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锦绣是一座酒楼。
作为长安城中声名在外首屈一指的酒楼,“风流郎”第一既是绝世诗仙又是通玄强者的文天成,曾大醉挥毫泼洒出的一副淋漓墨宝可以说是对一品锦绣最恰当的评价。
“珍馐囊括域内,杜康垂涎人间”
做生意的人素来是来者不拒,只要你身上足够买上一壶哪怕是最劣质糠酒,都能堂而皇之的大步走进这座酒楼,在这方面一品锦绣做的可以说是登峰造极。
只不过大多数囊中羞涩的少年游侠市井百姓碍于脸面,不愿买上一壶让旁人看不起的糟糠酒水,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蹲在一品锦绣之内受人白眼。
所以他们大多数会选择在酒楼之外的小摊上要上一份新鲜可口现做现卖的阳春面,一方面满足了解乏提神的要求,又能在这个恢弘酒楼之前听一些杂文广谈闲适趣事,也算是值了丢出去的几个铜板
一品锦绣楼内楼外可以说是两重天地。
楼外不忌身份地位,楼内却是等级森严。
一品锦绣楼栋回环,自上至下足足有五层楼之高。各级楼层又好像是如今大唐社会一般,层级分明,不容逾越。
一二层可以说是各路江湖游侠富商镖师的集聚地,整间楼层摆放着不下百张方桌,十几个店小二满头大汗的传菜跑堂穿梭其间,恨不得自己多张了两条腿才罢休。
作为三教九流混杂之地,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江湖奇谈仙子趣闻。各种江湖消息从四面八方经由各色人士的口中吐出在此处汇聚,然后经过各种加工渲染之后又传向九州大陆。
喧嚣尘上的谈论声、觥筹交错的碰撞声、床笫艳语后的淫笑声、酣醉之后的呢喃声,此起彼伏,构成了大唐王朝最底层的鲜活人生。
三四层是达官显贵豪门望族的社交场所,作为贵族流连之地,这里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着这座长安成最大酒楼的底气所在:
楼内雕梁画栋熠熠生辉的奢华摆设令人眼放金光,大理石打磨而成的圆桌名贵至极,保持着一个既能让一品锦绣盈利最大化也能让相邻之人互不生厌的恰当距离。
花卉盆景仕女图画之类的赏景之物遍布其间,中央位置更是圈成楼中花园,种植有一大丛花团锦簇姹紫嫣红的牡丹之后“雪夫人”,这种取自西域花晕浸染紫金贵气的千叶牡丹即使是在一品王侯的府中也难得一见,恐怕能够与之并论的也就只有皇宫御花园中那几束迎风即倒的“颤风娇”了。
能够登上一品锦绣三四层楼的人,大多是些名门望族将种子弟或是新晋贵人,连带着他们的家眷女佣心怡佳人,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贵族底蕴足以让一二层的酒客望尘莫及东施效颦。
言语谈吐中多是指点江山的豪言壮语,上至皇帝老爷子的身体状况,下至哪家千金小姐与落魄士子的私奔往事,娓娓道来如数家珍,就好像长安城就是自己家开的青楼勾栏一般了如指掌。
这些贵胄子弟就属于那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自命清高自诩权势却在顶层人物眼中分文不值的存在,不过即使这样也不会影响他们行酒取乐挑逗身旁佳人。
而能够走上顶层“天”字楼的寥寥几人,可以说无一例外都是长安城中的风云人物池中金鳞,他们或是身份显赫与皇族沾亲带故,或是武境高深早早踏入可窥天机的天命境,或是在朝野之中一呼百应。
总之能够走到这里的人,腰缠万贯可远远达不到标准。您要是真想进这“天‘字楼,可就非得富可敌国,才有资格与那一品锦绣的背后主人商榷一番。
即便是二品的一部侍郎或是一方骠骑大将,想要迈上这个人人向往憧憬的顶层,都要掂量掂量自身实力和家族分量,才敢踏上那一阶天人交战的红毯长梯。
李玄霄背着宋明哲走进一品锦绣时,便有一名衣着整洁的眼尖小二看出背上的那名白衣公子是常来流连的宋家公子,小跑两步走近那名陌生青衫公子后,目光一怔,心中一惊:哎呦娘咧,这平时最爱素净的宋家大公子咋狼狈成这般模样啦?——白衣之上血迹斑斑,面色苍白,这分明是跟人茬架拼命后的姿态呀!
小二刚想把宋明哲扶下身来,便被那名青衫男子狠狠瞪了一眼,可把殷勤待人的小二吓了个够呛——这个看着模样俊俏的公子看样子腰间佩着两把儒雅细剑,虽然样子奇怪,但总归是跟那些常来吟诗作赋的读书人一样,咋瞪起眼来跟那些手上沾血的刀客一般渗人!
在这一品锦绣摸爬滚打多年,接人待物多如牛毛的小二咽了口口水,讪讪一笑,不敢再招惹这个青衫瘟神。拨开拥挤的人群,为那名青衫公子和宋家大公子带路。
李玄霄快速蹲起一下,手臂一用力将宋明哲的身体向上提了提,跟着小二的脚步,一路上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之中毫无停顿的走上一品锦绣的顶楼。
两名气势不凡的锦衣汉子与李玄霄二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靠后一人双手捧着一样黑布蒙盖的古怪物什。似乎是不敢太过靠近,那个锦衣汉子手臂伸直向前,将那古怪物什尽量离自己远些,小心翼翼的看着脚下细步前行。
一品锦绣的”天“字楼与其他楼层不同,不是那种一览无余的宽阔大厅,而是分割开来的华丽厢房。
三步一盏,五步一柱,每个厢房外都有一名模样清秀的丽人女子颔首低眉等候服侍。
李玄霄跟着小二走进最里面的一间厢房,打开黄梨花木的房门,迎面而来便闻到一股浓郁沉香,十分静神凝气。
放眼望去,房中器物的摆放精致有序,龙泉窑的“锦鲤跃海”瓷瓶中插着一枝漆黑如夜的墨菊,暗香盈袖。两盏雕刻精美鬼斧神工的顶梁柱上各自镶嵌着一颗散发光晕的南海夜明珠,就连窗棱上贴着的都是兰亭郡的紫牙宣纸,整个房间华贵之中又透露出一种心远地自偏的清净。
偌大的紫萱崖柏方桌后,坐着三个容貌各异的男女。
一人容貌平凡,目光深邃老成不似外表,眉宇间有一种难以察觉的气定神闲,身着一件雪白对襟长袍,腰间挂着一块玉质极佳古朴陈郁的墨玉,黑发自然的披在脑后,坐在一辆木质轮椅之上,平静的看着推开房门打破平静的李玄霄二人。
他身边有一个模样清纯的可爱女子,一袭黄衫襦裙,红扑扑的小脸蛋配上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柳眉,更增添了她几分俏皮。站在他身旁,应该是一直为他捶肩按摩,看到李玄霄二人后小手停在半空,不知所措,迟迟没有放下。
在二人身旁,有一名剑眉朗目面容坚毅的年轻男子,身材极为欣长,穿着一件蓝色云翔符蝠纹锦袍,腰间系条金丝蛛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一脸诧异的看着李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