遇同类一般颤鸣不止。
“明月湖便是历代圣贤的葬身之地,也是七十二圣贤剑阵的阵枢所在,我东池学府历代执掌御剑堂的三先生会在弥留之际将最后一丝浩然剑意封印于湖底之下,只为后人士子传承儒家精义。”
说着他转过身,看着身后被他寄予厚望的两个年轻人,生怕他们听错一般,一字一句的郑重说道:
“你们将体力真力抽离躯壳,附着上一丝精神,将这股精元真力送入湖底,便会与历代圣贤的浩然剑意取得联系,至于能得到多少浩然剑意,那便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李玄霄微惊,原来熟悉至极的明月湖就是浩然剑意的藏身之地!
当年他曾经不止一次跳进或者被人踹进这片湖水,但他始终想不到原来这片湖水便是七十二圣贤剑阵的阵枢所在!
李玄霄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惊,躬身长揖,向传道授业的三先生请教道:
“三先生,不知您当年在此取得多少浩然剑意?”
三先生伸出一掌,做了一个拦腰斩断的手势。
李玄霄倒抽一口冷气,微咤道:
“三十六道浩然剑意就能一剑开东海!”
三先生认真的摇了摇头,伸出两根手指,平静说道:
“是两剑。”
李玄霄扯了扯嘴角,估计普天之下能把这等惊世骇俗之事说得如此云淡风轻,也就只有这位不苟言笑的东海剑仙了吧?
宋明哲有些急不可耐的首先弯下腰,盘腿坐在明月湖之前,开始准备沟通湖底的浩然剑意。
李玄霄却没有着急坐下,而是皱紧眉头看着一览无余的湖面,不知在思考什么。
当宋明哲将真力与精神连接一体之时,李玄霄仍然在皱眉看湖。
当宋明哲的精元真力飘然入湖之时,李玄霄仍是没有动作。
宋明哲开始用意识控制精元真力缓缓下沉,去接触那儒家圣贤留下的浩然剑意。
......
......
不知过了多久,李玄霄终于在思考之中回过神来,却是没有像宋明哲一般盘腿坐下,而是向前走去。
他抬起脚步走在湖畔,围着明月湖转起圈来。
看似不经意的闲庭信步,其实却暗藏玄机。他走出的每一步,抬脚都极其的轻,落脚都极其的重,看起来就好像是在拿脚去踩恼人的苍蝇一般,甚至在某些地方都留下一个深凹下去的脚印。
当他转了一圈,重新回到宋明哲打坐的地方时,却是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向前走去。
宋明哲的脸色微白,很明显,他的精元真力已经找到了暗藏湖底的浩然剑意,只是浩然剑意如一座高山横在他的眼前,给他的压力实在是太过巨大,即便是当时风流郎的他也不敢轻易造次,只好徐徐而图之。
这一次转圈,李玄霄的脚步没有变化,但是目光却在观察每一个脚印的深浅,为了怕记不住脚印的深浅不一,他还故意伸出手指探进脚印的去测量。
站在松海树影之下的春姨娘看着动作不一的二人,没有转头,平静的对着身旁的男子说道:
“陈竹竿,你觉得他俩谁的机会更大一些?”
三先生不置可否的说道:
“那要看二人的机缘造化。”
一只脚突然踹在他的小腿上。
“说明白点,别跟老娘扯这些玄乎的东西!”
三先生面无表情,顿了一会儿他看着盘腿而坐面色愈加苍白的宋明哲说道:
“于我看来,宋明哲的机会更大一些。他本身便求学于御剑堂,现在更是身处风流郎第七,在历代御剑堂士子之中于剑道一途也算是佼佼之姿,在及冠之年习得我那‘剑碎昆仑’更是极为难得,算是一块顶尖之资的修剑之人。反观李玄霄......”
说着,他的目光移向依然在试探脚印深浅的李玄霄的身影,久违的眯了眯眼睛,沉思道:
“北冥山的那位高人从未授他上乘武道,他自身的修行就好像是一张白纸,要想将精元真力沉入湖底则是困难重重,再加上他的境界只是少阳境,想要与浩荡中正的浩然剑意取得联系更是难上加难。虽说他明察暗量,想要找一处浩然剑意最为浓郁之处,但在大道面前,这就有些投机取巧不入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