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是个乖乖女,比我强。”杨怡看向车窗外,叹了一口气。
“你姐确实比你安静,哪像你,动不动就揪人耳朵。你看,我的左耳明显比右耳大,都怪你揪的。”恬儒的脑海中浮现出杨莉的身影,她的一笑一动依旧那么真切。
“可是她最后还是落的跪下来求一个200多斤的胖子娶她的下场!”杨怡转过头盯着恬儒,她清澈的眼眸里放出无尽的忧伤,然后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恬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十分确定自己听错了,也一直暗示自己听错了。但他回头看杨怡的那一瞬间,腿抖的再也无法将脚放到油门上。
车子缓缓的慢下来,靠边停住。
天已黄昏,风也回了家。路边的虫鸣聒噪不安,似乎是在高歌三月的新生,又或是怨恨青草露芽的清冷。隔年的青麻杆早已腐朽,但麻子的刺还是扎痛了恬儒的后背。
人生到处是刺痛,安然也好,纠结也罢,结果终是遍体鳞伤。
恬儒下了车,脱了衬衫使劲地抖了抖。他需要安静的接受每一个雷击般的现实,他不想知道为什么。世界真的如他想象的那般丑恶,他的出生是这样,那丫的的遭遇也这样,但他万万没想到李军胜这狗怂会下这种黑手。
事情已经摆的很清楚,李军胜那狗怂肯定是先欺负了她,然后才逼她下跪求嫁。要不然,一个乖乖女怎么会嫁一个200多斤的厚颜无此之徒。恬儒越想越肯定,因为他非常了解死胖子的想法。恬儒心里下狠心,“不要再让我碰到他,否则定会将这狗怂大撕八块。”
“你不想知道原因?”杨怡也下了车,将挂在恬儒背上的麻子一颗一颗摘下来。
“不用说,我都知道。”他轻轻吸了口气,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我姐在结婚的那天告诉我,你虽然品行坏,但值得托付终身。”杨怡从身后轻轻的环抱他,脸慢慢的贴在他背上。
“不,我就是个土渣。”恬儒挣脱她的环抱,向车走去,留下杨怡一个人,在暮色中哭泣。
风起,云涌,群星灰暗。然而没了新生虫儿的聒噪,世界显得多么孤寂。原本他的离开,就是逃避感情这场复杂的戏,如今在和杨怡相逢的短短半天,现实又将他几年来沉寂的愤恨重新沸腾起来。这使他觉得远离或许是最好的自我救赎。
杨莉不适合他,杨怡也不适合他,这个世界不适合他。他需要翻过一座一座的山,去远方守候。
两个人重新回到车上,对着挡风玻璃外的黑,傻傻的坐到天明。
夜的长,令人恐惧。夜的深,却让人安宁。
“对不起。”恬儒发动车子。
“你的道歉很值钱吗?我姐和我姐都瞎眼了,中意你这么个窝囊废。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肆意的去推开一切,你做梦!”杨怡突然冲着他大喊,“这辈子,就算你死了,我也会睡你的棺材!”
“你都要结婚了,还说这样信誓旦旦的话。”恬儒这样想,却没有这样说。他觉的无休止的争吵只会让她更加激动。所以他一句话没有说,挂了挡,一脚油门。
车子进村的时候,他看见路边插着葬旗。他心里越来越乱,朝她怒喊,为什么磨唧?你是成心跟我过不去。还穿婚纱,你是咒我大逆不道吗?
杨怡怒瞪着他,歪着头,眼泪掉下来。她一边哭一边撕婚纱,嘴了嘟囔着,“你不是过不了那道坎吗?我让你永远都过不了……”
恬儒开了车门,扑通一声跪在马路上,嚎啕大哭,脑门在地上一磕,鲜血顿时染红地面,晕死过去。这样血腥的场面,却没人上前劝住,包括杨怡也只默默的坐在车里流泪。
然而有一个人却不顾所有人异样的目光,扑上去将他抱住。这个人就是王玉峰。围着的人群顿时窃窃私语起来,很多人先是不理解,然而只停了那么几秒,所有人都似乎恍然大悟。接着就有人开始骂不要脸,有些人实在觉得骂解不了愤,就冲着地面吐了几口吐沫。
“你,愣着干什么,想让他死吗?还不赶紧带他离开。”玉峰冲着车里的杨怡喊,杨怡才回过神来。
她下车,没有直接去恬儒旁边。她将婚纱彻底从身上扯下,撕成长条,然后拧成两股,一股系她的腰上,然后拉着另一股系到恬儒的腰上。
“他过不了这道坎,你们也没给他机会。这个机会我给。”一边说,一边认真的将白色的婚纱带系到恬儒的腰上。
“谁允许你给他机会了,你没这个资格!”
杨怡抬头看时,王肖领着一堆人挤到人群里来,个个手里拿着铁锹。
“今天这事谁也别管,我将这狗熊埋了,省的晦气。都别管,我一个人干,我他妈的就不信除不了这个邪。”说着,王肖伸手来拽恬儒。
“你放手。”杨怡赶紧拖住恬儒,见力气耗不过王肖,就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上去一口咬住王肖的手腕。王肖疼的哇哇大叫,松了手。王肖看着手腕上深深的牙印,气不打一处来,一把将杨怡推倒在地。
“你们几个,把这狗熊抬过去,好汉做事,我一个人来埋。”王肖招呼带来的几个人。
杨怡眼看坏事,扑到恬儒身上,“你除非先把我埋了,否则休想动他。”
“先把这傻叉给我抬开。”几个年轻人上前,拽胳膊拽退,不到一分钟就将杨怡抬离开来。
“放肆,要埋你先把你老子我给埋勒。”王玉峰横在王肖和恬儒之间。
王肖看着自己的父亲,眼神从惊愕到愤恨,从愤恨到默默留下了眼泪。他转身默默的走出人群。他一直奢望着,所有的事情都只是流言蜚语,直到父亲横在他和恬儒之间,他才发现所有的流言都成了再明朗不过的事实。
曾经如此伟岸的父亲,怎么会是如此的不知廉耻的家伙。
王玉峰赶紧向杨怡使眼色,杨怡会意,也不敢在有其它执拗的想法,赶紧上了车,载着恬儒逃离。